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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拉尔德听着母亲的一顿数落,如芒刺在背很不自在,看来事情不象他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母亲今天的自制能力更使他感到吃惊。他原想说几句好话,道个歉足够使母亲息怒,看来大错特错了。这个婆娘今天不同往常。他用更为温和谦恭的语调解释道:〃亲爱的妈妈,这纯粹是水怀里翻巨浪,没事儿!这次争吵,纯属偶然,主要怪我有点不冷静。〃停了一下,向母亲投去一个假笑,看看母亲是否为他的话语所打动。〃当时,我们在山坡骑马,回来的路上遇见一只狗,可能是村里的杂种狗,被父亲捉野兔的夹子挟住了。埃德温一见,慌了手脚,大发慈悲地说要放了它。我没让。为这个,我们吵起来了。妈妈,说实话,我是怕夹子碰着他。您知道,那些夹子可危险哪。就这样,我让他回家。可是,不知什么原因,离家越近,他越是哭哭啼啼没完没了。事情就这样简单,最亲爱的妈妈。〃
阿黛尔全神贯注地听着。儿子说完了,她仍逼视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杰拉尔德在她的严厉目光下显得很狼狈,赶紧补充说:〃我说的全是真话,妈妈。不信您问埃德温。〃
〃你不用害怕,我会问的。〃阿黛尔转身问埃德温,〃现在,你讲讲,这件……这个令人生厌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好的,妈妈。〃埃德温一边回答一边向壁炉走过来。脸白得象张纸,很明显,和哥哥的蛮横态度相比,他更担心的是妈妈的身体健康。虽然他天生弱小,但必要时他完全敢于自己对付哥哥。
埃德温咳了一下,低声说:〃杰拉尔德讲的是真话,妈妈。但他只讲了一部分。有一点他避而不谈,就是那狗还活着,正在痛苦地挣扎。当杰拉尔德禁止我去松开捕兽器时,我让跟随的马夫去解救那可怜的动物,甚至给它一枪也比让它无休止地挣扎受罪强啊。我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仁慈的。〃埃德温停顿了一下,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杰拉尔德,提高了声音,愤怒地说:〃可是,他嘲笑我!拼命嘲笑我!他骂我是神经病!甚至说我对狗的仁慈不过是浪费时间!因为这个,我才忍受不了。〃说着,不自觉地用手梳了一下金黄的头发。〃就是他的残忍和对我的嘲笑才使我发脾气的。当他听我说要告诉爸爸时,杰拉尔德一下子暴跳如雷,对我来横行霸道那一套。〃
阿黛尔费劲地往下咽了咽什么,长子的行为简直令她作呕。
〃你实在令人厌恶!你连……〃阿黛尔一边说,一边用鄙夷的眼光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地扫射着杰拉尔德。
〃妈妈,妈妈,别生气了。您又会不舒服的。〃杰拉尔德赶紧打断她的话:〃其实那只狗已经奄奄一息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他提醒自已,此事要赶紧在父亲从利兹回来之前尽快结束,否则麻烦就大了。想到这儿,杰拉尔德拿出一副地道的伪君子腔调,挤出几满鳄鱼眼泪,假惺惺地说:〃妈妈,我怎么才能证明我的悔过之意?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为我这么着急。〃
阿黛尔并不理会杰拉尔德的虚情假意。喝令说:〃我要你立刻把马夫找来,杰拉尔德。〃
〃妈妈,也许……〃
〃别说了,杰拉尔德。〃
〃是,妈妈。我照办。〃杰拉尔德感到很沮丧,并暗暗叫苦。
阿黛尔对一直站在旁边的埃玛说:〃埃玛,请你到厨房给我拿杯水。这件事让我真难受。〃
〃是,太大。〃埃玛点头应遵。
〃你,埃德温,〃阿塔尔又说:〃能帮我到卧室里把药给我拿来吗?在床头柜上。〃埃德温点头走了出去,埃玛跟在后面。
屋里只剩下阿黛尔和杰拉尔德。她用冷冷的目光直视他。〃杰拉尔德,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阿境尔的声音突然象抹上蜜了似的,面孔也象很亲切。
愚蠢的杰拉尔德错误地把这表面的变化当成她态度转变的信号,于是毫不礼貌地问:〃什么事?〃
〃最后一件事。你过来,杰拉尔德。〃
杰拉尔德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他被母亲态度的骤然改变弄得摸不着头脑,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儿,马上停住脚。但是,已经晚了。
阿黛尔一步跃到他的面前,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连续地左右开弓打他耳光。杰拉尔德一边倒退,一边想抽出手。但手被她抓得死死的。阿黛尔向前扑着身,脸被极度的愤怒扭曲着:〃如果我再看你胆敢威胁埃德温的性命,或者我听说你干了类似事情,我会不顾任何后果地惩治你,杰拉尔德!〃
小伙子眼冒金花还想申辩,但看到母亲脸上的怒容,没敢吱声,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害怕这个女人,你看她,盛怒之下,容颜更美!
