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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把少林无孔笛,逢人应是逆风吹。《密庵语录》
万籁夜吹无孔笛,两溪朝奏没弦琴。要知此乐从何得?只属当人一片心。 《中峰广录》卷5
“银山铁壁”喻公案难以参透。铁性坚硬,难以钻研;山壁险峻,难以攀越。用一般凡情或分别智所难以明了的,即是银山铁壁:“银山铁壁,孰敢钻研?蚁咬铁牛,难为下口。不逢大匠,焉悉玄微?”《碧岩录》普照序“未透得已前,一似银山铁壁;及乎透得了,自己元来是铁壁银山。”同上第57则 “当净其意如虚空,勿于声色诈盲聋。工夫做到意根透,铁壁银山处处通。” 《中峰广录》卷4
“蚊子上铁牛”、“鸦啄铁牛”、“针紥不入”、“石上栽花”等常用来比喻公案的难以透越:“蚊子上铁牛,无你下嘴处。”《祖堂集》卷16《灵佑》 “如何是西来意?”“蚊子上铁牛。”《传灯》卷21《道匡》“某甲在石头处,如蚊子上铁牛。”《五灯》卷5《惟俨》“若论此事,如蚊子上铁牛相似,更不问如何若何,便向下嘴不得处,拼命一钻,和身透入。” 《高峰禅要》“石头曰:‘这里针紥不入。’师曰:‘这里如石上栽花。’” 《传灯》卷14《惟俨》
“无孔铁锤”是没有孔的、无法安把柄的铁锤,其喻义之一是象征禅机、公案的难以透过:“水洒不着,风吹不入,如个无孔铁锤相似。”《五灯》卷16《倚遇》“大唐国内,宗乘中事,未曾见有一人举唱。设有人举唱,尽大地人失却性命,如无孔铁锤相似,一时亡锋结舌去。”《传灯》卷18《玄沙》 “直教行不知行,坐不知坐,东西不辨,南北不分,不见有一法可当情,如个无孔铁锤相似。”《高峰禅要》
“金刚圈”、“栗棘蓬”常连用,喻禅机、公案难以透过。禅师往往采取知性难以透越的机语接人,如同设下“金刚圈”、“栗棘蓬”:“杨岐所谓栗棘蓬有刺而难吞,金刚圈者至小而难跳。勿语中有语,为人解粘去缚,不是人情底事。” 《圆悟录》卷12“古人凡有一言半句,设一个金刚圈、栗棘蓬,教伊吞教伊透。若是个英灵独透出情尘超理性者,金刚圈栗棘蓬,是甚么弄猢狲家具。” 《大慧录》卷16参禅悟道,就是要极力透过它:“又若金刚圈栗棘蓬,决定要吞,决定要透,但尽平生伎俩透将去,自然有个悟处。”《高峰禅要》 一旦透过之后,就能获得无穷的受用:“吞栗棘蓬,跳金刚圈,可以敌圣惊群,可以转凡成圣。”《圆悟录》卷4“须是透出金刚圈,吞却栗棘蓬。若透得一圈,则百千亿圈一时透过;若吞得一蓬,则无数亿蓬一时吞得。”同上卷10
对禅悟境界非思量所及的特点,中峰明本阐发尤切:
世所谓语言者,动乎其心而达于其口,即情想之昭著,未有无其义者也…… 唯吾佛祖之道则异于是……味之则如木札羹、铁钉饭,亲之则如吹毛剑、大火聚,目之则如闪电光、击石火,耳之则如涂毒鼓、旱地雷,入之则如荆棘丛,透之则如生铁壁。既不可以语默会,尤不可以智识通,及与天地鬼神,咸莫能测,所以目之为无义语也。夫无义者,超乎喜怒哀乐之外,脱乎情识意想之表,又岂容以经书文字圣凡名相而和会哉!《中峰广录》卷19
这段话将禅宗超逻辑、超智性的特征形容得非常精当。不二法门剿绝言语思量,如石火电光,不可凑泊。
第八章 禅宗哲学的不二法门
禅宗运用“不二法门”,超越一切对立,以明心见性,回归于清湛纯明的本心,彻见“本来面目”。象征禅宗哲学的“不二法门”,主要有“彼此不二”、 “垢净不二”、“生死不二”、“指月不二”、“色空不二”等意象群。
一、“彼此不二”
《法华经·方便品》:“佛种从缘起。”缘起论是佛教最有价值的部分之一。《杂阿含经》卷47:“此有则彼有,此生则彼生;此无则彼无,此灭则彼灭。” 这是佛教缘起论的精譬表述。“缘”是指事物间普遍联系和条件。一切事物均处在因果联系之中,依仗一定的条件和相互作用而产生发展和消亡,没有固定不变、独立存在的性质。各种事物由于因缘和合而生起,因缘离散而灭谢。诸法从缘生,诸法从缘灭。世上万事万物都是因缘和合而成,此有则彼有,此生则彼生。
