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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说,“道”是一个超时间的绝对,是不能为人们所认识的。他又说:
“夫遭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
知,此之谓天府。”(齐物论)
“有封也,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同上)
“东郭子问于庄子曰:‘所谓道,恶乎在?’庄子曰:‘无所不在。’
东郭子曰:‘期而后可。’庄子曰:‘在蝼蚁!’曰:‘何其下耶?’曰:
‘在稊稗!’曰:‘何其愈下耶?’曰:‘在瓦甓!’曰:‘何其愈甚耶?’
曰:‘在屎溺!!’。。庄子曰:‘夫子之问也,固不足质。。。汝唯莫必,
无乎逃物。至道若是,大言亦然。周、遍、咸三者,异名同实,其指一也。。。
物物者(道)与物无际,而物有际者,所谓物际者也。不际之际,际之不际
者也。谓盈虚衰杀:彼(道)为盈虚非盈虚,彼为衰杀非衰杀,彼为本末非
本末,彼为积散非积散也。’”(知北游)
这是说“道”是超空间的绝对,它超乎物际,在一切物质之上而又似乎
在到处显其幽灵。这种“道”是人们不能言说的泛神。这种超感觉的泛神是
怎样的“冥冥”呢?他说:
“又况夫体道者乎?视之无形,听之无声,于人之论者谓之冥冥,——
所以论道而非道也。”(同上)
“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
知形形(神)之不形乎,道不当名。”(同上)
这“不道之道”(齐物论),虽然活在屎溺里,但超出了人类的感觉!
同时“道”不但没有实体,而且也是没有规定的超乎变化的一种“几”:“凡
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适得而
几矣,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同上)
庄子所说的“天”,又指“使其自己,咸其自取”的天籁或“和其是非”
的天钧。这个“天”是绝对的一,而和“多”对立:“道不欲杂,杂则多,
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乃)不救。”(人间世)天是真实,物是假象,天
存本根,人失本性,故他说:
“阴阳四时,运行各得其序,惛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万物畜而
不知。此之谓本根,可以观于天矣。”(知北游)
“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大宗师)
“‘天在内,人在外,德在乎天。知天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蹢■
而屈伸,反要而语极。’曰:‘何谓天?何谓人?’北海若曰:‘牛马四足,
是谓天;落(络)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故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
(秋水)
凡自然而然,不加人力变易的是“天”或“神”,而有所认识、发展与
创设的是“人”,因此,神既不能为人所把握,又不能为人所变革,而放弃
对自然的认识就是所谓“人与天一也”。
上面指出庄子的天道观是宇宙的游戏观,因而在他的人生观或道德论方
面则为“逍遥游”,齐死生,忘物我,“天地与我并存,万物与我为一”,
把人生作为一场游戏的梦境来看待。庄周梦胡蝶,或胡蝶梦庄周,“此谓物
化”。
他说:“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是古之所谓县解也。”(大宗师)
我们知道这是神秘性的宇宙观引出的消极的人生观的必然逻辑。在古代中国
的历史中,天道思想有其曲折的发展过程,即由先王维新到先王理想,由先
王理想再到先王否定,由先王否定复追寻到前先王的“乘道德而浮游”之黄
帝,再找到浑沌。这天道思想史的特点是:人类思想的解放,同时又是人类
思想的“冥冥”。我们知道“自由是必然的把握”,庄子的思想却与此相反,
他认为必然是不能把握的,不但如此,人们只有放弃对自然的把握,才得到
所谓道德的全自由。然而这在本质上却是自由的否定。庄子的学说好像在假
像上获得绝对自由,但在实质上却否定了一点一滴的“物自身”之把握,否
定了全自由。因此,说庄周的哲学为进化论也好,为绝对自由的学说也好,
都是皮相的看法。
“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这是西周思想的反对
命题,也是先王思想的解放。西周以来君子与小人是以“氏所以别贵贱”的,
在天上已经规定好了的。庄子天人对立的观念虽然在其思想形式上解放了,
但同时又把地下的君子与小人和天上的君子与小人对立起来,更把人道还元
于天道,否定了人类性,这就把解放本身也否定了。西周以来的“天人合一”
论是氏族曾孙或嘉乐君子和天命的统一。庄子破除了这一“陶铸尧、舜”的
统一,而复把人类从地下送到天上,那便连人类的现实性也否定了。孔、墨
对于先王或予保留,或附条件,把先王观念拉到地下,这是学说史上的进步。
庄子在思维形式上解放了“先王”,固然是学说史上发展的要素,然而在人
类现实生活上解放了“解放”本身,则是反动的。说庄子思想是革命的,实
在是蔽于形式而不知内容的说法,正同于庄子哲学之所谓“蔽于天而不知
人”。
如果纯粹以形式的知识来看庄子,我们说他是一个在逻辑上惯于运用排
中律的能手。如果随着他的唯心主义走到人生哲学方面,则我们必须指出,
他的思想形式又是咒骂人类的一个恶作剧。他违反人类的现实生活,寻求独
自的“养生”“至乐”,抹杀人类的实践,探得“与木石居”“同与禽兽居”
的至人境地。他在道德论上有两个结论,一个是理想的,即脱离人生痛苦的
弃世,叫做“免于形”,“反相天”,遵循“神农、黄帝之法则”。他说: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
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
不以心损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大宗师)
另外还有一个结论,是现实的,即不得已而听命于现实的播弄,“不谴
是非,以与世俗处。”在他看来,最不合理的约束是合理的行为,人们绝不
可改变这样的约束。他说:
“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
(养生主)
