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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令-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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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护院冷笑道:“死到临头了,谁还管什么上令不上令?公子只管明说,要不要替我们兄弟跟老瞎子讨要解药!”越深信自己中毒,越觉得身子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异样——总归,这异样就是中毒征兆!

    曾公子脸色大变,瞽目老人、金折桂三个落柯护院这莽夫手上,《推背图》、解药全没了,金家姐弟也没命去英王手上,指不定,跟瞽目老人勾结恶贼还会将他这本该西北养马人行踪告诉当今皇上,要是那人捏造出他弄死金家姐弟事电光火石间,曾公子脑子里想到了许许多多事,踌躇半日,心想自己身上毒又没发作,何必一时短见地问瞽目老人勒索解药坏了日后大事,“果决”地吩咐下去,“柯渡善违抗上令,先杀了陆大哥,如今又要再杀人。他疯了,别听他,设法将他绑了。”

    有几人迟疑了,来回看向曾公子、柯护院。

    “一切,从长计议。”曾公子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信曾公子深谋远虑人立时将刀剑对着柯护院、林护院;深信自己中毒颇深、命不久矣,便自发地跟着柯护院“违抗上令”。

    梁松看人已经分成了两边,怕曾公子不利,就喊:“公子领着花前辈三个走,属下随后就跟上。”

    金折桂、金蟾宫哭成一团,瞽目老人拉着他们后腿。

    曾公子看向他们这老弱病残祖孙三人,暗恨柯护院鲁莽,这样三个人,还怕他们逃了?怎会急着要逼问解药?“花前辈,我们走。咳咳。”咳嗽着,奋力用剑将追上来人击退,领着磕磕绊绊三祖孙沿着小溪向下游跑。

    金折桂拄着拐棍,回头看了眼,见梁松、柯护院等人“奋勇杀敌”,刀光剑影中鲜血淋漓,呼喝怒骂里割袍断义,好似有什么血海深仇、亡国大恨!

    “哪里跑!”柯护院向曾公子追来。

    梁松立时一剑下去,砍伤柯护院手臂。

    “弟弟——”金折桂看金蟾宫跌倒,便将他拉起来又向前跑。

    先还听得见刀剑声,随后只能听见呼喝,后,竟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四个人气喘吁吁地停山脚下,远处乡间日暮时分炊烟随风飘来。

    “花前辈,这边等一等吧。梁大哥武艺高强,柯渡善几个不是他对手。”曾公子咳喘个不停,扶着树,望着鸡鸣犬吠乡野,暗叹好个静好乡村,难为它没淹没战火硝烟中。

    瞽目老人喘匀了气,“不行,这风里水汽大,又换了风向,怕是秋雨要来了。”

    “风——”曾公子福至心灵,瞬时识破了天机一般拿着剑指向瞽目老人,“花前辈,你说,你耳朵听不听得见,要看机缘。这机缘,是风向吧?”

    瞽目老人听到风声,又觉脖子上有丝丝凉气,便勾着嘴角点头。

    “老前辈既然依着风向耳听八方,那你,当也知道,这一路上风向不对,我们去,不是金陵吧。”曾公子懊悔地说,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他们一群人都以为金折桂姐弟年幼无知,瞽目老人又是瞎子,他们祖孙三个定然会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走,被他们卖了还替他们数钱。他们都忘了,瞽目老人又不是才变成瞎子,他怎会没有分辨风向能耐?四季风不同,他怎会不依着风向,辨别方向?瞽目老人对一切心知肚明,那他原本又要《推背图》又要送金家姐弟给英王算计就是空谈,压根不能实现。

    瞽目老人又点头。

    冤枉蒙战了!冤枉蒙战是他们一群人离心背德、自相残杀起源。

    曾公子险些吐血,回头不见梁松等人追来,便眯着眼睛威胁道:“老人家,些将解药拿出来。不然,你们”

    金折桂清脆地嗤嗤笑起来。

    “小丫头,你笑什么?”曾公子气急败坏地问,此时,也忘了“从长计议”四字。

    “笑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你摸一摸你肚子,就知道,你离死不远了。”金折桂两只手扶拐杖上,戏谑地看着曾公子,方才曾公子一直按肚子。杯弓蛇影之下,曾公子怕是已经信溪水有毒了——她原本只是嫌弃溪水脏,才要那么费事地用干草、木炭将水过滤了,再给金蟾宫、瞽目老人喝。谁叫曾公子一群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定他们不直接喝溪水,就是溪水有毒。

    曾公子冷笑:“你们三个如今我手上,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那你杀我们呀,杀了再去请大夫,瞧一瞧,除了我们,谁能给你解药!”

