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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然更加局促,他又不能说自己顾及身份,怕影响不好,所以不敢送,犹豫了一下才装作镇定道:“我还要回办公室一趟,有些事要处理,不顺路。”
这种谎话当然瞒不了心思如尘的秦萍,不过她也没深究下去,说:“行,那你送送我吧。”
林安然看了看她身后,没看到有同行的人,便问:“你怎么在这里?”
秦萍说:“石化厂的审计工作已经初步完成了,我下礼拜就回省城交差,市里的一些领导和石化厂的刘总请我吃饭,为我践行。”
林安然说:“行,我送你回宾馆吧。”
俩人下了楼,林安然取了车,载着秦萍往市迎宾馆开去。
“这次审计结果怎样?石化厂有没有什么问题?”林安然担心秦萍问起刚才的话题,干脆主动聊起工作来。
秦萍摇摇头,略带担心道:“问题很多。你知道石化厂之前是怎么赚钱的吗?”
林安然握着方向盘问:“怎么赚钱的?石化厂,不就是买油吗?难道还有别的赚钱渠道?”
秦萍说:“其实从去年初开始,石化厂第一季度就已经出现了亏损。我发现了一个事,郑伟明之前不是涉嫌走私吗?”
林安然点头道:“没错,现在人都跑到加拿大去了,估计身上有些问题说不清,他自己也清楚,所以被落选之后匆匆就离开了。”
秦萍又摇摇头,说:“我最近在石化厂搞审计,听说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林安然奇道:“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秦萍说:“郑伟明根本不是落选的,是他自己操作的结果。我在一些中层干部的口中打听到一些消息。郑伟明其实在石化厂口碑还算不错,至少现在来说,他要比刘淑琴的口碑还好。”
林安然有些吃惊,他对郑伟明的了解始于当时的“利达通”号油轮走私案,自己到开发区上任的时候,郑伟明已经离开了石化厂总经理和厂长的职位,远走加拿大了。在自己的印象中,郑伟明恐怕跟走私团伙脱不了干系,甚至石化厂也牵扯到走私活动里去。
况且郑伟明名义上是落选了才离开,刘淑琴是竞争上岗的新总经理,怎么刘淑琴的口碑还比不上一个远走他乡的郑伟明?
“有意思,你倒是说来听听,郑伟明口碑怎么个好法?”
秦萍理了理刘海,说:“石化厂要不是郑伟明,恐怕去年四月份开始就已经发不出工资了。”
林安然大吃一惊:“什么?石化厂是利税大户,怎么会发不出工资?”
秦萍道:“我搞审计的,只会根据账目上的数据说话。石化厂的账目显示,他们前年底开始出现销售下滑,去年初就已经出现七千万的亏损,不过之后三个季度扭亏为盈。按照那些干部们的说法,功劳是郑伟明的。”
林安然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一个一直以来被认为是畏罪潜逃的人,怎么忽然就成了石化厂干部口中的功臣?
“你没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秦萍温柔地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对这事有兴趣,其实我听了也有些奇怪,就多嘴问了下。这事说起来,跟走私有关。”
“走私?”林安然有些不解。
秦萍接着道:“自从刘小建退出和石化厂经营油码头项目后,石化厂的生意忽然就一落千丈了。96年,石化厂在南海省西南地区市场份额为80%以上,但是到了97年初,短短几个月之间,就下滑到了38%,这种情况下,当然就会产生亏损了。”
林安然忽然明白了,说:“刘小建是走私油品的,难道是他的走私油冲击了市场?可是,如果要对南海省整个西南地区的油品市场产生冲击,这量可是非常大的了。”
秦萍说:“这个我就没深问了,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走私的量不会小,至少每月都在十万吨以上。”
林安然吓了一跳,又问:“既然是这样,郑伟明是怎么扭亏为盈的?”
秦萍说:“不能独善其身,就唯有随波逐流了,你这还不懂?”
