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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他想起了在土司家中飞刀劈果救她的事,想起了在荒山月夜,第一次知道了她的身世之
谜;而更难忘怀的是在冰宫的那几个晚上,在那神话船的仙境里,听芝娜细诉衷曲。可是谁
也料不到世变之奇,冰峰倒塌之后,自己又重回到这令人烦恼的萨迎而芝娜却从此沓无音讯。
“芝娜是不是在那场天灾巨劫之中死去了呢?”陈天宇真不敢这样想,可是却又不能不
如此想。暮然间他又想起幽萍,想道:“幽萍也逃得出来,芝娜未必遇险。”自宽自解,心
中却仍是抑郁难消。若将芝娜去比土司的女儿,那真无异于把灵芝仙草去比残花败柳。怪不
得土司越是迫婚,他就越发思念芝娜了。
夜更深,外面喧声渐渐平静,陈天宇自在花丛中痴痴的想,忽听得花丛中似有细微的脚
步声,陈天宇怔了一怔,只见一个披着白纱的少女,分花拂叶,轻轻的走了出来,一双明如
秋水的眼睛深情的注视着他,脸上有一朵笑容,淡淡的笑容更衬出她神情的忧郁。陈天宇叫
道:“这是做梦吗?你是芝娜!”那少女道:“不是做梦,但和做梦也差不多。你把它当做
一场春梦好了。”笑容未敛,眼角却滴下两颗亮莹的泪珠。正是:如此良宵如此月,尚恐相
逢是梦中。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冰川天女传》——第二十七回 云破月来 空劳魂梦绕 钟声梵贝 惊见剑光寒
梁羽生《冰川天女传》 第二十七回
云破月来 空劳魂梦绕
钟声梵贝 惊见剑光寒 陈天宇将中指送进口中一咬,疼得跳了起来,大喜叫道:“芝娜,这不是梦,这不是
梦!咱们是真的相聚了;咱们从此永不分开了!”芝娜笑道:“好,咱们永不分开。”陈天
宇紧紧将她搂住,好像生怕她突然飞走似的,但见她眼角泪珠莹莹,脸上的笑容也带着一股
凄凉的况味,更显得神色十分忧郁。陈天宇吸了一口凉气,担忧说道:“芝娜,你在想些什
么,你真的答应了么?咱们从此永不分开?”芝娜道:“我什么时候都在你的身边,你没有
在梦中梦见我么?”陈天宇道:“是呵,我每一个梦中都梦见你。有时你向我拈花微笑;有
时又见你在月夜的悬岩边,偷偷地哭泣。然而这都是梦境,这些都过去了。以后咱们没有哭
泣,只有欢笑。”芝娜道:“我也时时梦见你。这可见得,咱们本来就没有离开过。”陈天
宇叫道:“不,我要的不是梦境,蠢要的是永恒的相聚。”芝娜幽幽说道:“什么是真?什
么是梦?什么叫做一瞬?什么叫做永恒?”
这几个问题,是千古以来,多少哲人所苦思未解的问题,陈天宇突然觉得被她的忧郁情
绪所传染,一时间茫然不知所对。园外钵声梵呗,隐隐传来,跑江湖的贩马人唱起《流浪之
歌》:“你可曾见过荒漠开花?你可曾见过冰川融化。你没有见过?你没有见过!呀!那么
流浪的旅人哪,他也永不会停下!”这贩马人的流浪之歌也已唱到尾声了。
芝娜接着轻声唱道:
“永恒的爱情短促而明亮,
像黑夜的天空暮地电光一闪!
虽旋即又归于漠漠的长空,
但已照见了情人最美的形象!”
这是从尼泊尔传来,在西藏流行的一首民歇,是欢愉的情歌,也是悲凉的情歌。陈天宇
心头似铅般沉重,讪讪说道:“什么是一瞬?什么是永恒?不,我要的是欢乐的永恒!”
芝娜微笑道:“那么咱们就不要尽在相聚与分离上纠缠,咱们现在到底是见着了,虽然
‘像黑夜的天空暮地电光一闪’,咱们在电光一闪的瞬息之间,难道就不能尽情欢乐,天
宇,你说些欢乐的话吧,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陈天宇叫道:“什么?咱们的相会只能像黑夜的天空摹地电光一闪?为什么你不能留下
来?”芝娜道:“只是这瞬息的时间我已不知冒了多大的危险,天宇,说吧,说些我欢喜听
的话。我不能再逗留啦,我就要走啦!呀,我就要走啦!”