    作者有话要说:  太贪心不是好事,曾公子算计东西太多了,一群人就梁松还坚持相信自己身体感觉

 12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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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比谁怕死?

    金色夕阳来不及优雅谢幕,就被滚滚乌云吞没。乌云黑黝黝地压祥和安宁村舍上空,哗啦一声,瓢泼大雨倾泻下来。

    曾公子哆嗦了一下,手上剑一抖,只觉得身上越发没了力气,“,解药。”

    金折桂采来大叶子遮住金蟾宫头,笑嘻嘻地问瞽目老人:“爷爷原本说曾公子留西北,会有一番作为,不知是什么作为?”

    瞽目老人惋惜地说:“此时再提这个话有什么用?曾公子已经决心跟咱们同归于了。”

    雨水将曾公子手冰得麻木了,稍稍用力,就觉得手背上每一寸肌肤都疼。

    当真,要跟这三人同归于吗?曾公子心里忍不住思忖起来,他身负父仇、胸怀大志,当真要跟这籍籍无名老瞎子、小瘸子死一处吗?嘴角勉强地挂着一抹成竹胸笑:“花前辈,你不想金小姐、金少爷送回金家?金大老爷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没了儿子,金大将军阵前乱了心神,抵挡不住宁王,宁王,可就要挥师北上了。”

    瞽目老人唏嘘道:“那也没法子,老朽能跟皇长孙死一处,也算死得其所。”

    为什么死到临头,瞽目老人不急?曾公子又看向金折桂,金折桂满脸淤血青痕,面容依旧丑陋,就似一面破损面具,面具破损一角露出一只带着茶色暗影凤眼,那凤眼弧度美好,瞳仁就似一口深不见底古井。此时金折桂满脸笑意,可那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像是视死如归,又像是笃定他怕死。

    “金姑娘,你不想送弟弟回家?”

    “父亲清名要紧,比之连累父亲阵前乱了分寸、殃及天下百姓,折桂情愿一死。”金折桂嘴里说着慷慨激昂话,眼睛有意向曾公子用手按着腹部扫去。

    曾公子腹部隐隐有些绞痛,他原本对这疼痛是十分熟悉——这原就是他身上痼疾;可如今这疼痛又有些陌生——毕竟,他中毒了。这疼痛击垮了曾公子,他终归不肯狼狈地死这荒野之地。

    “我收了剑了,还请老前辈赐药。”曾公子按着腹部将宝剑收回。

    “呸!”金蟾宫赶紧搂住瞽目老人腿,因为方才曾公子用剑指着老人,就冲曾公子吐了口口水。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小子,不许对曾公子无礼。曾公子,还请你屈尊降贵背着金小子,咱们些去寻个地方躲雨。”瞽目老人扶着金折桂摸索着向前。

    “花前辈,前面有农舍,我们去借住,顺便将衣裳烤干。”曾公子先觉自己苟延残喘,此时看瞽目老人仿佛十分看重他,又觉自己大难不死,定有后福。于是便恢复了几分从容,暗道瞽目老人识破天机,是不敢轻易改了人家命格,不然要遭天谴。如此,瞽目老人是不敢杀他,如此,他将来必定大有一番作为。

    金折桂看瞽目老人几句不动声色话就说得曾公子越发怕死,抱着手臂打着哆嗦将村庄看了一遍。那村庄太过祥和,乃至于她生不出狠心去破坏。这一路上死伤不断,他们这群人中,瞽目老人有《推背图》,他们是金家姐弟,曾公子是流放到西北皇孙,哪一个被人发现都会惹起腥风血雨。将他们四个比作走到哪,哪里就有人死柯南小分队也不过分。果断道:“不,我们不去农舍。找个其他能避雨地方吧,瞧,那边有座草庐,定是村子里猎户留下来,咱们去那。”

    曾公子伸手挡住脸前雨珠,向那藏山林中几乎坍塌草庐看了眼,又望了眼山下村舍,那边有炊烟,就有热茶热饭,草庐未必遮得住雨,别提滚热茶饭。

    曾公子道:“花前辈,你说”

    “听丫头,去草庐。”瞽目老人扶着金折桂走,他跟金家姐弟是祸根,处处都有人来争抢,何必将祸水引到人家好端端村子里去。

    曾公子浑身都发抖,恋恋不舍地向村舍看了又看,瞪了眼瞽目老人、金折桂,不甘心地将金蟾宫背背上,跟随着他们去,仔细看了看自己走过痕迹,只见雨水从山上淌下,将他走过留下痕迹冲刷去。待要留下线索给梁松等人,又看金折桂、瞽目老人停下脚步,示意他走前面。

