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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这根索缆向下延续,永不停歇。
时下,蛛丝般盘开网的各色选秀节目正方兴未艾,充斥其内的游戏格局、商业因子、炒作现象却如同“糖”一样将我们泡得软绵绵,城市人的意志因彻底的娱乐化而脱了钙。青歌赛未因时势而改,固守着技巧实力为第一要求,专业属性作最高标准的比赛模式。中央舞台属于选手,台下空间属于观众,旁边席位属于评委,这三者叠加起来,叠成了被电视同步传播的超级现场。这个现场结晶出的,分明是一粒粒“盐”。
评委席由高到低,汇聚了全国著名的艺术家,最高层为“监审组”,更坐着德高望重的北斗级权威。其中一个白发苍苍、体态发福的老头面有佛相,时而正襟危坐、一派自然;时而紧锁双眉、若有所思;时而噘起嘴巴、言语欲发。他可不是陌生人,几乎每届大赛都要以各种方式出场:从综合素质评委到第二现场点评嘉宾到现在的监审组成员。
这个人就是阎肃。
大多数人都是从历届“青歌赛”认识他的,更深一步知道他是词作家、剧作家。众多红遍大江南北的好歌均出自他笔下,从中任意采撷一两首歌词朗读,旋律顷刻波涛泛起,从脑海汩汩而出。耳熟能详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世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都说长城两边是故乡,你知道长城有多长?它一头挑起大漠边关的冷月,它一头连着华夏儿女的心房。太阳照,长城长……
事情似乎并不简单,我手头有一份资料,阎肃不光是作家,更担任过无数大型活动策划、春节晚会撰稿、电视节目统筹、文艺团体编导等等。资料里似乎飘出一幅动画浮现在我眼前:他从书房案头的幽幽灯光走来,从曼妙歌曲的袅袅余韵走来,从经典歌词的熠熠文采走来,踏上鲜花铺就的星光大道,置身绚烂的综艺世界,搞创意、想办法、出点子、作指导。宏大场面上的调度,执行脚本中的注解,策划班子里的争辩,一切与舞台相关的大事小情竟把这个有点蹒跚的身影塑造成幕后一道亮丽景致,他清清嗓子、捋捋头发、挽起衣袖,智慧连同额头渗出的汗珠一道肆意流淌。
众多身份叠加起来,叠出一副金刚盔甲,盔甲的每个鳞片都是有重量的,套在一个明显年迈的老兵身上,实在比较残忍,他难道不会被压得气喘吁吁吗?走神之际突然看到监审台上阎肃听完主持人一句溢美之词后对着电视诙谐地扮了个鬼脸,我疑虑马上消除了大半,他其实很开心,很轻松,很滋润。
一个本应安度晚年、享受天伦的老者却长年奋战在演艺圈第一线,究竟驮载着哪般见识,何等情怀?又到底算什么样的人呢?
答案付诸于“叠加”一词。身份也好,头衔也罢,都是一种表象的简易罗列,统统被阎肃不动声色全部收入囊中。与之相对应的恰是沉淀了几十载内功的深刻叠加、完满酝酿、强力整合。策划、撰稿、嘉宾、编导、艺术家、文职将军,他随便拒绝哪个“角色”都无法尽释拥有的生命能量。公众、媒体对他的期望值比较高,他也有此番心情、资历、胆略去体验这样的叠加,接受浮现在一桩桩具体任务外面的多重“名誉表彰”,相对那些假意伪饰的姿态、欲说还休的要求、半推半就的接受,他明显现实而坦荡。从这个意义上说,阎肃算得上实至名归。
领略意境丰盈的多重叠加(2)
我们每人都自然不自然地过着两种年龄重叠的生活。年轻人会因眼前的烦恼哀怨、叹息、苍老憔悴,老人也会为一件小事拍手、欢呼、孩子气十足。阎肃老师身上体现得尤为淋漓,总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性格同名字形成颇有意思的反照:阎肃一点都不严肃,却满身随意地一路播撒轻松,我更愿把这轻松看作一种用心经营后的习惯,习惯成自然。他听到乐事会开怀大笑;受到称赞脸上泛起轻轻羞涩却分明是美滋滋的感觉;心生疑问,毫不掩饰地对外表达出诧异;观看节目,闭着眼摇头晃脑与表演者共同陶醉;对年轻人的话语系统一点不陌生,嘴里时不时蹦出:美媚、见光死、爽呆了等词汇;激动之处甚至夸张地动用肢体语言前来助阵,以多变的情态故意制造出一种“热闹”,尝试独特的“心理美容”,冲淡人们对他的年老意识,非但不倚老卖老,反而把久端不放的架子摔碎在地,将老气横秋替换为夕阳余辉,照得周遭暖洋洋、金灿灿。亲和力就是这样炼成的。
