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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默默跟在她身后,反身顺手关好门,并低声说了一些话,梅云清瞧得颇是奇怪道:「你在说些什么?」
杨飞道:「我在感谢这屋的主人,要不昨晚我们得露天而宿了。」
梅云清道:「这木屋的主人是谁,真得好好谢谢他。」
杨飞摇摇头,跟着梅云清又走出数十丈远,忽然听她问道:「你记不记得我的剑掉在何处了?」
「剑?」杨飞昨晚慌慌张张,根本没注意这些枝末小事,推测道:「也许是在前面那树林中。」又自告奋勇道:「不如我们进去找找。」
梅云清道:「算了,待会我派人来寻吧,你忙了一晚,大概也累了。」
杨飞心道:你是庄主,当然可以派人来找,我这个振威镖局的小混混,才会想到要自己去寻。
此处离长安城有十里许,二人找到官道,拦了一辆回城的马车,盏茶工夫,便已回城,马车停下,正是如归客栈前,刚刚下车,早候在里面的梅兰已迎了出来,面容憔悴,显是一夜未眠,急急问道:「小姐,你一晚到哪儿去了?我去那个破庙已只剩残砖剩瓦,真怕你出什么事?真是把我担心死了。」
梅云清淡淡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去再说。」
杨飞见二女进了客栈,却未搭理自己,正在犹豫是该进去还是回振威镖局,忽又听梅兰低声问梅云清道:「小姐,这人是谁?」她声音虽低,却故意让跟在她们身后的杨飞听到,显是梅兰见了杨飞衣着寒酸,看去又不会多少武功,是以对他并不怎么客气。
杨飞自知身份低微,故而并不介怀,答道:「在下杨飞,是振威镖局的」
梅兰回过头来,哼了一声道:「我问小姐,干嘛要你回答。」她见杨飞抢了梅云清的话头,是以如此。
此刻如归客栈冷冷清清,并无客人,只有孙掌柜坐在柜台前假寐,一名伙计正在打扫。梅云清回头瞧了杨飞一眼,见他眼中满是自卑之色,心中颇是不忍,向梅兰斥责道:「小兰,不得对杨公子无礼,昨晚要不是杨公子救我,此刻只怕你已见不到我了。」
杨飞生平尚是头次听人称自己杨公子,但闻得梅云清道出,神情冷淡,心中一阵凄苦,他宁可梅云清骂他小混混、小无赖,也不愿听她如此客客气气的称自己杨公子。
梅兰失声道:「小姐,你昨晚跟这个臭、杨公子在一起?」她本欲说臭男人,见梅云清俏脸一寒,又生生咽了回去,心中却想,若是传了出来,只怕对小姐的清誉大大有损。
梅云清自知她话中之意,想起昨晚之事,双颊不觉飞起一丝红晕。
梅兰又道:「小姐你昨晚到底怎么了?」
梅云清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受了些小伤,运功调息一下就不碍事了,小兰,你先送杨公子回去。」言罢,回过身来,向杨飞裣衽一礼道:「谢谢你了。」
梅云清虽是首次向他出言道谢,听到杨飞耳中却毫无欣喜之意,梅云清言语冷冰,就好像对待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他心中失望之际,又深深再看她一眼,只见她眼神中对自己毫无情份可言,此刻他心中又是失望又是伤心,无精打采道:「不用了,梅姑娘,小兰姑娘,我自个回去了。」他本未进门,言罢,未待二女应声,便转身离去。
梅云清瞧着他孤寂失落的背影,心中竟有些不舍,想出声挽留,又觉不妥,便对梅兰道:「小兰,你去将他送回振威镖局。」她此刻心乱如麻,想起昨晚之事,对杨飞有一分喜欢,倒有九分讨厌,芳心之中虽盼以后再也不用见他,隐隐之中却又有些想再见到他。
梅兰只觉小姐今日古古怪怪,也未多问,应了一声,依言向尚未走远的杨飞追去。
~第三章 客栈遇袭~
杨飞自知该如何回振威镖局,可心想离得此处,以后不知何时方能再见梅云清,这个念头让他的双腿宛若灌铅一般,每行一步竟有千斤之重。心中虽是不舍,杨飞仍一步步向前行去,刚刚拐过一个街角,身畔多出一人,正是刚刚见过的梅兰,杨飞这才回过神来,愕然道:「不是不用你送么,干嘛还跟来?」他眼下心情极差,语气亦不是那般客气。