〃我看见你往拉西特·道恩的肋上踢了一脚。〃阿黛尔狠狠地说:〃埃德温要是没抓住缰绳就会摔死,你就成了杀人凶手。你知道不知道,在英国对杀人犯如何处置,杰拉尔德?他们要被活活绞死!我还用跟你说别的吗?你懂了没有?〃
杰拉尔德满脸苍白,母亲的指甲已经抠到肉里去了,脸上全是红红的印哀。〃是,是,妈妈,我明白了,懂了。〃
〃那好。我决定不把你时恶劣行径告诉你父亲,算是你的幸运。但是,我告诉你,只要你恶习不改,我随时都可能告诉他。你也知道,如果他急了,只需在遗嘱中多写一笔,就可以剥夺你的一切!〃她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松开手,好象刚才抓的是条毒蛇似的。〃现在,趁我还没想第二次揍你之前,赶快给我让开!快点儿!〃
当听到门〃砰〃的一声关上时,阿黛尔用一只手捂住嘴巴,以压制自己的怒火和颤抖。这是第一次打自己的儿子,也不明白哪儿来的这么大力量。她心烦意乱地跌坐在沙发上,合上眼睛。
几分钟后,耳边响起埃玛的声音。
〃觉得不舒服吗,费尔利太太?我给你拿水来了。〃阿黛尔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一怀。把空杯子还给埃玛。
这时,埃德温也回来了,半跪在妈妈脚边,把药送到她鼻子下面。阿黛尔火气消去不少,对小儿子做了个鬼脸儿,说:〃谢谢,宝贝儿。够了。你是个好孩子。〃扭头看了埃玛一眼,〃再给我一杯水,埃玛。〃
〃好的,太太,我把水壶也拿来了。〃埃玛说着,又倒了满满一杯。
正在这个时候,门开了。杰拉尔德和马夫走进来。〃在路上我已经向他介绍了那条狗的情况和您对那条狗的关心,最亲爱的妈妈。〃言语中仍带嘲弄,好象忘了刚才吃的苦头。
阿黛尔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马夫。〃我想,你会松开那捕兽器把狗放了。你现在立即去办。〃
〃我不会,太太。〃那汉子小声说。〃再说,主人也会不 高兴的。我多次跟他说过,那些夹子太危险。我知道迟早要出事的。我知道。〃
〃现在,如你所料。看来,你是唯一可以摆弄那玩艺儿的人,你去照我说的做。主人那里由我负责。〃又说:〃还不知那狗是死是活。说不定还活着在那儿受罪。你立即去办。如果死了,你就把它埋掉,如果还活着,放开它并给它上些药。如果活着但又毫无希望的话,马上结束它的苦痛。〃
马夫还愣在门口不知所措。阿黛尔瞪了他一眼。〃你还在等什么?服从命令!杰拉尔德少爷陪你去,由他回来向我汇报,〃阿黛尔几乎是吼着下达了命令。
杰拉尔德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和马夫一块出去了。阿黛尔两眼看着壁炉中的火焰。她虽然对自己的同类遭受的苦难漠然置之,但对一只受伤的动物却十分同情。
埃玛把水递过去。〃他们会照您的命令去办的。现在,您不必过虑了,费尔利太太。〃
〃我送您上楼吧,妈妈。〃埃德温建议道,〃晚宴之前,您还应该再休息一下。〃
〃好的,埃德温,这主意不错,〃说真的,她已经筋疲力尽了。今天晚上也肯定会相当紧张,她得全力以赴才行。这时,她的最大愿望是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手里抱着那可爱的水晶玻璃瓶,沉浸在梦幻的世界里。阿黛尔站起来,埃德温扶住她一只胳膊,陪着她离开了书房。
母子俩上了楼梯,向卧室走去。埃玛在后面向埃德温招了招手。阿黛尔进了卧室后,埃德温立即退回到客厅找埃玛。
〃什么事,埃玛?〃他担心地问。
〃埃德温少爷,别让您的母亲孤单单的一个人。〃她向他低声建议,〃您陪她坐一会儿,和她聊聊天儿。我去换工作服。然后我回来帮她梳妆打扮。为了今晚的招待会,她可焦虑不安的。我知道,现在她睡不着,因为整个下午她都在睡觉。您给她随便讲点什么,分散她的注意力,别让她总惦记晚上的宴会。我马上回来,帮她做头发。〃
埃德温赞同地点点头。〃好吧,你说得对,埃玛。我妈妈有时无论对什么都过虑。〃突然抽手拉住埃玛的胳膊说:〃埃玛,谢谢你,太谢谢了。你这么精心照顾我妈妈,我很感激你。真的。〃他热情地说,脸上一副甜蜜的表情。