芝娜沉郁的面上现出一派决然毅然的神气,陈天宇心中一动,突然起了不祥之感,“芝
娜是来向我诀别的么?”这念头瞬息之间在他心中转了无数次,他不忍说出来,呆呆地望着
芝娜。芝娜反而微笑道:“天宇,说些欢乐的话儿吧。”她声音抖颤,虽然勉强露出笑容,
那笑声比哭泣还更凄酸。
陈天宇道:“离开了你,还有什么欢乐;嗯,芝娜,咱们这次都在冰峰浩劫之中逃出性
命,咱们难道还要再受第二次更大的劫难?”芝娜道:“我一出生。劫难便随之而来了,要
避也避不开,呀,你不晓得。”陈天宇叫道:“不,我都晓得。我知道你要报仇。芝娜呀,
咱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我和你一道去报仇。若然激幸不死呢,我就和你立即逃回南边
去,逃回我的家乡去。”芝娜凄然笑道:“傻想头。血海深仇岂能请人代报?再说,我能令
你为我的私事而引起西藏的风云么?我的报仇事小。你一扬手进去,纠纷可就大啦!”
陈天宇一想,自己父亲是清廷派驻萨迦的“宣慰使”,芝娜的仇人则是萨迦的上司,清
廷为了怕西藏各土司反叛,所以除了派福康安镇守拉萨之外,还派有各地的“宣慰使”,宣
慰使的任务之一就是要笼络土司。若然自己真的助芝娜刺杀土司,父亲必被处死无疑;而且
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纠纷,弄出西藏的动乱。
芝娜抬着泪眼凝望天际浮云,陈天宇心情激动之极,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芝
娜道:“不,还是活着好。多少事情还要你做呢。再说,我也未必准死。”陈天宇道:“那
么,我就等着你,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等着你。”芝娜叹了口气,道:“多谢你啦。你知
道我现在是什么人,我这一生不管是死是活,永不能和男子相爱相亲。我此次来已经是犯了
戒律啦。天宇,还是请你把这次相聚当作一场春梦的好!”陈天宇一看,只见她白衣如雪,
脸上忽然泛出一层圣洁的光洁,她刚才说过冒了绝大危险,才能来此作一瞬间的聚会。陈天
宇惊疑交并,道:“为什么,我知道你是沁布藩王的女儿。是不是你们的习俗,藩王的女儿
不能下嫁汉人?”西藏的藩王确乎有这个规矩,但陈天宇却猜得错了,芝娜并不是为了这个。
陈天宇又叫道:“若然如此,那我就终身不娶。”芝娜轻轻举袖,拭了眼角的泪珠,忽
然微笑道:“你是我此生的第一个知己。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我愿意见到你终生快乐,
你知道么?”陈天宇心情动荡,芝娜收了眼泪,他的眼泪却不自禁地夺眶而出,咬咽说道:
“嗯,我知道!”芝娜道:“那么,你就听我说。”
陈天宇目不转睛地注视芝娜,只见芝娜眼睛骤然明亮,射自一种令人心醉的光辉,低声
说道:“冰川天女待我很好,她是我的又一个知己,我把她当成姐姐一般。”陈天宇道:
“嗯、我知道,我也曾得过她许多好处,很感激她。”芝娜道:她比我福气的多,唐经天对
她一片痴情,嗯,就像你,你。。。”她本想说:“就象你对我一样。”脸上一红,说不下
去了。陈天宇接口笑道:“我的本事比不上唐经天,但自问对人的真诚,却与他并无二
致。”他不须多说,已猜到了芝娜所要说的话。芝娜微微一笑,这一笑像初绽的蓓蕾,扫除
了脸上的忧郁,那是真正出于内心欢愉的微笑,只听得她又往下说道:“我这一生的第三个
知己则是冰川天女的侍女幽萍,她快乐无愁,惹人喜爱,谁若和她相处,必然得到快乐。”
陈天宇心头一震,“芝娜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愿意细心推敲,激动说道:“我只愿
与你永远相聚。世上再没有任何快乐,可以与你给我的相比!”
芝娜又抬起眼睛仰望,月亮快要落下去了。芝娜叹口气道:“我真的要走啦!”陈天宇
叫道:“不,你不要走!”芝娜道:“迟早都要分手,你看开一些,心中就不会愁闷了。”
陈天宇紧紧牵着她的衣袖,忽听得呜呜的钟声,随着晚风吹来,断断续续,芝娜数道:
“一、二、三、十二、十三、十六、十七、十八。”陈天宇奇道:“你数这钟声做
什么?这是法王行宫的钟声。”芝娜道:“就要做早课了。”陈天宇诧道:“什么早课?”
