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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红黑火光一闪即逝,但随即,又有一道火光蹿起,比刚才的更亮更烈,似火神之舌,舔向宫胤靴底。
宫胤身子似乎一斜。
黑暗中有人呼吸一紧。一股幽幽的风潜近,就在宫胤背后。
宫胤袖底,手指忽然无声无息地一弹。
“嚓。”一声,他身后,最近一朵漂浮在漩涡中的冰雪莲花,忽然涨大了一倍,尖锐的冰棱花瓣怒放舒展,似无数短剑乍现寒光。
隐约一声闷哼,是人受伤后忍耐的声音,药香和火气之中,多了一股淡淡的血气。
一股劲风扑向宫胤背后。
宫胤身子已经闪电般倒退,退回了漩涡之中的冰雪莲花之上,手一招,那些漩涡中浮沉的冰莲花飞起,在半空中打碎,重新幻化凝结,化为一座薄薄的冰墙,正挡在那片红河之前。
于是一道朦胧的身影,便映在了冰墙之上,修长,鬼魅般柔软,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那人也惊觉了上当,单拳挥出,“嚓”一声,冰墙碎裂,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红河流淌,漩涡旋转,黑暗还是那么浓腻,宫胤静静立在漩涡之中,对面看不见人影。
他眉宇间有厌倦之色,“出来吧。”
黑暗中有人低低一笑,唏嘘道:“还是瞒不过你啊……”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音调忽远忽近,让人难以辨明藏身何处。
宫胤却根本不看前方,只盯着那红河,唇角微微讥诮,“你一直藏身在紫阑池中,故意让我看见这底下水眼,我以冰莲渡过漩涡,你也踩着我的冰莲一路相跟。埋伏在这红河之前,是想要借我的力,拿到红河底的东西呢,还是想要给我一把力,推我葬身红河?”
那人嘎嘎地笑了,哑声道:“我只是想瞧瞧,冰雪真气,如何渡过这极热之地而已。当然,如果你能冰封这条红河,我岂不省事?”
“我想过红河,只能全力以冰雪真气冰封红河。”宫胤面无表情地道,“但这般对抗,必将耗尽我全部真力,到时候你是坐享其成,夺取这商国真正至宝之地也好,还是趁我力竭,杀了我也好,总归都是你赢。”
“这不被你看破了吗?还以冰莲刺破了我的脚底。”斗篷人笑声桀桀,似乎并不紧张。
“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是谁?”宫胤抬起目光,盯住那一团模糊的黑影,那影子一直横亘在他和景横波的道路上,幽魂一样飘忽不定,今日才算当面撞上。
那人没有说话,似乎在笑,笑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
“让我来猜猜你。”宫胤根本不期待他回答,淡淡地道,“这紫阑池下地底红河,虽然冰雪真气的人过不去,但如果真能过去,拿出这红河之下的地心热石,可以抵御修炼冰雪真气导致的寒气郁结,所以,你和我,武功出自同源。”
那人无声笑了笑,对他能推断出这个,似乎在意料之中。
“你不是一个人,有相当多的帮手,很可能他们的打扮都和你一样,以便混淆视听。”
斗篷人眸底似有诧异之色,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的目的并不一定是要杀了我或者谁,你更多的,是在历练自己。你不愿意替你的敌人拔除敌人,你在等待时机。”
斗篷人目光一闪。
“你对宗门、江湖和朝中都非常熟悉,所以,你的身份,应该是三者兼具。”
斗篷人眼眸微微一眯,斜起一边唇角,笑了。
看似平静,实则震惊。
“最后。”宫胤淡淡道,“你一直……”
斗篷人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很想知道宫胤嘴里会说出什么来。
宫胤忽然道:“……也该死了!”
话音刚落,忽然一大蓬火红的液体,当头向斗篷人扑下。
斗篷人原本站在红河之边的一个漩涡上,脚踩着自己弄出来的冰,他不敢再脚踏宫胤的冰莲花,以免再在脚心穿个洞。
宫胤已经离开红河,和他对面而立,相距三丈,斗篷人全部注意力都在对面的宫胤身上,而且他知道红河里淤泥真火,任何冰系真气无法掌控,因此并没有想到,袭击会从身后来。
百忙之中他只来得及飞快一扭身。
“嘭”一声巨响,那东西擦他的腰而过,狠狠砸上了他身下的漩涡,水波一阵动荡,冰块起伏,他身子不稳,向后仰栽。
栽倒的那一刻,他才看见,那背后砸下来的东西,赫然竟是培养紫阑藤的那个透明的人体。
那透明人体在失去紫阑藤后,只剩下了透明的皮囊,抓起来小小一团。被宫胤在池子关闭时,趁黑悄然拿在了手中,他在红河边梭巡,实际上是将袖子里藏着的皮囊,悄悄放入了红河之中,灌满了红河真火淤泥。
宫胤自己的冰雪真气,无法对真火淤泥产生任何作用,但皮囊本身就是由底下真火淤泥培养,自然是最好的灌装物。
然后他使计逼斗篷人现身,一招之下两人掉换位置,将斗篷人逼到河边,自己则回到漩涡中心,他回到自己冰莲花的时候,手里还牵着那皮囊身下牵绊的那根茎。
以言语令斗篷人心神浮动,然后,大力一抡,灌满真火药泥的皮囊,如巨石猛砸!
