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年的时候,成为李开复的一个不厌其烦反覆陈述的话题,看看他在电子显示屏幕上开列的排比,是颇有启发的:微软的基础研究是微软的基础研究不是想着做事情坐着想事情,经过科学手段、大量数据、可重复的研究肤浅、无用的、无法扩张的简单结果研究、理解、借用前人的结果不看别人的研究,或只抄袭别人的研究经过亲自设计工程原型,证实对用户有用理论的、没用的纸上谈兵不做产品,但理解最终目的是造福人类为鉴定、拿经费、出论文、满足好奇心专家带头,副研学习博士生带头,本科生编程,他也开始试图理解中国人和美国人的不同。他说,中国人实事求是;美国人拥有创新精神。中国人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尤其是数学能力;美国人擅长独立研究,而且想得远,做得深。中国人有很强的编程能力,有克服困难的毅力;美国人有热情,有主动性。中国人讲纪律,讲服从,但心里有想法不直说;美国人直截了当地沟通,甚至批评和争论。中国人谦虚,害羞;美国人自信,活泼。在陈述了这一切之后,李开复说,他所需要的是“两者的结合”。
480但是李开复真的能将“两者结合”吗?对于副研,他的“期待”虽有极大触动,但这些人毕竟不是孩子了。
我们国家的政治教育和道德宣传,何其强大持久,都不能收到主事者期待的效果,李开复的一次“期待”,难道就是一副包治百病的良药?只要举出一个细节,就可以知道这种疑虑不是无病呻吟。在李开复完成他的演讲之后,沈向洋情绪激动地表达自己在微软工作多年的感受。
他说:“进入微软就好像进入天堂一样。你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这话明显属于夸张之辞,出自沈向洋这样富有激情并且喜欢夸大自己情绪的人之口,并不奇怪。但当场就有一个副研究员反唇相讥:“那可不一定。”
鉴于这种种情形,经理们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放任自流。李开复决定,每两个星期和副研们在一起吃一顿饭。第一次午餐会选在希格玛大厦西侧的一家饭店。李开复请大家说说心里话。这些副研来到微软的时间或长或短,一天到晚都是科研,还从来没有人让他们“说说心里话”。现在李开复给了他们机会,还告诉他们不要只会说“是”,不会说“不”。所以也就不客481气地七嘴八舌起来。陈劲林说,他喜欢从美国回来的人说话办事直截了当,不喜欢中国人的不坦率,总是让人家猜你的想法。还说,他喜欢研究院里平等自由的气氛,谁也不会觉得低人一等。但他发现,“老板们总是更多地从美国角度考虑问题,不想想这里是一群中国人。很多经理一开口就是‘你可以不分白天黑夜’。短时间不分白天黑夜,可以。长期这样就不应该。”他说他曾经和经理说过这些,“但他们也许不理解我的意思。他们做事情,完全以自己过去的经历为经验。比如我听说开复过去非常刻苦,沈向洋如何拚命,但你们不能这样来要求别人。”这时候有人提到,“两年合同期满之后怎么办?”李开复说:“你如果想后路,就肯定会离开微软,你要想在微软,就不要想后路。”陈劲林听了不免想道:“道理是对的。但这又是经理立场。用中国人的话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种公开的问答和私下的抱怨,的确牵涉了微软人事制度中一个关键环节。公司在世界各地的3万多名员工,包括了正式工和临时工两种人。一般来说,临时工的薪金高于正式工,加班还能得到额外收入,但却没有482正式员工拥有的“股票认购权”。两相权衡,各有利弊。
大多数临时工渴望成为正式工,但几乎没有正式工愿意进入临时工的行列。
至于微软中国研究院中的“副研”,工资较“正研”
略低,住房公积金之类的福利也少,还没有所有人都羡慕的“股票认购权”,但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临时性的职位,以两年为限,也即到了两年聘期结束的时候,你要么是晋升为“正研”并且拥有所有相应的待遇,要么是离开希格玛大厦。从制度上说,“副研”既非正式工,也不同于临时工,更像我们国家广泛实行的“合同工”,还有点像“博士后”,在微软并无先例。李开复当日设计这样的制度,乃是基于一个考虑,对人才的观察,需有一个过程,仅仅凭借一次笔试和几个小时的面试,仍然不算可靠。他显然是在为公司判断人才的优劣争取一个更大的弹性。在雇员一方,也有一段较长时间来适应完全不同的环境。但他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制度在“正研”
和“副研”之间构成一道无形但却影响深远的界限。所有的副研都会在心里时时飘着一片阴云:两年之后,何去何从?