梅兰闻言一怔,本欲拂袖而去,可想及梅云清之言,只得耐着性子留了下来,正欲反唇相讥,却听杨飞道:「小兰姑娘,对不起。」
梅兰怒气全消,噗哧一笑道:「你何处对不起我?」
杨飞道:「刚才乃无心之言,小兰姑娘你不要介意。」
梅兰嗯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做了令小姐不高兴的事,我看她好像非常讨厌你。」
「讨厌?」杨飞细细思量,自己在那种趁人之危的情形下欲占有她,自然令她讨厌。
「我是什么人,甚至连让她讨厌都不配。」杨飞心中大喊道。
梅兰见杨飞脸色阴沈,亦未再有过激之言,不知不觉间二人到了一十字街口,二人皆知该行往何方,不约而同向左转去。
二人相视一笑,杨飞只觉心中郁闷之情稍解,笑道:「小兰姑娘,在下不知你贵姓,只听梅庄主这么称呼你,也就跟着叫了,莫要见怪。」
梅兰微微笑道:「我自幼服侍小姐,跟她一起长大,自然也姓梅,叫梅兰。」她知道杨飞身份低微,又非自己先前所想那般讨厌,对他亦有些好感。
杨飞忽又寻思:就连这梅兰也自认身份较自己为高,那自己更是配不上梅云清,思及此处,心中更是自卑。梅兰见杨飞一言不语,不好再说,此刻二人已走到长安最繁华的天街,两畔商铺林立,人流熙攘,杨飞心有所思,毫无所觉挤了过去。
「小姐,买个荷包吧!」一妇人见梅兰衣着华丽,便向她大声吆喝。
一声「小姐」叫得梅兰颇是舒服,那妇人摊上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玩意,她平素难得出来,颇为心动,对杨飞道了一声:「你等一等。」便驻足停下,慢慢挑了起来。
挑了半晌买了一块香帕一个荷包,再向前望去,哪有杨飞踪迹,气得跺脚,急急追了上去。杨飞心有所思,压根未听到她所言,而且街上行人又多,走出老远,也不觉身旁少了一人,等出了天街,方才察觉梅兰并未跟来,只道她回客栈去了,便径自向前行去。
幸好梅兰轻功不弱,在一街道拐角处追上杨飞,已是额头见汗,气呼呼道:「你为何不等我?」
杨飞愕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你叫我等你了么?」
梅兰只觉心中有气,不觉大声道:「我去买些东西,让你等一下,你没听到么?」
杨飞亦是心中愈想愈气,冷冷道:「你家小姐不是让你送我回镖局么,怎么跑去买东西?」言下之意,自是说梅兰不尽忠职守了。
梅兰娇哼一声道:「好了,前面不远便是振威镖局,我任务完成,只盼以后永远不用见你,你气量如此之小,怪不得小姐这般讨厌你,告辞。」言罢,看也不看他,转身离去。
如归客栈除前面临街有一双层楼阁外,后面尚有数间房屋,颇是幽静,专为那些喜静的豪客所备,梅云清在如归客栈所居客房便是其中最为豪华一间,因她来长安次数颇多,故孙掌柜专为她备得这么一间。
梅云清回得房中,关上门窗,急急换上一套黄色衣衫,便盘坐榻上,运功调息,治疗内伤,她初时受伤颇重,幸而杨飞处理得时,内息在体内运转一小周后,已然好得六成,这自也是她内力精纯之故。睁开美目,已然过了半个时辰,怔怔瞧着床头自己换下那堆衣物,思起昨晚情形,芳心思绪浮动,再也无法静下心来运功调息。
「杨飞。」梅云清不觉轻呼出声,自己亦吓了一跳,扶在一木椅扶手的右手内劲微吐,那木椅如败革一般立时化作碎木,散了一地。
「梅庄主,好雅兴,在想男人么。」这个声音似远似近,似高似低,飘忽不定。
梅云清被人道破心事,芳心又羞又怒,大喝一声:「什么人?」言语之间,已推窗飞掠而出,来到屋檐之上。来人一身黑衣,容颜苍老,双目如电,显是内功精湛之极,初见之时尚在百丈之外,眨眼之间已距梅云清不足十丈。
梅云清恼极那人辱她清白,娇躯一拧,便欲欺身上前攻他,可玉手在腰际一摸,方记起宝剑早已遗失,娇哼一声,一掌击去,那黑衣人嘿嘿冷笑,右掌挥出,砰一声巨响,二人已凌空交了一掌。梅云清内伤未愈,内力发挥不足七成,此番和那人对了一掌,只觉右臂酸麻,内息浮动,心口一甜,鲜血几欲喷口而出。