漩涡惊浪,真火逼人,斗篷人身子向下一仰,斗篷掉落红河之中,瞬间化为烟气消失。显露他身形柔韧修长。
眼看他要坠入红河,这红河是冰雪真气的克星,一旦坠落,立即和那斗篷一般命运。
“哧”一声,他垂落的发被燎去一截,一线火光顺着发丝往上一蹿,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伤痕。
斗篷人急而不乱,单手一抄,竟然在不能视物的黑暗中,抄住了宫胤操纵皮囊的那根长长的茎。
宫胤微微冷笑,他早料到对方会有这一手,一抬手,一柄冰剑飞射,就要割断那茎。
那人却忽然道:“你若现在杀了我!景横波就永远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冰剑停住。
宫胤目中寒芒一闪。
“嗯?”他连鼻音,都显森然。
斗篷人吁一口气,借助长茎之力,从容爬起,拍拍袍子,在冰块上自如地盘膝坐下,笑吟吟看着宫胤。
他已经恢复了镇定,深邃眼神里,三分自得,三分讥诮。
宫胤的软肋,永远只有一个景横波。有些人妄图挟制他这个那个,真是白费功夫。
“要想渡过这红河,先得灭了红河的真火。要想灭了真火,需要拿出河心里的火精石。拿出火精石之后,还要有三天,这真火的伤害才会降到咱们可以不惧,顺利通过的程度。宫胤啊宫胤,你说,你是等三天之后再出来,眼睁睁看着景横波成为他人妻呢,还是冒一场险和我合作,早日脱困,护住你的景横波的贞洁?”
宫胤慢慢将那皮囊拖了回来,幽黑的眸光笼罩着对面,面色呆板,明显戴了面具的男子。
“如何合作?”
斗篷人一笑。
“把你的般若雪,和你的帝歌,给我。”
……
浅约鸦黄,轻匀螺黛,故教取次梳妆。
景横波坐在镜前,正为自己的“大婚”,进行最后的梳妆。
不过梳妆台前并无喜娘,也无华丽的凤冠霞帔和首饰盒,只有一个盒子,放着一颗红色药丸。
景横波偷来的药草不少,龙胤将那些丹药各自练出了几颗,却小气地只给了她一颗洗颜丹。
就着热水,将丹药服下。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小腹处涌起,瞬间流窜至全身。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女子,五官艳丽,皮肤状况却极差。朦胧的铜镜,也能看出肌肤上忽然出现的各种色素和暗黄。
很难想象,一颗药能有多大效果?
然后她忽然觉得镜子亮了亮。
再仔细看,亮的好像不是镜子,是自己的皮肤?
肌肤正以肉眼能感觉到的速度,在变白,像海潮漫过了沙滩,天光淘洗了黑暗,一片晶莹碎琼之色。那片雪白海潮所经之处,色素不见,暗沉不见,黄斑不见,最后连毛孔,都令人感觉到正在慢慢收拢,直至了无痕迹。
如果说一开始是美玉蒙尘,现在就是云开月出,更增华彩,是清泉里的玉,牛奶里的瓷,白缎上的雪,白得晶莹丰洁,令这幽暗宫殿,都似在灿然生光。
景横波怔怔地抬起手,看见手背上原本就有的一点红痣,慢慢消失。
消失的还有身体上原本就有的各种印迹,雪妆玉娃,天然琢成。
比景横波原先的肌肤,还要好上一倍。
景横波忽然希望此刻,宫胤就在身边,亲眼看见她这样的变化。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有点希冀地抬起眼,随即便垂下眼睫。
来的是龙胤,“新郎官”并没有穿喜气洋洋的红袍,也没有帽插金花,他还是那一身白衣,随随便便走了进来。
看见这样肌肤胜雪毫无瑕疵的景横波,他的眼睛里也不禁露出惊叹之色。像看见一朵被水洗亮的花,正从春风楼头绽放。
“我的花轿呢?”景横波托着下巴,懒懒地瞧着他,“喜娘呢?观礼的客人呢?接亲的人呢?”
