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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普安郡王府的萧山此刻正和赵瑗扭成一团,在沙地里滚来滚去,练习擒拿格斗,赵瑗自从上次病愈,力气增加了不少,王府中的武师也肯认真教他了,进步飞速之余,就需要人练手了。
府中的侍卫没有一人敢去和赵瑗来真的,武师也是一样,他们就算是敢对赵瑗严格要求,但也绝对不敢扭皇子的胳膊,也不敢将皇子压在身下,更不用说跨坐在赵瑗身上掐他脖子了。
赵瑗的练手对象,始终只能是萧山了。
萧山发现赵瑗的技巧似乎比昨天又要提高了一点,在自己用膝盖顶住他肚子的时候,赵瑗能够扭腰避开最大的冲击。但始终是技差一筹,被萧山按在身下,动弹不得。
赵瑗脸上满是灰,头发上也沾了沙子,嘴唇却紧紧的抿着,一脸倔强,不肯服输,眼睛却盯着萧山的肩头,准备伺机反攻。
萧山道:“你刚刚横跨的动作没太标准,武师说要迈出比肩宽大半步,你却只迈了小半步,所以下盘不稳,被我扫倒了。”
赵瑗哼了一声,显然不服气,道:“再来!”
萧山却仍旧没有松手,只是笑嘻嘻的道:“下次要把腿分开一点,会稳一些。这次你输了,受罚吧!”
赵瑗的目光看向萧山的背后,他看见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了,便低声道:“放开我。”
萧山正在兴头上,昨天他一时不被赵瑗扫倒,硬是在地上躺了半个时辰才能爬起来,现在占了上风,显然不肯轻易放手。但他又不能去想赵瑗对待自己那样差点把心肝脾肺肾都踹出来,只能将赵瑗按着,打算让他在地上倒个半个时辰以报仇。
萧山摇头:“愿赌服输,别耍赖!”
赵瑗道:“有人来了,别闹了。”
萧山叹了一口气:“又来这招,不灵了!”
赵瑗对萧山怒目而视,他已经看见来的人是谁了。
但萧山却根本没有察觉背后有人,他见赵瑗瞪自己,只以为对方是恼羞成怒的表现。萧山觉得心情大好,歪着脑袋笑嘻嘻的看赵瑗。
赵瑗的额头有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将他脸上的灰冲掉两道,露出白皙的皮肤。萧山发现赵瑗的鼻子很挺拔,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眼角有些微微上翘,很是好看。而且,这双眼睛现在正盯着自己,里面有着一丝愠怒,却没有半点肃杀之意,倒像是轻嗔。
萧山有些不敢再去和赵瑗的眼睛对视了,他将目光挪到了别处,却不经意的看见赵瑗那双殷红的唇,唇瓣非常湿润,带着光泽,上面没有一丝灰尘,很干净。
萧山猛然松开自己的手,同时将目光看向赵瑗背后的沙土。
赵瑗一个翻身从地上跃起,朝着萧山背后的人道:“秦少监怎么今日亲临寒舍?小王也未曾准备,实在是有失远迎。”
萧山听见赵瑗的话吓了一跳,他忙回头,看见秦熺正站在离自己身后五米远的位置。
萧山心中暗暗的骂自己,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警觉性这么低,有人在背后离自己这么近居然都不能发觉。
秦熺道:“家父因病体沉疴,想要见一见小弟,故此命下官过府来请。因事出突然,不及准备,所以孟浪了。还请殿下恕罪。”
赵瑗看了萧山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复杂的神色,过了一会,赵瑗道:“秦山,既然是你义父病了,身为人子是应该前去探望的,你去吧。”
33、离间与反间
萧山走在秦熺身后,他懊恼了片刻自己的警觉性之低,便忽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来——秦熺怎么进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连个前来通传的人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后,萧山便赶上两步;和秦熺并肩而行,问道:“秦少监,你就这么进来的?”