483刘挺这时候已经发现,原来副研们像他一样,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禁勇气大增。有几分钟,他似乎成了大家的代言人。看着李开复循循善诱地向大家解释,他认为这是没有抓住副研的心理。他说:“开复,你讲了很多,我也理解。如果我是微软的正式员工,两年之后肯定会留在微软的话,我也这样想。我也会融进微软的事业中。为什么研究员认同你的方针?因为他们是微软的正式员工。但是,我们这些人想的是两年之后将做什么?微软如果不要我们,我们是出国,还是到哪里去?
副研是‘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不论到什么地方,我们需要一些成果,只有论文可以带着走。“他这样一说,有些经理着急起来,纷纷起来解释。李开复赶忙打断经理们的话,说:”你们停一停,让副研讲话。“于是刘挺又说:”你要在两年以后再筛选我们一次,就意味着我们现在还不是一家人。有人说是‘忠诚不忠诚’。我说,这不是一个忠诚的问题,是具体的目标不一样。“很显然,消除刘挺的心理障碍,将他导入最好的竞技状态,乃是李开复必须面对的第一个难题。事实上他的确与刘挺做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484刘挺开始理解美国人的处事方式,所以他也直截了当地对李开复说,那天李开复说的什么”自由开放“一类的话,在他看来是”以大欺小“。李开复很惊讶刘这样来理解他的话,更惊讶刘后来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李开复解释道,他当时是表明自己的真实想法--真的不同意刘的主张,但也是真的同意让他自行其是。
还说,“如果你是美国人,就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如果刘挺知道李开复在学生时期和导师罗杰.瑞迪之间的那个故事,就一定会相信他的“不同意你但支持你”,乃是出于一种真诚,而非矫情。可惜他那时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完全熟悉那种美国式的处事方式。
即便如此,这次谈话也已部分地驱散笼罩在刘挺心头的那片乌云。小组里的情形开始好转。王海峰调到张宏江小组去搞“搜索引擎”的研究。朱江专管语料库。
刘挺和荀恩东联手开辟了“机器自动翻译”的项目,由荀恩东搞“英文辅助阅读”,刘挺搞“英文辅助写作”。
这是他和周明在一起选定的项目,王坚评价说,“写”比“读”容易,因为写错了容易发现,读错了不容易识别,这使刘挺受到鼓舞。这是他的兴趣所在,又有过去在学485校时的研究做基础。他满意现在的情况,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大有前途。话不免又多起来,还成为研究院排球队的队长。但李开复心里想的还是“用户要的是什么”。他赞赏他们的选择,说“读”和“写”这两个方面对于用户来说都很重要,他认为,英文阅读虽然更加困难,但对用户更有用。不过,对于刘挺来说,这已无关紧要。“自从那次谈话,我就理解了开复,”他如释重负地对朋友说,“当初我非常想受到开复器重。但现在我不在意谁的器重了。重要的是,以后如果再有什么问题,知道怎样去沟通。”压力之下,几多兴奋几多愁李开复的诚意感动了刘挺,但却没能感动另外一个东北人。12月7日,也即他说出“对副研究员的期望”
两周以后、与刘挺谈话一周以后,他接到另外一个副研究员蔡东风的辞职申请。蔡在送给李开复的电子邮件中,彬彬有礼但却态度坚决地写道:开复:像您已经知道的那样,由于个人(或家庭)
486的一些特殊情况,我不得不向您提出了辞去工作的申请。
尽管这也许有些突然,但还是得到了您的理解,我感到非常高兴。
对我来说,过去的一年是令人难忘的,也是很有收获的一年。能够有机会与这么多聪明的大脑在一起思考和工作,我感到非常幸运和满足。由衷地感谢在过去的一年里您曾给予我的指导和帮助,特别是在我即将开始新的工作之际,能够得到您和宏刚如此真诚的关心与支持,这使我对未来更充满信心。