芝娜避开了陈天宇的眼光,忽道:“法王来了,萨迦可真热闹。过两天就是喇嘛寺的开光大
典啦。”陈天宇道:“什么热闹都难令我动心。若然不是和你一起,我也不想去看什么开光
大典。”芝娜凄然一笑,道:“不去看也好。那么咱们就此分别啦!”抽出一柄匕首,突然
一划,将陈天宇拉着她的那段衣袖切下去。
陈天宇正在用力,忽然失了重心,几乎跌倒,只见芝娜已跳上墙头,翻过去了。回头一
瞥,那眼光充满无限悲苦,无限眷恋,而又是突然诀别的神气。陈天宇本来可以追上她,但
追上了也难以挽回这诀别的命运,陈天宇但感一片茫然,不知此身何处!芝娜的歌声犹似在
耳边统绕:“永恒的爱情短而明亮,像黑夜的天空摹地电光一闪,虽旋即又归于漠漠的长
空,但已照见了情人最美的形象。”芝娜的半截袖子尚在手中,衣袖上一片润湿,也不知是
芝娜的泪还是自己的泪。
陈天宇独立园中,不觉已是天明,家人们在城中过了一个狂歌之夜,都回来了。他们并
不知道少爷一夜未睡,纷纷在那里谈讲迎接法王的热闹情景。有一个人道:可惜那群圣女都
披着面纱!”
陈天宇心中一动,忙走出来,问道:“什么圣女?”去看了热闹的家人七口八舌他说
道:“就是活佛带来的圣女呀!哈,这个白喇嘛教可与黄教不同,收了许多漂亮的少女做喇
嘛!”听说这些圣女个个能歌善舞,到喇嘛寺开光之时,她们都要出来给我们看呢!”“就
可惜罩着面纱。”“她们的装束真漂亮,曳着白色的长裙,纤腰一溺,飘着两条绸带,行起
路来袅袅娜娜,真似媳娥下界,仙子临凡!”“你别心邪啦,听说圣女是白喇嘛教中最圣洁
不可冒犯的人,若然不是她们来赴盛会,偷看她们一眼也是有罪的。”“她们能不能嫁
人?”“和教外的男人说话都不可以,还说嫁人呢?”“呀,呀,真可惜!”
陈天宇平素与家人无甚拘束,所以家人们也在他面前谈笑无忌。陈天宇一言不发,静听
他们描绘白教圣女的装束,竟然就是芝娜昨夜的装束。“莫非芝娜做了圣女?”芝娜为什么
要做圣女?”陈天宇情思昏昏,有如乱丝,愈想愈乱。
父亲大约是忙于接待白教法王,昨晚在土司家中过夜,直至中午还未回来,陈天宇独自
坐在书房,不断地在想芝娜这种神秘的行动,不知不觉地提起笔在纸上乱画,画了许多芝娜
的像,又在纸上写了无数芝娜的名字,忽听得外面家人呼唤,陈天宇如梦初醒,看着满纸
“芝娜”似欲在画中跳出,心里一酸,却又不禁哑然失笑!
家人道:“公子,外面有人找你。”陈天宇道:“什么人?”皱皱眉头,挥手说道:
“今天我不想见客,你想个法子给我回了吧。”家人应了一声、“是”,却迟迟疑疑,站在
书房门口。陈天宇道:“怎么?”家人道:“这人说,他和公子是好朋友。非见你不可。管
家的已请他进来了。”陈天宇奇道:“什么人?”心中颇怪那个管家未曾禀报,就擅作主
张。家人道:“那人是个少年书生,他说他姓唐。管家的悄悄告诉我,说是这个人曾帮过老
爷的大忙。”陈天宇“呵呀”一声,来不及换衣服,急忙跑出去迎接。
只见来的客人果然是唐经天。原来那老管家当年曾随陈定基去迎接金瓶,所以认得唐经
天。两人一见,欢喜无限,陈天宇紧紧握着唐经天双手,叫道:“唐兄,什么风把你吹到这
儿来?真是想死小弟啦。”唐经天笑道:“路过此地,特来拜候。哈,你们这儿可热闹
哩。”陈天宇见他也似有满怀心事的样子,道:“咱们进去谈谈。”携手进入书房,让唐经
天坐下,正在请茶,忽听得唐经天低声呼道:“咦,芝娜,芝娜!”
陈天宇跳了起来,手中端着的茶杯,“哨嘟”一声,跌落地上,碎成片片,急忙问道:
“唐兄,你认得芝娜吗?”唐经天何等聪明,一瞧陈天宇的神情,便笑道:“原来你以前说
过的那位藏族少女,便是芝娜。”陈天宇道:“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