秦熺因为被其父叮嘱过,对萧山态度变得好了很多,这个时候见萧山发问,想也没想就照实说道:“不是,我进来的时候让他们别通传,主要是想看看小弟你在干些什么。”
萧山听了秦熺这句话,心中更加疑惑:普安郡王府中的人,居然会听从秦熺的话,这是不是说明,王府中除了自己,还有别的奸细?而且,他刚刚称呼自己什么?小弟!!他不是前一次见自己的时候,还非常不耻自己喊他大哥么?
萧山心中百分百肯定这次去秦桧府中;肯定是有猫腻,绝不可能像秦熺说的那样,是秦桧重病想要见自己。
想到这里;萧山便又试探着问秦熺:“秦少监位高权重,小人不敢高攀,小弟二字,实在是不敢当。”
秦熺看见萧山也觉得他很讨厌,但秦桧吩咐了要对萧山表现的亲热一点,便强忍住心中的恶心,假意笑道:“你我是一家兄弟,本来就应该兄弟友爱。何必称呼官职那么生疏,叫我大哥吧!”
萧山见秦熺前后态度变化之大,就更加证实了心中的想法,这次秦桧叫自己过去,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做!他对着秦熺拱了拱手,笑着称呼了一声:“大哥!”
秦熺恨不得将萧山一脚踹飞,但显然他不能这样做,只能忍耐,和萧山一起朝着秦府的方向行去。
自从赵构将秦桧的要求驳回;把死刑改流放;流放改贬官,贬官改罚俸之后,为了安抚秦桧,又重新给秦桧赐了一座宅院;在整个临安城最繁华热闹的望仙桥甲第一区修建了整个临安城仅次于皇宫的豪华住宅;并且亲自题词“一德格天之阁”。并且允许秦桧在旁修建自己的家庙。
萧山一出门;便有豪华的马车在等待着;驾车的马是两匹浑身纯黑,四蹄雪白的乌云踏雪。就连赵构的马厩中,都找不出这样的上品,更不用说赵瑗府上了。
秦熺坐在车内,邀请萧山同坐,萧山谦让道:“不敢和大哥平起平坐。”秦熺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没再邀请,只让萧山骑着另外一批灰黄色的马同行。
一行人经过御街,街上百姓纷纷驻足观看,私下里指指点点,人人都晓得这是秦相公家的人出门了。萧山只觉得有人在戳自己的脊梁骨,他扭头看去,却又见不到任何人对自己露出异状。这种感觉简直是糟透了!
马车一径抵达秦桧家的大门,萧山首先跳下马,秦熺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昂首阔步的走在前面,萧山跟在他身后从大门进府。
上一次去秦府的时候,只觉得秦桧家中精巧雅致,倒也不怎么奢华,这一次秦桧换了新家,各处陈设摆放无不是富贵华丽,奇花异石自不必说,就连侍女都要比别处的漂亮,其气势装潢之华贵,比皇宫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知道这是赵构的手笔还是秦桧自己的意思。
秦熺带着萧山一路前行,穿过廊架,绕过池塘,便抵达了秦府的内阁。此刻天热,正是午后时分,丫鬟仆从都站立在廊下,并无一人打瞌睡。
秦桧闭目躺在寝阁的凉床上,凉床上垫着蚕丝褥子,冬暖夏凉,有两个丫鬟正在给秦桧打扇,另外一个给秦桧捶腿。
秦熺走上前去,轻轻的叫了声:“爹!”
秦桧缓缓的睁开眼,秦熺道:“爹,你好些了没?”
秦桧的目光缓缓的游离,最终落到了萧山的身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到:“原来是山儿来了,看到你,为父的病就好了大半了,快过来,好久没有见你,你在王府可还好么?”
萧山走上前去,他心中很纠结一见事情,秦桧在他面前自称为父,那自己是不是也要称呼秦桧“爹”?萧山在心中大叫“牙买爹”,却还是依言走到秦桧面前,对秦桧行了个礼,道:“多劳秦相公挂念,一切都好!”
秦桧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那样客气?我既是你义父,称呼一声爹也不为过。”
萧山在心中思索了片刻,秦桧这次叫他来,绝不会是让自己认爹的,肯定还有别的事情,便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道:“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一日不敢忘怀,但平时见的少,有些不大习惯。”
秦熺哼了一声,甩袖道:“不识抬举!”