林安然点点头说:“这下我懂了,他自己干脆也参与走私了。”
第667章 繁荣背后
秦萍口中透露出的信息,让林安然着实意外了一把。郑伟明看来倒像一个被迫上梁山的“英雄”,据秦萍在石化厂里听到的消息,郑伟明在石化厂出现亏损之后,曾经向上级主管部门和滨海市政府都打过相关的报告,将石化厂目前面临的困境和存在的问题都一一上报。
郑伟明在报告里指出,石化厂之所以遭遇了如此冰火两重天的境地,主要是滨海市的走私汽柴油忽然急剧增加,对国内正规渠道的油品市场造成了巨大冲击。
走私的油是偷逃了税款的,而石化厂自己出的油是正儿八经要纳税的,在价格上孰优孰劣一目了然,放到市场上,起竞争力也不在一个档次上。
正规的汽油要卖到三块多一升,走私的油只需要一块九毛钱。无论是加油站还是消费者,谁都会选择价格便宜的走私油。
所以仅仅在几个月过后,滨海市国营石化企业的江山一触即溃,大量的油品滞销,账面出现了巨额的亏损。
这份报告林安然当然看不到,当时他还在城关县当个副县长,市区的事情他不了解,也轮不到他管。
不过据石化厂某中层领导说,报告很快就有了反馈,郑伟明被叫到了市政府刘大同的办公室里,谈了一个早上的话,回来了没半个月,石化厂的码头上就出现了一艘艘形迹可疑来历不明的船只,卸下的不光是汽柴油,还有打印机、电话机、传真还有钢材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郑伟明召开班子会议宣布,石化厂为了开源,决定和蓝湾公司搞第三产业。这些乱七八糟的货物,正是第三产业的货物。
不过这一招倒是管用,石化厂很快就扭亏为盈了,虽然郑伟明削减了炼油的产量,但是利润却节节上攀,第三产业红红火火,完全盖过了主业。而且,郑伟明私立了小金库,用来截留一些利润,这些利润都作为将近发放给石化厂的干部职工,因此,郑伟明在石化厂的人眼里,口碑并不差。
到了宾馆,秦萍下了车,回过头道:“春节快到了,你跟我进京城吗?”
林安然说:“再忙我也得去给爷爷拜年,你放心吧,你走之前跟我说一声,咱们约好个时间。”
秦萍十分体贴道:“我刚出完差,近期肯定比较清闲,时间好安排,你当父母官的春节一定忙,我迁就你的时间吧,你安排好了给我电话就行。”
说罢挥了挥手,说了声拜拜,进了宾馆门口。
回到自己开发区的家,林安然洗了澡却怎么都睡不着,开了电视,躺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心里将刚才秦萍的话反刍了一次。
按照秦萍所说,这郑伟明恐怕也是迫于无奈才和刘小建同流合污的,作为国企大户,他的纳税指标要完成,可是市场都烂了,而且把市场弄烂的又是市长的公子刘小建,那份报告交上去,刘大同很快就找了郑伟明闭门详谈,谈了什么?为什么郑伟明一出市长办公室的大门,转头就投入了刘小建公司麾下,一起干起走私的勾当?