埃玛拾起头看着埃德温,对二少爷的谢意又惊异,又高兴。 〃埃德温先生,您这么说,真是太客气啦。您知道,我愿尽力而为。〃埃玛容光焕发,脸上微微一笑。这一笑,简直就象给这间屋子带来了光明一样。
她可真美啊,埃德温被姑娘的微笑、智慧的眼晴、真诚的谈吐及纯真的感情征服了。真奇怪,我怎么从来没注意到她是这么美,他为自己的意外发现兴奋得满脸通红,无法把目光从姑娘身上移开。埃德温那尚未成熟的心被一种从未感受的激情冲击着,这种情感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也说不清楚。两个年轻人象被别人施了催眠术似的,相互无言对视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埃玛觉得埃德温的目光太炽烈,仿佛把她的心都熔化了,有点受不住了,主动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这时,埃德温也觉得不好意思,也觉得一种朦朦胧胧的东西在心目中萌发着。其实,因为埃德温涉世未深,尚无经验,还不能理解,他刚才如醉如痴地凝神注视的,正是一个将要被他占有的女人,正是一个将被他折磨一生,又使他在临终时不得安宁从而一再向她祈求宽恕的女人。
厨房里的混乱,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了。虽然滕纳太太还是满脸通红,但已经不那么爱动肝火了。当埃玛端着装满茶具的大托盘走进厨房的时候,厨娘正站在炉灶旁边,围裙带上挂着长柄勺,两手叉在腰间,笑眯眯地看着她。
埃玛把茶具放在洗碗池旁边,说:〃滕纳太太,如果您此刻不需要我,我最好上去为今晚的事换换衣服。〃
〃当然了,宝贝儿,快去吧。〃看了一眼壁炉上的闹钟,〃这里一切正常,从现在起一切会尽遂人意的。〃
埃玛一阵风似的飞上楼梯,进了自己的小阁楼,猛地打了个寒颤。小窗子开着,蓝色的窗帘被荒山上的风吹得飘来飘去。她赶紧关上窗子,脱了外衣。用肥皂和凉水匆匆忙忙地洗把脸,熟练地梳了梳长发,在颈后扎个髻,穿上一套新做的晚间工作服。其实,衣服很简单,黑色的长袖上衣,简洁的直筒裙子。白绸的领子和袖口,围裙两侧折皱蝉翼纱,为这套过于严肃的衣服增添了不少欢快的格调。
穿戴好后,埃玛在镜子前照照自己,又戴上一顶小白帽,样子挺可爱。布菜基说过,我是迷人的,刚刚埃德温先生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肯定的,否则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埃玛又想起了埃德温。她一想起杰拉尔德就断发抖,那是个心怀不善又残忍成性的家伙。可见埃德温则善良温和,待人热情,和费尔利家族的其他人截然不同。说不定,是吉普赛人从哪家偷的孩子,高价卖给费尔利老板的。想到这,埃玛为自己的无端猜想放声笑了起来,这种主观臆想应该只有在小弟弗兰克的童话里才会有。最近,埃场经常把一些没用的白纸带回家,小弟总是用这些纸写呀写的,写的全是他编造的童话。
埃玛跑下楼。她得帮费尔利太太开始梳妆打扮了。客厅里没人,埃玛进了卧室,见只有埃德温一人在那看书。〃您的母亲呢,埃德温先生?〃
埃德温从书上拾起头,差一点惊叫一声。这姑娘比刚才更漂亮了。黑色的衣服使她显得更高了一些,饱满的线条更突出了,看上去很精神。
〃对不起,埃德温少爷,费尔利太太在哪儿?〃埃玛又耐心地重复道。
埃德温这才从冥想中摆脱出来。〃她正在洗澡,埃玛。〃他忙不迭地回答。
埃玛皱了下眉头。〃一般是我服侍她洗澡,〃又看了一下表,自言自语:〃不晚哪!才六点钟!〃
〃请你别在意,埃玛,你没有服侍她洗澡,她也没生气。她只想早洗完,可以早换衣服。是我给她准备的洗澡水。〃年轻人解释道。
〃谢谢。您母亲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