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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君之有政,犹水之有限防,??政教一坏,贤智驰骛,不能复
还。”(后汉纪卷十八)
这虽说的是偏指乳母,然而用意却在宦官。李固以大臣之子(父为故司徒
李郃),被举敦朴,代表着豪族地主阶级的官僚群的利益而说话是很明显的。
他抬出天意,经典,祖宗等尊严的牌子,来证明这种封爵是不应该的,是败
坏政教的。顺帝看了诸人的对策,以李固为第一,史称“诸常侍悉叩头谢罪,
朝廷肃然”。同一年,李固又以内竖乱政,奏纪于梁商(时梁商以后父辅政),
说:“自数年以来,灾怪屡见,比无雨润,而沈阴郁决,宫省之内,容有阴
谋。”是年八月,洛阳宣德亭地坼八十五丈,李固曰:“阴类专恣,将有分
坼之象。”都是对宦官的攻击。
顺帝建康元年(一四四年),九月,皇甫规举贤良方正,对策说:
“臣伏见孝顺皇帝(时顺帝于八月崩,冲帝即位——引者按)初
勤王事,纲纪四方一天下欣然,几以获治。自后中常侍小黄门凡数
十人,同气相求,如市贾马。竞思作变,导上以非。因缘嬖幸,受
赂卖爵,分贼解罪,以攘天威。公卿以下,至于佐吏,交私其门,
终无纪极。顽凶子弟,布列州郡,并为豺狼,暴虐群生,天下扰扰,
从乱如归。至令风败俗坏,招灾致寇。今宜庭问百僚,常侍以下,
尤无状者,及便绌遣,与众共之。披扫其党,荡涤其贿,以答天诫。
大雅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此之谓也。”(后汉纪卷十九)
桓帝初立(一四六年),太后临朝,梁冀辅政,大将军掾朱穆奏记于冀,
欲言宦官,恐泄漏,附以密记:
“今年夏,月运房星,明年又有小厄,当急诛奸臣为天下所怨毒者,以
塞天咎。”
穆为侍御史时,自从冀故吏,数奏记谏说:“今宦官俱用,螽
水为害。”
元寿元年(一五五年),宗室太学生刘陶上疏:“当今忠谏者诛,谀进者
赏。嘉言结于忠舌,国命在于讒口,擅阎乐以咸阳,授赵高以车府”,因此
他主张引用朱穆李膺夹辅王室。
这些,都是攻讦宦官的,而最激烈者,是白马令李云。李云在桓帝延嘉
二年(一五九年)梁冀被诛,宦官单超等五人封侯,专擅朝改之时,露布上书,
副在三府。他引纬书的教义,说:
“故大将军梁冀难特权日久,今得诛之,犹召家臣而杀也。而
猥封谋臣(按指单超等)万户,高祖闻之,得无见非?西北列将,得
无不事?孔子曰:帝者谛也。今官位错乱,小人日进,财货公行,
政治日消,是帝欲不谛乎?”(后汉纪卷二十一)
但李云因此获罪下狱,五官掾杜众上书愿与同日死,大鸿臚陈蕃上疏救
云,均无效。结果云众死狱中,蕃免官归田里。
上面所引的所谓“权柄不可不慎,号令不可不祥”。所谓“政教一坏”,
所谓“风败俗坏”,所谓“官位错乱”,所谓“帝欲不谛”,都是着眼在宗
教和礼制的神圣性上讲的。中世纪封建制度所规定的宗教和礼教的神圣性,
所谓“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的身份,不容随便变动与于犯。因此,宦官群
在整个的汉制度上当然是一种纲目的添补,白虎观奏议上是没有此等人的地
位的。在诗礼世家的豪族地主看来,这都是不可原谅的和不容存在的凟冒,
不能不运用宗教理论把这群人物打下去。
诗礼世家的人物,面对着这一种飞扬跋扈的御用势力(所谓宦官),愤怒
憎厌之余,自然容易厭怀起往昔的耆旧来。后汉纪卷二十一,载桓帝永兴元
年(一五三年)十一月,“太尉袁汤致仕。汤字仲河。初为陈留太守,褒善叙
旧,从劝风俗。??乃使户曹吏追录旧闻,以为耆旧传”。这种耆旧传的著
作,后来广泛流行,据世说新语刘孝标注所引,有如下几种:汝南先贤传,
先贤行状,海内先贤传,楚国先贤传,汉南纪,襄阳记,冀州记,丹阳纪,
兖州纪,凉州记,东阳记,高士传,名士传,江表传,英雄记,逸士传。其
他如家传,别传,家谱,也兴盛起来。于追怀之外,不胜其当前的怅惜,心
情是非常黯淡的。
反对这一宦官群的御用势力的,既为官僚群的强宗豪族,则儒学,关陇(李
云所谓西北列将),当很自然的与之取同一态度。特别是作为官僚的后备军的
太学生,所表现的愤激恼恶,最为强烈,这原因是很容易理解的。
考自桓帝永兴元年(一五三年),至延熹二年(一六二年),这十年间,太
学生曾三次上书:第一次上书讼朱穆;第二吹上书议铸大钱;第三次上书讼
皇甫规。除第二次外,其余两次,都是针对宦官的。第三次讼皇甫规,诸公