现代物理学为缘起论提供了科学的佐证。据卡普拉《现代物理学与东方神秘主义》,量子力学的波粒二象性原理指出,在测量仪器和微观客体间存在着不可控制的相互作用,科学家无法扮演独立的客观观察者的角色,而是卷入到他所观察的世界中去。约翰·威勒把这种观察者的介入看成是量子论最重要的特点,主张用“参与者”来代替“观察者”一词。玻尔在其名著《原子论和自然的描述》中提出:“物理学中的新形势,曾经如此有力地提醒我们想到一条古老的真理:在伟大的生存戏剧中,我们既是观众又是演员。”靴袢假设原理指出,在原子和亚原子学中,基本粒子的存在是不可能的,它是互相联系的过程而非物体,“每个粒子都由其他所有粒子组成”。靴袢哲学把宇宙看成是相互关联的事物的动态网络。玻母说:
人们被引向关于整体不可分割的新观念,它否定了可以把世界分解隔离的独立存在的经典概念……我们把通常的经典概念颠倒过来,那种观念认为世界的独立“组成部分”是基本的实在,而各种系统只是这些部分特定的、偶然的形式和组合。我们应该说,整个宇宙的不可分割的量子性相互联系是基本的实在,而有相对独立行为的部分仅仅是这个整体中特定的、偶然的形式。《现代物理学与东方神秘主义》第109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现代天体物理学、宇宙学也从宏观上向我们表明,物体并不是彼此分离的实体,而是与它们的环境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天文学家弗雷德·霍伊尔指出: “宇宙学的最新发展明确地指出,我们日常的条件是无法离开宇宙中的遥远的部分而存在的,如果脱离宇宙的遥远的部分,那么我们关于空间和几何的概念也就完全错了。我们的日常经验,甚至在最小的细节上都是与宇宙的大尺度性质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的,以致于根本不可能设想这两者可以分离。”同上第172页。
对人与物之间的“感应”现象,叶嘉莹先生认为是由于“宇宙大生命”的存在:
这种人心与外物的感应……其中最重要或者可以说最基本的一个原因,我以为则是生命的共感。在宇宙间,冥冥中似有一“大生命”之存在。……生物界之中鸟鸣、花放、草长、莺飞,固然是生命的表现;即是非生物界的云行、水流、露凝、霜陨,也莫不予人一种生命的感觉。这大生命是表现得如此之博大,而又如此之纷纭,真是万象纷呈,千端并引。而在这千端与万象之中,却又自有其周洽圆融的调和与完整。“我”之中有此生命之存在,“物”之中亦有此生命之存在。因此,我们常可自此纷纭歧异的“物”之中,获致一种生命的共感。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第276页,中华书局1984年版。
此种生命共感,使人与自然浑成一不可分的整体,相互渗透摄取,水乳交融。
万事万物皆缘起,声音也不例外。《楞严经》卷4说:“譬如琴瑟琵琶,虽有妙音,若无妙指,终不能发。”本是形容学人开悟,需要自心清净与师家指点的因缘和合。苏轼《题沈君琴》也借用此语,表达了对声音和合的体认: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苏轼诗集》卷47
仅有琴弦不能发声,仅有指头也不能发声。琴声产生于手指与琴弦的相互作用。韦应物《听嘉陵江水寄深上人》亦云:“水性自云静,石中本无声。如何两相激,雷转空山惊?”《全唐诗》卷187表达了同样的禅悟体验:水石本静,由于地势的高下,江水激石,这才有了声音。如果水石之间没有因缘的合成,则水声就无从产生。世上万物,莫不如此。