    雨水将地上一切痕迹冲刷干净,四个人挤小小草庐里,各自挤着衣裳里水。

    草庐四面透风,头顶又漏雨,就算是里面也没有个干净地。曾公子没有梁松等人替他打理例如衣裳、坐垫等琐事,只觉得浑身不自,怔怔地看着金折桂给金蟾宫搓手搓脚,金蟾宫打着哆嗦哈哈笑着看瞽目老人变戏法一样地从身后掏出一只白肚皮青衣裳青蛙。

    青蛙呱呱叫声草庐里回响,听得曾公子有些烦躁。

    金折桂搓热了金蟾宫手脚,便草庐里翻找了一回,翻出缺了角瓦罐、瓷碗,又找出一些还干着柴火,费力地跟瞽目老人一起生火。

    “要是去了农舍,何至于这样麻烦?”曾公子低声嘟嚷了一句,挪动身子凑到火堆边烤衣裳。

    瞽目老人嘴里咕哝一声,什么都没说。

    金折桂拉着金蟾宫教他怎么烤衣裳,看金蟾宫伸手要将青蛙扔进火里烤着吃,立时警铃大作,心里回响着“金蟾宫露出变态苗头了,将他这变态苗头掐了”,赶紧说:“不能烤青蛙,它、它是青蛙大娘派来跟你作伴。你烤了它,不就是恩将仇报吗?”

    金蟾宫提着青蛙腿,靠金折桂身上问:“当真是青蛙大娘叫它来跟我作伴?”

    “那还有假。你跟它好好玩吧。”金折桂拿着金蟾宫鞋子放火边烤,等瓦罐里热水滚了,用衣裳包着将瓦罐拿下来,倒瓷碗里,先递到瞽目老人手上。

    瞽目老人立时将碗送给曾公子,曾公子再一次体会到瞽目老人对他尊崇,忙谦让了一回:“花前辈是长辈,花前辈先喝吧。”

    推让了两次,瞽目老人才肯喝,又叮嘱金折桂第二碗给曾公子。

    金折桂看向方才还“失魂落魄”曾公子被瞽目老人“抬举”得又“神魂归位”,越发佩服瞽目老人,当真倒了热水给曾公子,等曾公子喝完了,便喂给金蟾宫,后自己慢慢端着碗呷着热水,只觉得热水流进肚子里,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金小弟过来,我有故事讲给你听。”恢复从容曾公子将刚才持剑勒索解药一幕抹去,又似早先树林里一般和蔼可亲地冲金蟾宫招手。

    金蟾宫双手握着青蛙,想了想,伸手将青蛙放走,“回去看你娘吧,明天再来找我玩。”说完,人缩曾公子怀中,听曾公子讲故事。

    曾公子讲了两个故事后,累了一天金蟾宫就睡着了。

    曾公子道:“你弟弟饿了许久,为什么不许他烤青蛙吃?”

    金折桂将金蟾宫拉到火边,“我怕他变态。”

    “什么是变态?”

    “就是被人奸、淫掳掠,一朝翻身了,也开始奸、淫掳掠。”金折桂挠了挠头,打了个哈欠,她心里还有个准确答案,那就是“你就是变态”。

    “丫头睡吧,爷爷守着呢。”瞽目老人低声道。

    金折桂哎了一声,便蹲火堆边闭上眼睛。

    曾公子原本盘算等瞽目老人睡下了就翻解药,此时看向瞽目老人,看他纹丝不动地坐着,试探着动了一下,听瞽目老人问“曾公子要什么?”,他回了一句“脚麻了”,就不敢再动,胡思乱想着他将来能有什么大作为,能叫瞽目老人此时此景依旧敬重他

    

    树林里,梁松领着人跟柯护院、林护院等人经过一场生死搏杀后,终于原本就受伤不浅伙伴受伤深。比受伤令人难受得是,梁松他们赢了,可死了人,同样也是他们昔日患难与共伙伴。

    雨水将血水冲刷进溪流,梁松与剩下两个护院彼此扶持着。

    “我们走,些去找公子。”

    大雨将人泡加虚弱,梁松三个顾不得躲雨,便向山下去。湿透了衣裳紧紧地贴身上,鞋子里灌满了雨水,走一步,就留下“唧——”得一声。

    三个人走了大半夜,后走到了山脚下,雨幕中渐渐露出几点农舍影子。

    “公子肯定去村子里避雨了,咱们也去吧。”不假思索地三个人默契地彼此扶持着向村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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