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指阙讼冤,规模是很不小的。其所以有这样的规
模,是因为豪族地主阶级的潜在势力非常强大。
太学生对宦官的斗争,指阙上书以外,尤在平日的交游与活动,这就是
所谓“浮华”“交会”。关于这,我们有详细研究的必要。
范书儒林列传序里,叙述汉末太学生数量的发达,写道:
“顺帝感翟酺之言,乃更修黌宇,凡所造构,二百四十房,千
八百五十室。试明经下第,补弟子。增甲乙之科,员各十人。除郡
国耆儒,皆补郎、舍人。本初元年(一四六年),梁太后诏曰:大将
军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就学,每岁辄于乡射月一飨会之,从此为常。
自是游学增盛至三万余生。然章句渐疏,而多以浮华相尚,儒者之
风盖衰矣。”
这三万余的太学生,都是从天下各处来到京师的,所以称为“太学游士”,
“京师游士”,或称为“游学”。三万余生,数量不算少了,然而数量尤其
众多的,是郡国学以及私人精舍中的学生。汉代郡国有学,屡见载籍,生徒
之众,自不必说。而各地经师,私人讲学,注籍的学生,常有数百数千以至
万人之众的。在儒林列传中便有不少例证:
(1)刘昆字桓公,教授弟子恒五百余人。
(2)任安宇定祖,少游太学,学终还家教授,诸生自远而至。
(3)张兴宇君上,习粱丘易,以教授,弟子自远至者,著录且万
人。
(4)欧阳歙宇王思,教授数百人。以臧罪下狱,诸生守阙为歙求
哀者千余人,至有自髠剔者。
(5)曹曾字伯山,门徒三千人。
(6)牟长字君高,自为博士,及在河南,诸生讲学者,常有千余
人,著录前后万人。子纡,又以隐居教授,门生千人。
(7)宋登字叔阳,教授数千人。
(8)杨伦字仲理,讲授于大泽中,弟子至千余人。
(9)包咸字子良,立精舍讲授。
(10)魏应字君伯。教授山泽中,徒众常数百人,弟子自远方至,
著录数千人。
(11)伏恭字叔齐,迁常山太守,敦修学校,教授不辍。
(12)杜抚字叔和,后归乡里教授弟子千余人。
(13)杨仁字文义,静居教授,拜什邡会,劝课掾吏弟子,悉令
就学。其有通明经术者,显之右署,或贡之朝,由是义学大兴。
(14)董钧字文伯,迁五官中郎将,常教授门生百余人。
(15)丁恭字子然,教授常数百人。诸生自远方至者,著录数千
人。
(16)周泽字穉都,隐居教授,门徒常数百人。
(17)甄宇字长文,教授常数百人。子普。普传子承。承尤笃学,
讲授常数百人。
(18)楼望宇次子,教授不倦,世称儒宗,诸生著录九千余人。
(19)程曾字秀升,受业长安,还家讲授,会稽顾奉等数百人,
常居门下。
(20)颖容字叔陵,门徒常千人,其著录者万六千人。
此外,不在儒林传,而教授门徒的,例子还很多:
(1)姜肱字伯淮,博通五经,兼明星纬,士之远来就学者三千余
人。盗掠其衣资,后悔,乃就精应求见,皆叩头谢罪。(后汉书卷八
十三本传)
(2)刘淑字仲承,学明五经,立精舍讲授,诸生常数百人。(后
汉书卷九十七党锢列传)
(3)檀敷字文,立精舍讲授,远方至者尝数百人。(后汉书卷九
十七党锢列传)
(4)郭泰字林宗,党事起,闭门教授,弟子以千数。(后汉书卷
九十八本传)
(5)夏恭字敬公,习皆韩诗孟氏易,讲授门徒常千余人。(后汉
书卷一百十文苑列传)
(6)刘茂字子卫,习署礼经,教授常数百人。(后汉书卷一百十
一独行列传)
(7)索卢放字君阳,以尚书教授千余人。(同上)
(8)李充字大逊,立猜舍讲授。(同上)
(9)廖扶字文起,习督韩诗欧阳尚书,教授常数百人。(后汉书
卷一百十二方术列传)
(10)班英字季齐,少受业三辅,习京氏易,兼明五经,隐于壶
山之阳,受业者四方而至。(同上)
(11)唐檀字子产,少游太学,习京氏易,韩诗,颜氏春秋,后
还乡里,教授常百余人。(同上)
(12)公沙穆字文乂,习韩诗公羊春秋,隐居东莱山,学者自远
而至。(同上)
(13)董扶字茂安,少游太学,还家讲授,弟子自远而至。(同上)
从这里,可以窥见私人教授的盛况。其中有的居官讲授,如伏恭杨
仁,而大多数是隐居教授。这居官教授与隐居教授两类人物,便是
郑玄所谓“在位通人,处逸大儒”(语见郑玄传戒子书)。隐居教授
的经师们,自立精舍,或称精庐,以便招致远方来学之士。读书的
人,便不远千里,负笈寻师。三国志卷十一邴原传,裴注引原别传,
写原千里寻师的情形,颇为精详具体,可以作为典型的例子:
“(原)欲远游学,指安丘孙崧。崧辞曰:‘君乡里郑君,君知之乎?’
