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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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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素心指”是专让男性学的阴毒武功。这种指法一旦修练不得法,就会阴阳逆形,形同自宫。
  要知道,任何人就算天性聪悟、勤奋过人,但练武跟学医、学艺、学工一样,总有出岔遇错的时候,但这三门武艺,其中一样学了如同自残,另外二桩更不能习,否则阴阳大变裂,情况危殆——偏生还是有要学、苦习。
  他们既然只有两个人,却使出三种绝门指掌功法,显然的,有人已两者并练:这两人,一个堆得胖胖肥肥,一个砌成高高瘦瘦,他们的真人,也是一样。
  高瘦的那个同时使出“落凤爪”和“素心指”。
  矮壮的那人打出的是“无指掌”。
  他左右手各只剩下一根指头。
  甚至连那根指头,看去也不像是指头了:根本分不清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还是尾指了。
  不过,就算没有手指了,那仍是指法,而且是极其歹毒的指法。
  王小石认得这两个“雪人”:张烈心,张铁树。
  ——“铁树开花”!
  这两人一显出真面目,就立即下手。
  都向温柔下手。
  只向温柔下手。
  而温柔却正在专心替那些翻转了的乌龟扳正过来。
  温柔与人无忧。
  温柔也不是什么第一号钦犯——事实上,她在各地城楼上挂出的缉拿逃犯海捕公文中的悬赏价格还是最低的,不但远比王小石低,连唐七昧、蔡璇等也还有不如,连何小河、梁阿牛等也不及,甚至,有时候,根本就没把她给绘上去。
  为此,温柔也跟大家发过脾气!她觉得自己给小觑了,太不受到应有的重视了。
  可是,敌人为问却偏要第一个找上这个本与世无仇的女子,并第一个就向她逞下杀手?
  按照道理,这骤然而至的暗算,温柔全没提防,是绝对避不过去的。
  而且,这两名“雪人”下手的“方式”很特别。
  他们用的都是指法。
  可是指短劲长,手指未到,手上已祭起一蓝一青一黑三道指劲,攻向温柔。
  指劲足有十一至十三尺长,温柔俯身翻转龟壳,距离本近,而今那三道指劲真是说到就到,几乎不容温柔闪躲。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白衣书生方恨少却似早已料到有这场伏袭一般的,忽然扯着温柔的肩膀,在雪人动手的前一刹已叱了一声:“起!”
  他振衣而起。
  扯起了温柔。
  他整个人就像给那马上就要攻到的指劲“激飞”了起来似的。
  马上就要攻到——就是说还没真正攻到。
  方恨少身形一起,他的“白驹过隙”身法也激起了温柔的“瞬息千里”轻功,自然反应,同时掠起。
  在指劲袭至前掠起。
  ——由于太急,温柔把一只乌龟正翻转了一半,还没完成就激飞急掠了开去,温柔第一个感觉竟不是惊慌,而是遗憾。
  “白驹过隙”的轻功是怪,你不动他,他就停下来,你一打他,还没打着,他仿佛就已给你“打”了起来,你却没真个能打着他。
  “瞬息千里”却只是快,快得只要她的轻功一施,你就来不及出手,出了手也来不及打着她。
  这两种轻功同时施展、三缕指劲,都告落空。
  就在这时,砰砰二声,寺院的东西二道月洞门同时给震了开来,三道人影,同时掠了出来!
  来自西边的是梁阿牛。
  “太平门”的子弟轻功当然好。
  来自东面的是何小河。
  “老天爷”素来长于轻功。
  他们一齐掠向、攻向、杀向那两座出了手同时也失了手的“雪人”。
  那两人当然就是“铁树开花”张铁树和张烈心。
  看来,这两人是一直充当作雪人,窝在这儿,为的就是要施暗算。
  ——只是,他们为何却偏要先找上温柔?
  难道温柔特别重要?
  难道温柔特别好下手?
  难道他们特别恨温柔?
  三 比莲花还纯更白的公子
  张铁树和张烈心暗算失手,立即要走。
  ——至少,是要走、想走的样子。
  但何小河、梁阿牛立刻截住他们。
  他们一早已伺伏着伺伏暗算的人。
  ——可是他们又怎样知道有人暗算?