无忧无虑、顽皮开心、保持惊奇、活泼多变。这一切孩子特征阎老全部具备,这便是文思才情永不枯竭的奥妙,正如他写的一首词《老年进行曲》:
谁说我们年老,我们离老还早,阅罢沧海桑田,今日风光正好,踏遍青山识大道,一路霜雪经多少,人更豁达心更壮,胸中容得万顷涛。
在阎老身上我见识了“老即是少”的大境界。
记得郑板桥的一句“难得糊涂”,提醒人们用“糊涂了之”来削弱对事情的投入精力,享受方便。屈屈四个字即囊括了日常糊涂行为的规划哲学,堪称绝伦。阎肃老师则处处凸现着“难得随意”,往往一件事情摆在眼前,他似乎不经意地轻轻扫一眼,脑中其实已经提取完最关键部位的最精密信息。他深知无任何针对性的未雨绸缪肯定行不通,世上没有放之四海皆准的福祉,企图兼得的最大后果是在多条战线上都功败垂成,那么何不大处落墨,小处着手,把自己从繁文缛节的大框框里放逐出去,随意应变,见机行事?他对一个问题看似不紧不急不关切,其实早像孙悟空一样分出另一个身体跳到高空注视着它的详细演变过程。我去年做一期阎肃专访,打电话询问他本人的意见,想不到他出奇轻松地甩出一句:“随便,没关系,无所谓,你们弄吧,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起初我以为这个身经百战、见识广博的艺术家对普通的访谈节目早已见怪不怪、激情消退。就在当天接他的路上,他突然对我说:“小玮,我已经看到了访谈预告出现在新浪首页,我还特意下载你主持的节目看了看,小伙子不错啊!”天呐,原来阎老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我们,之前的只言片语其实是不想过多干扰我们的思路,给节目组以更大的空间和发挥余地,阎老太高明了!
我突然领悟了他的“难得随意”是一种表象随意与深层审视的叠加,战略轻视同战术重视的叠加。阎老就是在这种叠加中一辈子稳扎稳打、踏踏实实、行万里路。套用他写的一首歌词: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如果没见过他长啥样,偶尔遇见阎肃,绝对认不出。混在一块,他与众多北京人无任何区别:一身朴素装束、一副憨态可拘的容颜、一个北京式的“招牌”笑相、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平实、开朗、热情、健谈、语速慢、反应快、话题多、心眼少、思维敏锐、谈天论地、洋洋得意、爱管闲事,活脱脱京城普普通通又极具特色的“北京大爷”。可他那些作品,大气、稳重、睿智,渊博的学识渗透在干净的文字里,精妙的思维闪现于平凡的章句间,立意不仅仅局限乡土环境,境界明显高过世俗生态,却又坚决不端精英架式,拒绝一切晦涩式的故作高深,底蕴深厚,通俗易懂,深得京味文化之精粹。这个“北京大爷”与“文化学者”两种人格特质相叠加的阎老,创作出一首首韵味浓郁的歌词,让我们明白了真正优秀的民族文化不单单矗立在宏大场景中,也常常闪现于街头闹市、胡同里弄、寻常巷陌:
领略意境丰盈的多重叠加(3)
不说那,天坛的明月,北海的风。卢沟桥的狮子,潭柘寺的松。唱不够那红墙碧瓦太和殿,道不尽那十里长街卧彩虹。只看那紫藤古槐四合院,便觉得甜丝丝,脆生生,京腔京韵自多情……
同阎肃老师有过几次交往,前些日子还到他家玩,刚进大院就见他拎着塑料袋下楼倒垃圾。他每天规律地生活着,有松有紧、有忙有闲、有张有弛。千万甭担心他身上各种层面、有形无形的叠加会制造一堆沉甸甸的重量。相反,每一对叠加物彼此亲密接触后,立刻发生人格领域的“化学反应”。一缕青烟,袅袅而起。
“爱好”刺激生命无穷动(1)
北京魏公村某小区一幢普通居民楼内,电梯依然上上下下,传统的步行楼梯却有了它久违的踩踏者。不同的是,上楼人每两步的时差明显较长。她身子有点蹒跚,步履有点趔趄,一手撑腰,另一手扶着栏杆,丈夫半开双臂围护着她身体,偶尔帮衬一把,却被她用手断然挡开,区区几十阶,对她却不啻十万八千里。我相信,如果楼梯有生命的话也一定不忍卒看,恨不得主动收缩自身长度。事实上,楼梯只能永远静默,承载着一个希望!