原答曰:‘然’。崧曰:‘郑君学览古今,博文疆识,鉤深致远,诚学者之
师模也。君乃舍之,蹑屣千里,所谓以郑为东家丘者也。??’原曰:‘??
人各有志,所规不同,故乃有登山而采玉者,有人海而采珠者,岂可谓登山
者不知海之深,人海者不知山之高哉???’崧辞谢焉。??原旧能饮酒,
自行之后,八九年间,酒不向口。单步负笈,苦身持力。至陈留则师韩子助,
颍川则宗陈仲弓,汝南则交范孟博,涿郡则亲庐子干。”
这种千里寻师,负笈单步的苦学情形非常普通。他们离乡别井,远行千
里,苦志求学,累年不归。在老师门下,有的经好多年还见不到老师的面,
如郑玄之于马融,便是这样。或偶婴疾病,赍志而殁,临终,只得拜托同学
好友,送丧归家,如陈平子之于范式,便是这样。后汉书儒林列传论里,对
这些情形有个总括的说明,颇为扼要:
“自光武中年以后,干戈稍战,专事经学。自是其风世笃焉。
其服儒衣,称先王,游庠序,聚横塾者,盖布之于邦域矣。若乃经
生所处,不远万里之路,精庐暂建,赢粮动有千百。其耆名高义,
开门受徒者,编牒不下万人。皆专相传祖,莫或论杂,至有分争王
庭,树朋私里,繁其章条,穿求崖穴,以合一家之说。”
可见全国各地,到处有经师讲学,到处有生徒聚集,以至“分争王庭,
树朋私里”。如果没有豪族地主作为背景,那就不会有这样的盛况。
在太学中,在私人精舍中,学生对师长要恭敬尽礼,对经师的家法,尤
其要篇守勿莲。所谓“享相传租,莫或讹杂”。在师长殁后,门徒常自动的
制三年的丧服。在远道的学生,常从千里外来赴,也有从千里外送师丧归家
的。荀淑殁后,李膺自表师丧。独行列传载:“陈国强季礼远赴师丧,遇寒
水车毁,顿滞道路。”又载:“封(戴封)指太学,师鄮合东海申君。申君卒,
送丧到东海。”这种师弟间的关系,颇为密切。但如学术门径不同,家法互
异,相攻讦起来,却也毫不留情。儒林列传载:“张玄,??少习颜氏春秋,
兼通数家法。??会颜氏博士缺,玄试策第一,拜为博士。居数月,诸生上
言,玄兼说严氏宣氏,不宜专为颜氏博士。光武且令还署,未及迁而卒。”
则家法一杂,诸生就要上书告他,连博士也做不牢了。这种师弟关系的密切,
与经学家法的篇守,乃是封建制度在中国特有的一种知识基尔特所表现出来
的现象,是封建制度在中国特有的一种官僚系统所表现出来的现象,一直沿
袭到后来的书院制。封建制的党争常是拿这种学派招牌作为号召的。但这种
所谓笃守家法的风气,汉末自马融以后,学术界好像不再畦町分别,相反的,
却着重所谓抉破藩篱的通儒了。例如荀淑(范书卷九十二本传)韩融(卷九十二
韩韶传)都是不为章句,而博学辩理。后汉纪卷二十五,也说韩融博学不为章
句,又说申屠蟠学无常师,博览无不通。这种形式上抉破藩篱的现象,并不
是知识基尔特的解体,而是因为在宦官群势力新起之后,豪族地主所培植的
儒学官僚群的系统,为了对付主要敌人不能不采取较扩大的形式。
东汉的名公钜卿,宿儒大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