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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杜景伤回头和骆子宾握手,两只手握在一起,似乎双方都有所期待,居然迟迟不肯松开。好一会杜景伤才讪讪的松开手,说了句:“骆老师,在资本运作方面,您的理论研究是我最佩服的,以后说不定哪一天,我遇到困难,还希望骆老师能够能够指导我。”这句毫无实际意义的话使骆子宾说不出的失望,只好礼节性的应付了一句:“这个你尽管放心好了,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我骆子宾能够说上话的地方,你尽管开口。”然后他扭头对温蕴吩咐道:“小温,替我送一下杜先生。”温蕴的精明果然没有令骆子宾失望,没有套出杜景伤一句要紧的话来,今晚岂能就这么罢休?这个女人学着小姑娘把脚一跺:“骆总,要我说干脆你也跟我们出去走走,天天一个人弊在房间里干什么?”骆子宾假装犹豫了一下:“这个……你替我送不也一样吗。”温蕴一把拖住他:“我送怎么能和骆总你送一样呢?你们两人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会让人家杜总笑话的。”
杜景伤也只好哈哈一笑:“这个怎么好意思麻烦骆总,”再看看表:“真不好意思了。”几个人脚步匆匆直奔楼梯,出了宾馆后温蕴怕小邓将这两个人抢走,干脆毫不避嫌的一手挽一个:“上我的车上我的车,骆总已经习惯坐我的车了。”眼看着她把骆子宾和杜景伤全拉进她的车里,小邓干瞪眼没办法,只好赌着气开着那辆公爵王跟在后面,两辆车直奔机场而去。
上了车,骆子宾和杜景伤却突然找不到话题了,两个人一声不响的坐着,温蕴心里急,却也不敢乱说话,终于到了机场,看着杜景伤换了登机牌,快到安检的时候,却突然遇到了孙雪英,她是专诚赶来机场为杜景伤送行的,孙雪英和广州东联有着秘密的合作关系,对于这件事南江集团总部的一次会议上曾经由骆子宾分析出来,而白天他和孙雪英同桌坐了许久,也没有看出端倪,直到这一步才证实了。
杜景伤过去和孙雪英握手,正说着话,忽然扭头对骆子宾说了一句:“骆总,红黄蓝的姜平姜董事长,也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人。”骆子宾点点头,唔了一声,好象谁也没介意这随随便便的一句话。
杜景伤飞走了,小邓、孙雪英、温蕴三个女人相互打了个招呼,各自上了各自的车,返回市区了。把骆子宾送到宾馆门前,一路上始终未说过一句话的温蕴开口了:“骆总,到了,我还用上去吗?”
骆子宾一路上一声不吭,就是想怎么再让她回自己房间去,所以早想好了一句在这个时候说的话:“你上来一下,上来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一下。”温蕴打了个哈欠,好不情愿的跟着骆子宾下了车上楼,进了房间。骆子宾摊开一张纸:“小温,你给我说一下,今天白天在海上风时,杜景伤他们那个雅间里,都有些什么人,他们是怎么一个顺序坐着的。”温蕴呆了一呆:“骆总,你问这个干什么?”骆子宾说:“你别管,我有用就是了。”温蕴在纸上画了好半天,总是想不起来那一屋子人都是谁,伤透了脑筋才画了个禁不住推敲的大概。然后骆子宾收起那张纸,随口说了句:“你先洗个澡,我给曲凤城打个电话。”说完,他假装拿起手机拨号,心里却极度紧张的等待着温蕴的反应,说不定这个女人会不高兴的。
可是温蕴被他这么一番折腾,早已是筋疲力尽,居然没什么表示,径直进了浴室。骆子宾心花怒放,这才拨通曲凤城的电话:“曲总吗?我是骆子宾,跟你说个事,想请曲总注意一个名叫红黄蓝的公司,这家公司的董事长姓姜,叫姜平,我估计家公司有八成的可能正在与黄海渔场接触……我没说错,就是黄海鱼场,消息可靠不可靠?没有消息,曲总你先听一听我的分析……”这时候温蕴突然从浴室里探出头来:“黄海渔场?”骆子宾面有愠怒之色,不耐烦的向她摆摆手,温蕴的头又缩了回去,骆子宾继续对着手机讲道:“没错……黄海渔场的盘子是太大……但是……别别,你别挂了呀。”他无可奈何的看了看手机,摊了一下手,算了,他骆子宾已经尽了自己的力了,曲凤城爱听不听吧。
温蕴洗过了澡出来了,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对骆子宾说:“睡吧。”骆子宾也说了句:“睡吧。”然后站起来向温蕴走了过去。