对彼此不二的典型象征是“张公吃酒李公醉”:“张公吃酒李公醉”,本武后时民谣,《全唐诗》卷878收此,原注:“张公者,斥易之兄弟也。李公者,言李氏也。”同书卷872载有无名氏《曲中唱语》:“张公吃酒李公醉,盛六生儿郑九怜。”此语为禅林广泛称引。
李公醉倒街头,自是张公吃酒。《续古》卷3《白云端》
东胜身洲走马,南瞻部洲着扑。《圆悟录》卷2
东胜身洲射箭,西瞿耶尼中垛。同上卷7
嘉州大像吃黄连,陕府铁牛满口苦。《大慧录》卷21
嘉州大像吃一拳,陕府铁牛拗折角。《密庵语录》
嘉州大像吃盐多,陕府铁牛添得渴。同上
东京城里说话,西京城里应诺。《古尊宿》卷26《全举》
南山起云,北山下雨。《五灯》卷12《可真》
新罗国里坐朝,大唐国里打鼓。《古尊宿》卷6《道踪》
必须说明的是,这些禅语也可以作为圆融之境的象征,也具有直觉意象的特点,自他不二、圆融互摄和直觉意象,三者的内涵有重合之处。不论是表征自他不二还是圆融互摄的意象,都是超出逻辑思维的。《五灯》卷20《法忠》: “张公吃酒李公醉,子细思量不思议。”《五家宗旨纂要》云:“如‘张公吃酒李公醉’,‘前三三,后三三’,‘六六三十六’,其言无意路。” 对各种 “不二法门”,均可作如是观。
二、“垢净不二”
“垢净不二”,包含着对垢净相对意识的断除,以及对利、衰、毁、誉、称、讥、苦、乐等相对意识的断除。禅宗“八风吹不动”的体验,就是建立在对垢净不二体证的基础之上。
1.垢净不二
垢净等一切分别来源于自心,若除去分别对待心,则一切对立及其给人们带来的迷惑也就冰消瓦解。鸠摩罗什大师在《维摩经·入不二法门品》注中指出,好比洗脏东西,等到把脏东西完全除去了,才谈得上是干净。净与垢相对而言。既已无垢,净亦不存。禅悟直观则将这种由秽而净、净亦不存的渐进过程,转化为净垢不二的直觉体证。禅宗往往以不净之物来譬喻清净法身,以破除学人清净与不清净的二分观念,获得净秽一如的体验。在回答什么是“清净法身”时,禅师用截断清净之念的意象来加以象征:如:“屎里蛆儿,头出头没”《传灯》卷15《思明》, “虾蟆曲蟮”同上卷19《玄衲》, “浓滴滴地” 《五灯》卷7《师备》, “厕坑头筹子”同上卷11《归省》, “满眼是灰尘”同上卷15《光祚》, “酱瓮里蛆儿”《古尊宿》卷38《守初》, “村歌社舞那伽定,疥狗泥猪清净身”《颂古》卷33秀岩瑞颂。 白居易问唯宽禅师怎样修身养性,禅师戒以“心本无损伤,云何要修理?无论净与垢,一切念勿起”,白居易仍感困惑,再度发问说,垢念不可有,净念为什么也不能生起?惟宽说:“如人眼睛上,一物不可住。金屑虽珍宝,在眼亦为病。”《传灯》卷7《惟宽》
2.八风不动
《起信论》主张通过施、戒、忍、进、止观五门发起大乘正信,其施门说 “亦当忍于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八风”是使人心动摇的八种障碍物: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合己意或不合己意利、衰,暗中毁谤或赞誉毁、誉,当面称赞或讥嘲称、讥,身心的烦劳或快乐苦、乐,这八种东西能煽动人心,所以叫“八风”。“八风”大体上可以分为净秽二类。“八风吹不动”,即不为这八种障碍物所左右。
禅宗对“八风”的超越,是建立在般若空观基础上的不二法门式的超越。禅宗认为“八风”最能磨炼性情。《最上乘论》:“五欲者色声香味触,八风者,利、衰、毁、誉、称、讥、苦、乐,此是行人磨炼佛性处。”禅宗对“八风不动” 的修行境界赞赏有加:“定者对境无心,八风不能动。八风者,利、衰、毁、誉、称、讥、苦、乐,是名八风。若得如是定者,虽是凡夫,即入佛位。”《顿悟入道要门论》卷上“安耐毁誉,八风不动。”《永嘉集》“对五欲八风,不被见闻觉知所缚,不被诸境惑,自然具足神通妙用,是解脱人。”《祖堂集》卷14《怀海》对“八风不动”的悟境,禅宗创造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