林安然心里很清楚,以刘大同的做派,肯定又对郑伟明绕弯子敲打了一番,郑伟明不是傻瓜,要么自己也跟着刘小建一起赚脏钱,要么就是跟刘大同对着干然后落个不好下场。
听秦萍说,郑伟明是在竞选之前把一些领导请去吃饭,做了不少工作,故意让自己落选。
这一点已经十分明白了,郑伟明是个极聪明的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生意,这种钱赚了是要掉脑袋的,他让自己落选,然后装作十分不愿意地离职,马上又跑到了加拿大去,这一切恐怕不是一两天可以安排好的,林安然估计,在一开始参与走私的时候,郑伟明已经在盘算退路了。
现如今,郑伟明跑了,刘淑琴糊里糊涂接手了石化厂,根本不知道这就是个陷阱,而如今银行贷款又因为“利达通”号走私一案被银行卡主,刘淑琴又不像郑伟明那样能用发展所谓的“第三产业”来曲线救国,恐怕效益会更差。
刚才听秦萍的口气,石化厂如今的情况十分艰难,账面仅有的钱已经投进去新的炼化项目里去,而港商又撤资,银行又拒绝贷款,项目烂了尾,可谓是四面楚歌。
照这样下去,石化厂肯定会出问题。
还有一点让林安然觉得不安的是,石化厂的事情居然同刘小建的蓝湾公司有关,而蓝湾公司是开发区经贸局属下的企业,名义上是国企。
由于刘小建身份和蓝湾公司是负责金星集团国外采购事项,开发区的相关部门对这家基本上是不闻不问,一路绿灯,没谁敢去监管,每年收点挂靠费就拉倒。
如此下去,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现在自己是开发区的书记,有必要和孔德林商量一下,蓝湾公司的问题到底怎么处置才行,否则有朝一日问题爆发出来,恐怕瓜田李下,作为开发区的领导,自己是迟不了兜着走,背上这笔冤枉帐。
林安然绝对不愿意为刘小建的过错买单,心里打定了主意,要马上找个妥当的办法,把蓝湾公司的问题处理掉。
一直想到半夜,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刚回到办公室,林安然接到了马海文的电话,让他到旧改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开个会。
尚未出门,万彪却找了过来。
“书记,忙不忙?”万彪看了看办公室,见没客人在,便笑问道。
林安然示意他坐下,说:“怎么?一大早就过来找我,有事?”
万彪说:“昨晚你问我的问题还没回答呢,其实我有些想法,想同你谈谈。”
林安然想起昨晚问他,如果上任局长,有什么工作上的想法,便点头道:“你说说看。”
万彪把随身带着的资料袋放在桌上,说:“其实,我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查查这两宗案子。”
林安然感到有些意外,当上个分局长,所谓的想法,竟然只是查两宗案子?
他疑惑地拿起宗卷,翻开一看,竟然是两宗命案。
“这是怎么一回事?命案?”他边看边问,但是宗卷里的资料极少,基本上只是待查的状态,并无进展。
万彪道:“这两宗案子里的人都是在海边发现的无名尸体,没有找到身份信息,也没人报失踪,我觉得不是本地人。”
林安然合上宗卷,道:“命案必破,这两宗案子已经有一年之久了,怎么还没破?省厅怎么看?”
万彪神秘道:“这两宗案子根本就没上报,压在市刑警大队里。”
林安然翻开宗卷再看了一次,说:“尸体发现地点是在开发区,怎么转市局侦破了?”
万彪道:“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这两宗案子,看起来是普通的无名尸案,就到目前为止,市局也没有定性。至于为什么交给市局,是曾局的意思。”
林安然眼睛一亮,感觉里头大有文章:“曾春?”
万彪显然不愿意说曾春的坏话,毕竟曾春对他有伯乐之恩,犹豫片刻,才道:“曾局的意思是,没人报失踪,而且这种人一般都是外地人,查起来吃力不讨好,反正没人报案,干脆压一压,交给市刑警大队处理。可是事情拖那么久,刑警大队那边似乎没有动静。”
林安然说:“既然市局没认真查,你们分局是案发地,有权要求接手,有没有跟宋玉林谈过?”
万彪笑了,神秘道:“这才是让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宋局也没答应,还让我不准再插手这事,把我训了一顿,说我不尊重上级领导的安排。”
林安然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你小子肯定暗中查了查对吧?不然怎么会拿着两宗案子跟我说事?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万彪道:“尸体上有纹身,基本可以断定是道上混的人,所以我找了几个线人看了照片,他们说见过这俩人,以前都在开发区的码头一带混,主要是在码头的运输生意上挣钱。咱们滨海市码头上一般都有道上的势力渗透,在运输、搬运等等行业找食,据线人说,这俩人以前就是在开发区码头一带做运输的,实际上就是欺行霸市,一年半之前,码头一带的生意全部统归了一个叫做大飞的人管,以前做这行的都要在他的安排下运作。也就是大飞进场后不久,这俩人就失踪了,再没见过。”
林安然认识大飞,也知道他是司徒洋的头马,以前在太平镇,大飞就是专门帮司徒洋走私香烟和汽车的。
“大飞?我认识,以前在太平镇那边混社会的,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