“没有。”龙胤答得很简单。
“什么意思?”景横波竖起眉毛。
“花轿停在二门外,喜娘挂在树上,大概已经冷了,接亲的人可能在哪条河里,当然我不会让你去找。观礼的客人当然有,我和他们说了,千万不要走开,新娘马上要来拜堂敬酒。”龙胤唇角一抹淡而冷的笑意,手一招。
“咔嚓。”一声,梳妆台的座位上,忽然伸出两根铁条,将景横波双腿紧紧困住。
“唰。”一响,景横波膝上,装药丸的盒子,忽然弹出一道小小的网,缠上她的手腕,那东西似活物般,一触及肌肤,便死死缠紧。
龙胤双手扶着妆台,平静地一笑,向她俯下身来。
“不过我改变了主意,决定就让他们等着。”他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们先双修,再敬酒。”
……
女帝本色 第五十六章 美人计
龙胤的身子慢慢俯下,那张微带沧桑,因此更显男子魅力的脸,面容平静,眸子却在微微闪烁,显露了他此刻心中并不平稳,他的肩膀是绷紧的,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
然而他所警惕的事情没有发生,景横波身躯并不紧张,反而向后松了松肩膀,皱着眉道:“你要双修便双修,把我捆住做什么?身为一个男人,用这样的方式和女人双修,你的内心该有多怯弱?你真是龙家人吗?”
龙胤眉毛一挑,眼底怒意一闪,随即冷笑道:“你答应得太轻易,我要如何信你?再说有人提醒过我,你其实很狡猾。”
景横波并没有问那个“有人”是谁,耸耸肩道:“我答应双修又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另有所爱,是为了他,当然心甘情愿。”
她微微仰起的脸,玉丹也似光润洁白,衬上天生三分慵懒魅惑神情,微暗的光线下,让人想起“风情”“成熟”“尤物”“人间真味”种种最为彰显女性魅力的字眼。龙胤那样野心勃勃的人,眼眸也不禁光芒渐渐幽深,因这样的话,闪过一丝不能自控的嫉恨。
嫉恨有男子,被她这般挂在心上。
妆台后金瓜形状的宫灯在梁上悠悠地荡着,棉纹纸上绘着紫葡萄,葡萄特别大特别圆,幽紫发亮,亮到有点奇怪,以至于后头的蜡烛都显得光暗,而目光盯上了那灯,便忍不住定住,不愿意离开。
龙胤心思有点燥有点散乱,目光随意地在那灯上停了停,看了一会,转回头,忍不住要刺她一句,“身为女子,你就这么漠视贞操吗?”
“奇了怪了。”景横波扬起眉,“一边逼我双修,一边责我放浪,你特么的以为你是谁,上帝吗?”
她忽然又笑了,懒洋洋眯起眼,“在我们那里,其实这样的事也不算什么。尤其像你这样,虽然老了点,还有三分颜的大叔级熟男,还是有点市场的。姐和你双修一场,就当去俱乐部买了个鸭,还不要钱,挺好。哦,你大概不懂什么叫鸭,”她耸耸肩,“就是男妓。或者叫小倌?懂了吗?”
“放肆!”龙胤猛地按住她的肩,“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
怒火冲头,他呼吸粗重,手指下意识往下重重一推,本想给她点惩罚,却不曾想景横波肌肤刚刚经过淘洗,光滑如玉石,手指落下自动下滑,嗤地一声景横波领口开了半边。
所谓暗室生明月,苍穹起清光,极致的亮和灿烂,摄住人的目光,龙胤眼珠向下一定,便再也拔不开。
他出身龙应世家,族人修炼崇尚清心寡欲,不动岿然。女色虽然不忌,但也多半只为传宗接代,于他们眼中,不过躯壳皮囊耳,然而此刻眼前这般曲线肌肤,忽然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女色之美,以及什么是因为美而产生的惊心动魄。
粗重的呼吸转为急促,他的手指忍不住收紧再收紧,扼住了景横波的呼吸,景横波忍不住呛咳,他急忙松开,竟有些茫然慌乱,如初尝情爱滋味的少年。
“修就修,有必要这样吗?”景横波咳嗽,埋怨,“绑住手,怎么解决,你一定要这么煞风景?”
她虽然是在埋怨,语气却并无太多嗔怪,在他耳边轻轻说话倒似吹气,微带香气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