那人年岁看去已过六旬,内力自是较梅云清高了老大一截,右手向前一托,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剑来,正是梅云清先前失去那柄。梅云清心中一凛,喝道:「原来昨晚是你,阁下乃武林前辈,偷袭我这么一个柔弱女子,传了出去,不怕江湖中人耻笑么?」
那人哈哈大笑道:「若梅庄主仅是柔弱女子,那天下女子岂不都得回家抱孩子去。」
梅云清反唇相讥道:「阁下趁人之危,这番来此,不知何为?」
那人嘿嘿一阵冷笑,高声道:「老夫趁人之危又如何?梅庄主难道能拿老夫怎样?」
梅云清忽而思起,关外长白派掌门柯天雄外号「阴阳老怪」,正是以轻功和阴阳掌称霸关外,其人行事乖张,不讲手段,名声极差,正与眼前这人颇为相似。梅云清见此人近乎无赖之言,哪似一方武林名宿,不怒反笑道:「敝庄与柯前辈无缘无仇,为何不在关外纳福,反来中原找敝庄的麻烦?」
那人正是柯天雄,哈哈一笑道:「梅庄主果然见识广博,连柯某的名号都曾听得。」他心中颇为得意,他此前从未踏足中原,却未想自己声名已远播于此。
梅云清微微一笑道:「敝庄若是连柯前辈的声名都未曾闻得,还如何在江湖中立足。」她提及声名二字之时,声音颇大,有刻意讥讽之意。
柯天雄自是知道自己名声极差,打了个哈哈道:「梅庄主说这么多,是在等帮手么?」
梅云清冷冷道:「本庄主虽武功低微,却也不惧弒师弒兄之人。」她以指作剑,自开口之际出招,一句话言罢,已攻出足足一十八「剑」。
柯天雄当年乃杀师杀尽同门师兄方登上长白掌门之位,故正派中人从未承认他是长白掌门,此乃他心中一大痛事,最忌人提起,闻得梅云清之言,心中早已大怒,冷冷哼了一声,纵身而起,迎向梅云清。
梅云清虽以指作剑,却犹有剑气隐隐射出,柯天雄猝不及防,竟被一「剑」射穿衣襟,他号称关外第一高手,生平鲜逢敌手,未想甫出招便受挫,加之昨晚偷袭梅云清不成反蚀把米,恼羞成怒之下竟抽出梅云清那柄宝剑,运劲将剑鞘斜斜向梅云清甩去。
梅云清见剑鞘来势甚急,此剑乃她心爱之物,爱屋及乌连剑鞘也不忍失去,此刻若是不接又不知剑鞘飞往何处,只得运足内力探手抓去。
柯天雄心中暗喜,唰唰数剑攻来,他虽不擅剑式,却也虎虎生威,颇有名家风范。
梅云清方抓到剑鞘,不由一愕,那剑鞘来势甚疾,抓到手中竟无一丝力道,感觉就像用千斤之力去推一块巨石却推了个空,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那剑鞘骤然变得烫手至极,更为难受的是自其上传来一寒一热两股力道,自右手经脉侵入,沿手臂逆上,直逼丹田。
梅云清急急甩开那令自己吃尽苦头的剑鞘,苦苦压制那股力道,却见柯天雄手持自己那柄宝剑攻来,心中苦笑,尚未受伤之左手指剑使出,剑气虽利,终是无形之物,究竟不能与利剑相格,幸好如此,令柯天雄看不清剑势,他本不擅使剑,一时手忙脚乱,梅云清终与他战个平手。
方才一切言之虽长,却在数息之间,梅云清调运内息,终将那两道寒热之劲逼出,却也不由得心口一甜,喷出一口血雾。
「庄主。」早已在不远处守候的孙掌柜急急掠了上来,身后还跟了四名伙计,正是梅花山庄的弟子。
「想人多欺负人少么?」柯天雄嘿嘿冷笑,只见剑光一闪,手中那柄宝剑划过一道弧线,直攻孙掌柜等人。
孙掌柜大喝一声:「你们闪开。」铛铛铛,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金算盘,自算盘弹出数道算珠击在那宝剑之上,宝剑剑势缓得一缓,孙掌柜探手将之抓到手中,身形一沉,立足不住,生生将屋顶压出一个洞来,坠了下去。
柯天雄道:「想不到二十年前纵横江湖的『金算盘』孙定平竟藏在梅花山庄之中,不过看来已无昔年之威矣。」
梅云清素来不知孙掌柜以往之事,此刻还是首次听闻,怪不得母亲曾叮嘱自己要敬重于他,却不知他为何甘心做一名梅花山庄的下属。柯天雄话犹未尽,自那破洞掠起一道人影,正是孙掌柜,那四名伙计打扮的梅花山庄弟子,齐齐喝了一声采。
「金算盘」孙定平孙掌柜向梅云清施了一礼,宝剑倒持,捏着剑尖递与梅云清,恭声道:「望庄主允准属下接过一阵。」
梅云清心中暗暗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