  原因很简单:发现这件事的是何小河。
  她把那匿伏着偷听的罗白乃叱喝出来的时候,已发觉那两个雪人误以为自己行藏已给看破,略颤了一颤,抖了一抖。
  这一颤一抖间,挥落了几片残雪。
  这就够了。
  何小河可不动声色。
  她先发出暗号:江湖上,有着各种不同的暗语,何小河这几年在“孔雀楼”里并没有白过。
  她的暗语却不是从口中发出来的。
  她一面跟温柔聊天谈心事。
  一面悄地用炭笔写了几个字。
  她把手里的纸趁在喂鸟儿食谷之粒之际,交“乖乖”衔了飞去。
  “乖乖”就是王小石的爱鸟。
  它自然飞到王小石处。
  所以王小石立马就过来这寺内别院里。
  何小河藉故离开,并通知了方恨少。
  方恨少会合了王小石,他的任务倒不是要保护王小石,王小石也不必需要这读书忘字的书生保护——但有他在,温柔会安全些。
  何小河另外去把梁阿牛唤了来。
  他们要布下天罗地网:抓人。
  ——抓两个“雪人”。
  所以,“铁树开花”才一动手,何小河和梁阿牛就马上出现了。
  他们要打击打击他们的人。
  他们矢志要杀掉来杀他们的杀手。
  尤其自菜市口、破板门一役之后,他们已没有退路。
  他们已走上不归路。
  他们正在逃亡天涯。
  他们要血债血偿。
  他们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仇已深结。
  仇结深了。
  有些仇恨是解不开的。
  要解,得要用血来洗清。
  ——一旦见了血、闹了人命的仇,除了岁月,恐怕是难以消解的了。
  爱也一样。
  ——一旦破了脸、伤透了心的爱,很容易就会变成恨。
  恨本就从爱极处来。
  要是,这世上的爱不变成恨,恨而不反目成仇,该多好。
  如是,这世间就非人间了。
  因为人间总有爱恨。
  且爱易变,恨海难填。
  张铁树、张烈心三招失手,立马要走。
  但梁阿牛、何小河已至。
  梁阿牛的兵器是一对牛角。
  那是一对他自己所饲养的心爱的老牛死后所切下来的角。
  他舞动那一对角:招招遇险攻险,旦招招进逼、招招用老。
  本来,招式最怕用老,发力至恐用尽,出手切忌用死。一旦用老、用尽、用死,一旦打击不着敌人,反挫已身,就来不及应变,只有老、尽、灭三条路。
  ——无论是哪一条,都不是好路。
  也不是活路。
  可是梁阿牛却不怕。
  他招招用老/尽/死。
  他勇。
  勇者无惧。
  他凶。
  盲拳打死老师傅。
  他悍。
  因为他战志惊人。
  他每一招都经过长期浸淫,每一式都下过苦功死功,所以他敢拼,能拼、勇于拼命。
  对敌时,只有拼,才能保命。
  拼命才能要敌人的命。
  张烈心用的是女人指法,够柔,够阴,也够毒。
  但不够勇。
  不够凶。
  也不够悍。
  所以,他二招失利,已给梁阿牛欺近身去,一时也真打个狼狈不堪,只有招架的份儿。
  然而何小河却正好相反。
  何小河外号“老天爷”,待人处世,泼辣大路,但她的招式一点也不大开大阖。
  反而十分“小心眼”。
  她用的是“流云袖”、“裙下脚”、“襟里刃”、“匣背弩”,“腕底矢”,没有一样不阴不险不毒不教人防不胜防的。
  张铁树练的是“无指掌”。
  “无指掌”是歹毒指法,练的人通常也比较钝——把自己的手指练得根根掉落也有所不惜的人,当然神智比较钝些、硬些,突些。
  他实在应付不来何小河的攻势:袖子一甩,暗器扑脸而至。
  裙子一掀,兜心一脚喘到。
  襟子一撂,露出的不是奶子,而是一把寒刀。
  乌发一扫,才闪过去,背弩连矢,已当头打到。
  这才架了她一掌,小臂一辣,已着了她腕底利刺。
  一下子,张铁树跟张烈心一样,额上已开了花:汗花。
  四人才交手,高下立见,险象环生。
  要不是还有以下的一个变化,“铁树开花”很可能就栽在阿牛小河的手下。
  那变化是:花。
  莲花。
  在池中央那朵又大又纯洁的莲花,忽然离水激上半空:成了飞花。
  莲池里,忽然冒出一个人。
  一位公子哥儿。
  他的衣衫虽已湿透,但他冒出这潭浊水时,仍是那么玉树临风,面若冠王,丹颌朱唇,眼若凤睛,气定神闲,意逸精蕴,此际,他飞身而起,动若脱兔时面目仍静若处子,甚至比那一朵白莲更白更纯更美更翩翩。
  他一出现就出手。
  向何小河、梁阿牛、方恨少三人背后出手。
  他一出手另外一个人也就出了手。
  王小石。
  王小石一直都没有出手。
  他没有出手的缘故是因为他一直要等这个人出手。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所以他出了手。
  四 无剑神剑手
  见到蝴蝶就知道近处有花香,见到苍蝇就知道附近有污秽,你在大海上见到鸟飞就知道陆地不远了,在大漠里遇到绿草就知道沙堆下有水。
  是这样的。
  所以王小石见到张烈心和张铁树,马上惊省出一个事实:那个贵介公子少侯爷,只怕也在这儿!