爬楼者是蒙古族著名女中音歌唱家德德玛老师,她每天都要强迫自己做这样的康复训练。1998年4月,在“庆祝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大型演唱会的现场,德德玛突然感到舌头僵硬不听使唤,紧接着一阵眩晕,眼前模糊得只有观众黑压压的头在晃动,勉强坚持唱完后,瘫倒在地,不省人事。日方诊断说,她将全身瘫痪。
打击因毫无先兆而更具杀伤力!接下来她将面对与患病前迥异的生存境况:主观能动的身子变成被动受限的躯体,失去常人最宝贵的自由。一宗宗生活细节上的具体麻烦,会如白蚁般切切地咬噬着她以及相关亲属的精力。就算生理障碍尚不至逾越她的心理忍受底线,演员身份的德德玛,也不得不接收一个足以对其意志构成“颠覆性”的事实:再没机会重返舞台唱歌了。
无疑,正常人遭遇瘫痪之灾后,从事的工作必将被迫中断。但把唱歌也草率地看成一种谋生职业,未免平庸了些。千万别过滤掉“现实”本身沾着的“理想”光芒,紧盯蛋糕反而忽视了精美的奶油。艺术职业,是艺术家兴趣爱好有所附丽的羽翼,我更愿把歌唱当作德德玛老师悦已悦人、愈演愈烈的兴趣,穷其一生追逐、向往的爱好。
如今又意味着什么?切入要害,点中死穴,享受“爱好”的权利被剥夺,这张优质的“兴趣之皮”被硬生生扯了下来,谁能忍受那鲜血淋淋的残酷呢?何况,横祸恰恰分秒不差地坠落于德德玛演绎自己爱好的唱歌途中,更让结果弥散着一股悲剧气息。她漫长的后半辈子,日常行动受阻能借助轮椅;事物不能自理可叫人代劳;身体机能下降会由医生把控。但对唱歌的欲望长期积郁在心,“爱好”找不到释放渠道,只剩空落落的心情无依无着,幽灵般飘来荡去,这一切到底如何舒缓呢?
我猜,德老师也有过短暂不理智的纵情发泄:抱怨、愤懑、狂躁、易怒,以极端的方式麻目焦灼。不过,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歌唱“爱好”,既是搅得思绪翻云覆雨的“金箍棒”,又是保持内心镇静的“定海神针”。暴风骤雨过后,她将过渡到对以往光辉岁月、美好感觉的深深缅怀:一次次演出场面,一番番登台景象,一轮轮精彩歌唱,一回回出色表现,在脑中给自己反复播放从艺生涯的纪录片。由于深爱唱歌,自然爱上了掌声、喝彩、鲜花;爱上了节目单、麦克风、演出服;爱上了光影重叠的动感地带、视听交轨的奇幻空间、声色纵横的绚烂舞台。这大量附带元素像散落在海滩上的珍珠,被自己用丝线般的歌声串起。
任何刻骨铭心的“爱好”,总有一段浑然天成的渊源。
我们共同来想想德德玛小时候的家乡生活情景,蓝蓝的天,青青的草,白白的毡包和奶酪,牛羊游移就像珍珠撒,骏马奔腾有如彩云飘。轻风阵阵,所到之处,将植物的小脑袋低低地压下,微波细浪便在这片无垠的毯子上传递开来。这些极其简单的生态组合不仅制造出一种亘古不变的永恒,更为“原生态”艺术的勃发提供了最苍茫的视野,最干净的疆域,最清爽的气息。于是,琴曲更加悠扬了,笛声越发脆亮了。有琴声、笛声的地方就有动人的歌声!德德玛每天纵情地撒欢在这片热土上,心门敞开,感官启动,随意一个翻身俯仰即能博得“自然”的灵悟,草原少女的歌唱之梦,正悄悄编织。乘着歌声的翅膀,德德玛乐此不疲一路飞驰下去。夜幕降临,天黑了,星星闪银辉,明月总相随,追梦人已醉,牛羊落边陲,少女踏月吟唱不忍归。
“爱好”刺激生命无穷动(2)
大草原赠予了她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