李开复很大度地表示支持蔡东风的决定,他甚至给研究院所有成员发出一个电子邮件来通告这件事:蔡东风告诉我,将于2000年1月到渖阳航空航天大学任教授及研究生部主任。在微软中国研究院的一年中,东风从数据语言模型开始,他的勤奋工作带来了有价值的结果,为我们的语言和拼音识别系统打下了基础。此外,他的工作毫无疑问对微软未来的产品有帮助。我感谢他的努力。
在渖阳,东风将继续语言技术研究工作。我同意向他提供资金以帮助我们收集数据。我还将试图帮助他找487到开展工作的数据和软件。虽然我们不能保证每一位离职的副研究员继续得到支持,但我们会认真考虑每一位去大学或中国研究所的建议。
我发这封电子邮件,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向东风说再见。祝他好运。
算起来,蔡东风来到微软中国研究院刚好一年。这样的“再见”,在研究院不是第一次,日后也会多次出现,每一次都是彬彬有礼,好聚好散,挺有绅士风度,完全不像我们周围的某些情形:老板视员工“跳槽”为背叛行为,“跳槽者”自己则是“不做贼也心虚”,分手就是真正的分道扬镳,甚至化友为敌。然则不论蔡东风还是几个月后另外几人的辞职,其理由,都有一些是不能明说的,只能彼此心照。
蔡东风公开申明的辞职理由完全是家庭性质的。他的妻子在渖阳一个研究所里有自己的事业,不能来北京和他团聚。“我不能让爱人为我牺牲太多。”他这样说。
又说:“只是家庭的原因,就足以让我回去。”蔡的确是一个热爱家庭的人,这一年中他每个月至少回家一次。
但是他的这个理由虽然充分,却很难说是惟一的。我们488回顾全部事实,则可看出他的所谓“家庭情况”,在他一年以前选择微软研究院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当初离开妻子来到北京,而今又要离开北京回到妻子身边,这中间显然有更加重要的理由。
实际上,蔡的考虑既实惠又周密。这一点,他在离开北京之前,曾与记者有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问:为什么离开呢?
答:我还是希望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东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问:你认为在微软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吗?
答:大概可以,但你不能脱离它的方向。你要对它承担责任。在国内的学校里就可以不受限制。
问:你的意思是不是在学校里可以不对任何人承担责任?
答:对,我可以发挥自己的想像。
问:是不是研究院指派你的事情不完全是你的想法?
489答:是这样。
问:你是在自然语言组,这个组的研究方向看上去和你的兴趣没有不同,难道发生了刚才你说的那种情况吗?
答:我在这里是一个人的力量,我回去是带一个队伍来做,作用是不同的。
问:你的意思是,你在学校是一个管理者,在这里只是单枪匹马?
答:是的。
问:假如你真的信心很足,为什么不能设想在这里领导一个团队?
答:微软有自己的发展方向,可能我的想法和它的想法不完全一样。
问:你是不是想这样说,虽然微软很注意发挥每个人的作用,但是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并不是每个人的能力和想法都能充分发挥?
答:我觉得这是一个方面。在这里,要考虑公司的大方向,又要考虑把自己的研究和产品结合。
490问:但是,据我所知,研究员的一些研究项目是自选的。不是这样吗?
答:那又怎么样?不是人家需要的。在学校,你要是失败了,不用有压力。你做出来,就是自己的。在这里,你要是失败,就会有压力。你做出成果,是研究院的。你自己拥有专利,和公司拥有你的专利但给你奖励,这两种情况是不同的。
问:研究院不是既鼓励成功,也鼓励失败吗?
答:是的。但从副研究员的角度说,我们无法承担失败。只有两年时间,不能总是失败吧?失败了,你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