因此,人类越离开现实世界就越显出无用,而越无用又越合于天道。庄
子说:
“今子(指惠施)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
野,仿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
安所困苦哉?”(逍遥游)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循中)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
身,可以养亲,可以尽年。”(养生主)
这两个结论实在是不能统一的,一个是弃世的脱俗,一个是处世的顺俗。
结果,脱俗是不可能的,而顺俗则是现实的;理想是玄虚的,而处世的宿命
观便成了他的道德律的基本理论。
为什么有这个矛盾呢?因为他把自然与自然的关系和人类与自然的关系
视同一律,然他的主观理论上形式的统一,与事实上的不统一,是不能相容
的。在这里,他很巧妙地以宿命论解决了这一裂痕,所谓“知其不可奈何而
安之若命”,从逻辑上讲来,就是遁词。自然的“天”与社会的“俗”混而
同之,于是四时之序和贵贱贫富之序相等,一切高下长短的自然和一切不平
等的阶级,都是合理的,人类只要顺俗而生,就是“天”了。然而“与造物
者游”的空想,事实上是没有的,而“与世俗处”的实陈,却又并非理想的。
故最主观的理想到了最后便成了最没有理想的主观了。庄子诡辩的道德论的
秘密就在这里。应该指出,这一有毒素的思想影响了不少过去中国的唯心主
义者。
第四节 庄子的存在与思维关系论
如上所述,我们知道,庄子的“天”、“道”是绝对的神,而一切万物
都是幻变的形影。这里再从认识论来看他对于物质世界的存在的理论。
不要由于他有物质的名词便以为他有唯物的观点。尽管他推论的圈子绕
了多远,有很多逻辑的遁词,但他毕竟怀疑了存在,怀疑了物质,否定了运
动的真实性。他说:
“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
(齐物论)
“道无终始,物有死生。”(秋水)
这是说,物质是幻变的,它的存在只是人们观念里的然不然的名词。
“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
始有封也。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
也。。。物与我无成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齐物论)
“有先天地生者,物耶?物物者(道)非物,物出不得先物也;犹其有
物也,犹其有物也无已。”(知北游)
这是说宇宙根元没有物质,推至先天地而生的最后原因,并非物质。一
旦我们说物质是怎样的话,那就不合于道了。因此物质是假的,认识也是假
的。
物与我既然两皆无成,所以“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万物之所以有“大
小”,是因为人类观念“以差观之”,万物之所以有“有无”,是因为人类
观念“以功观之”,万物之所以有“然非”,是因为人类观念“以趣观之”。
因此,存在的是观念里的假象。
因为他怀疑物质,所以把万物的暂时存在,当做了没有真实性的一个形
影,万物只有从这个形影到那个形影的转变罢了。他说:
“特犯人之形而犹喜之,若人之形者,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其为乐可胜
计耶?”(大宗师)
万物的存在只是形影或假象,例如他用罔两(影外之微阴,即“半影”)
与景(影)的问答来比喻万物的幻灭暂存。
“罔两问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
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蚹蜩翼邪?恶
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齐物论)
由此看来,人类的认识是不能把握存在的,人类最好是“寓诸庸”、“寓
诸无竟”。无竟即无境之谓,寓诸无竟,即是说寓诸不存在。什么叫做“庸”?
他说:“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适得而几矣,因是
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同上)这是说寓在不执其寓。因此,把握
存在即等于说把握所不可把握者,把握所不便把握者。为什么呢?因为存在
只是形影或假象的幻变。由此看来,物质与存在被庄子肿胀成了一个虚幻体,
然则运动呢?有很多学者研究庄子,或附会以进化论,或说他有“变之哲学”,
这是生吞了庄子。庄子一书中所言之“物”皆指“形”,例如他说的人,不
是说人之“实”,而是说“万物以形相生”(知北游),“若人之形者,万
化而未始有极也,”他说的物,不是说物之“实”,而是说“道无终始,物
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虚一满,不位乎其形。年不可举,时不可止,消息盈
虚,终则有始。是所以语大义之方,论万物之理”(秋水)。所以,道不位
乎形,或者“油然不形而神”,物则位于形,其死其生,即位于死生之形,
而形又是幻变的东西。他说:
“万物皆种(“种子”之“种”)也,以不同形相禅。始卒若 环,莫
得其伦。”(寓言)
从假象到假象之不同“形”相禅,即产生了他的变化观念:
“天地虽大,其化均也。”(天地)
“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何为乎?何不为乎?
夫固将自化。”(秋水)
“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同上)
“化其万物而不知其禅之者,焉知其所终?焉知其所始?正而待之而已
耳。”(山木)
他的无故相禅的变化论,是形形相代的、始卒若环的循环变易说。因此,
他说:“凡有貌象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夫奚足以至乎先?是
色而已。”(达生)这和物质运动的概念是完全不相同的。至乐篇末一段曾
被人所附会为“进化论”者,不是别的,正是庄子的想像。所谓从万物的最
低级一直到“马生人”的阶段,只是一串形形色色的“无故”的相禅。至于
他所谓“种”,如“种有几”,如“万物皆种”,并非指“种类”之“种”,
而且指“种殖”之“种”,因为“种”之下文言始卒、言生灭。“种有几”
的“几”,即齐物论所说的“适得而几”的“几”,“适得而几”说的是万
物成毁生灭之中涵有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