  他不但是警惕到这一点,而且还感觉得到。
  他感觉得出来:这儿有大敌!
  (然而“铁树开花”还不能算是他的大敌。)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他曾跟一头寂寞而凶暴的野兽一同关在笼子里,日后放了出来,就算它走到自己后头,自己也可以感觉得出它的味道来。
  那股兽味。
  ——那种凶险的味道。
  血的感觉,腥的味道。
  他在这里!
  他一定在这里!
  ——他果然是在这里!
  正在远处一个天然隐蔽而不会让人发觉的所在,正在伺伏偷窥观察王小石等人在明孝寺、六龙塔(也有人把六龙寺、明孝塔给混叫了)之一举一动的“大四喜”和叶神油,乍见莲池中跃起的翩翩俗世佳公子,也都震住了,失惊失色的也有,失声叫道:“方应看!”
  “翻手为云覆手雨,他怎么也来了!”
  “神枪血剑小侯爷——他来作啥!?”
  是的,这等京城里的不世人物、人中龙凤、千山万水的来这穷山恶水之地,作什么?图个啥?
  莲花连根拔起,破泥泞飞起,旋舞于半空。
  方应看破池而出。
  他一出现,就出手。
  他的出手十分奇特。
  这时候,他的衣杉仍是纯白的,手背肌肤亦是纯白的,给人的感觉也是纯的白的,但就在他出手的一刹间,他的脸上忽然金了一金,眼色遽然绿了一绿。
  ——仿佛他的头壳里有人点然了金色的火,瞳中忽然有人点起了两盏绿色的灯一样。
  王小石乍见只觉眼熟。
  ——这熟悉却使他有一阵陌生的惊恐。
  虽然他一时也想不起这熟稔的感觉从何而来。
  方应看出手,却不是直接攻向他。
  而是攻向方、何、梁三人。
  他也不是直接攻向三人。
  他飞身而起,右手紧执左手,左掌中、食、无名三指并伸,就像施法木一般,口中念念有词,这时,他左手通体血红,哧的一声,一道红芒如赭,破指而出,中分三路,三缕血线,分别射向张铁树和张烈心。
  ——他为什么要攻击他的得力手下?
  他的指劲要是袭击向王小石,王小石则早有防备。
  但不是。
  这也令王小石大为意外。
  但他还是马上感应到:梁、何、方三人有险了!
  直觉。他的直觉比反应还快。
  他顿时大喝一声,一掌“隔空相思刀”飞空发了出去,要截断这三缕神圣诡奇的指风。
  他截得到吗?
  那只小龟仍在腾身伸爪试图把温柔翻了它一半的身子翻转过来。
  他截得到的:——如果不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猝然出手阻挠。
  阻挠的人是那跟在何小河后边一齐掠进来的人。
  一个瘦小、灵巧、窈窕、苗条的人。
  她的身子那么轻,那么灵,那么巧,以致何小河可能根本不知道,她掠进来的时候,后头竟紧贴了这么一个人。
  就连王小石也不觉眼。
  ——他还以为是自己人。
  至少以为是何小河带进来的人。
  然则不然。
  这时候,来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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