秦桧却笑道:“好,好!是个老实的孩子,我喜欢这样实话实说的。比那些明着恭维我,背地里却暗着捅我一刀的人好多了!”
萧山赔笑了两声,秦桧又和萧山说了几句家常话后,便名周围的丫鬟离开,只留下秦熺和萧山。
萧山便知道这肯定是要说到正题了。
果然不出所料,秦桧问了两句萧山的父母安好以后,便问道:“你在普安王府过得可习惯?普安郡王对老朽一直有些误会,他没有为难你吧?”
萧山听到秦桧这样问,便知道他是在打探赵瑗的行踪和日常生活了。萧山在刚刚跟秦熺一起出府的时候,已经通过秦熺的行为,推测到王府可能还有其他的奸细,如果自己推测是真的,那秦桧这样问自己,绝不是想在自己这里得到赵瑗的什么日常生活,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试探自己说话老实不老实。
萧山想了想,决定照实说。因为赵瑗平时的生活,是不太可能瞒过秦桧的,而自己实话实说,则有利于取得秦桧的信任。
萧山道:“一开始的时候,殿下对我并不是很友好,有些时候喜欢为难我。但时间长了,他也就慢慢的转过来,现在殿下对我很好,吃穿住用都在一处,十分亲厚。”
秦桧点点头,有问萧山平时在王府吃什么,生活作息,顺带还似不经意的问起赵瑗的功课,萧山全部照实回答,秦桧边听边点头。
回答完这些,秦桧忽然问道:“我听说,殿下有段时间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见人,是在搞些什么?”
萧山便知道这是自己通过了秦桧的第一道测试,自己说所的情况肯定和秦桧知道的一样,所以他才会问这第二个比较隐秘的问题。
那段时间是赵瑗病了,隐瞒消息的事情。
秦桧可能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赵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拿这个来问萧山,主要还是试探,如果萧山能够给他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机密,那么接下来的话就比较可信。而如果萧山只是敷衍,那么接下来的话显然不足为信。
萧山也在心中衡量,赵瑗生病的事情,当时瞒的紧主要是因为害怕耽误赵瑗的训练,以防赵构插手阻止。但现在赵瑗病已经全好了,即便是旁人知道,也不打紧。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可以取信秦桧的一件事。某位前辈曾云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九句真话里面参杂一句假话”,这样就会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萧山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便道:“普安郡王有些争强好胜,见到我武艺不错,便让我教他。没想到他体质很差,竟然给弄病了。那几天在房中养病,害怕被人知道,所以不敢出来。”
秦桧听了萧山这一席话,结合自己得到的情报,确定了萧山的话是真的,并没有半点敷衍。且听萧山话里的意思,赵瑗的身体似乎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好,这让秦桧得到了一个新的重要情报。
秦桧交代了两句萧山不要和赵瑗胡闹,和对方相处的时候要懂得分寸,知道进退之后,便又顺着萧山的话题往下问:“那日太后归来,我见普安郡王似乎是痊愈了,看不出曾经病过。”
萧山心中一颤,他本能的感觉到脊背上似有一股电流窜过的感觉。他知道,这件事情,才是秦桧真正想问的!
秦桧果然还是怀疑到了究竟是谁在赵构面前使坏,并且怀疑到了赵瑗身上。
萧山的脊背上渗出点点的细汗,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自己一个回答不慎,很有可能就会害了赵瑗。
秦桧见萧山不说话,心中便有些怀疑了,问道:“山儿,你怎么不说话?”
萧山吞吐吐吐的道:“我我刚刚说了谎话,现在有些编不过来了。”
秦桧哦了一声,微微的侧起身子。
萧山内心的小心纠结都表现在脸上,这也不用他自己怎么伪装:“普安郡王的病,其实一直都没大好。只是,只是他不让我说,我没想到被义父看出来了。”
秦桧有些吃惊,他也不知道自己随便一句话,居然能够把萧山更真的真话炸出来,便道:“答应了别人,便该做到,他对你不薄,你替他隐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担心普安郡王的身体如果真的不太好,还是应该请宫里的太医看看的,小孩子家不知道轻重只一味的争强好胜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