29)
一番折腾过后,骆子宾疲惫不堪,迷迷糊糊刚要睡过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温蕴好不乐意的嘟哝了一句:“谁呀,这么讨厌!”翻了个身,接着再睡,骆子宾急忙抓起手机:“喂?”没有回答,信号已经中断了,他带有几分恼火的把手机放下,正想再哄着温蕴再来一次,手机又响了起来,细看显示屏,居然是一串0,骆子宾吓了一跳:别是国外打进来的吧?可是再接,依然没有信号。就这样,手机莫名其妙的响了七、八次,吵得温蕴睡不成,不胜其烦,心情遭到了不可修复的破坏,坐起来说道:“我回去了,你这床太小了,两个人挤不下。”
该办的事都办了,骆子宾对于温蕴的离开也没什么意见,看着她在地上捡扔落的衣物,他又试着接了一下,这一次突然通了,意想不到的竟是池立秋的声音:“老骆,是不是老骆?”骆子宾哼哼了两声,脸色突然变了,拿着手机嗯嗯半晌,突然跳起来飞快的穿上衣服:“快快,你知道豁口庙在什么地方吗?”温蕴很奇怪的回答了一句:“知道啊,你打听这个地方干什么?”骆子宾心神不定的说了一句:“你别管了,麻烦你送我一下,我得马上去那儿有点事。”
三十分钟后,骆子宾在启江豁口庙处下了车,正东张西望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走,忽然看到一个成江晚报的一个记者正站在公共汽车站冲他招手,他顾不上跟温蕴告别,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那名记者带他从后门进了一家医院,来到了一间外表象是车库的建筑物前,池立秋和两个警官正愁眉不展的站的门前,见骆子宾走过来,池立秋急忙转身打开车库的门:“老骆,你来了,别害怕,过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她。”
骆子宾惊心不定的走上前,两个警官很是警觉的看着他,他走路的姿式变得僵硬起来,终于走到门前,探头向里一看,不禁闭上了眼睛。
里边真的是一座车库,很空旷的空间,近门处放着几块木板搭在砖头上架起来的床,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不,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具女尸。女人与女尸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前者是美、活力与激情的表怔,而后者,却是恐怖的象征,尤其是这个女人的脸部已经溃烂的情形下,这种恐怖所引发的人们心灵的战栗就更为强烈。骆子宾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漂亮的女人死了之后竟然会变得如此恐怖,一张失去活力的脸,一张僵硬麻木的脸,一张透着阴森森的地狱气息的脸!
“是不是她?”警官走过来,看了看面如死灰的骆子宾:“她的银行卡和现金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张身份证。”骆子宾想说什么,却没有一点力气,池立秋在一边叹息道:“你说这事邪门不邪门?她好端端的一个人去江堤干什么呢?”骆子宾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还想再仔细的看一看尸体,再认真的辨认一下,但是又实在没有这个勇气。
骆子宾一点也没有怀疑这具尸体是秦迪,如果不是,池立秋大半夜的把他叫出来干什么?这时候过来几个戴口罩的人把尸体抬了出去,骆子宾则无力的摆手,谢绝了池立秋邀请他上车的建议。他脚步踉跄的向前走着,走到一丛修剪得参差不齐的树墙下突然一跤跌倒。再扶着墙站起来,只觉得嗓子眼腥咸,胸口那一阵积淤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敢停留,扶着墙急步走着,刚走到路灯下想打辆出租,喉咙间一阵腥痒,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鲜血喷溅惨在淡路灯照耀下的石阶上,点点滴滴,猩红刺目。那种乏力的感觉再度袭来,他无力的坐倒,咬破嘴唇,从喉咙中说出四个字:
“远风科技”。
这就要怪秦迪她自己了,去年时有一个东方证券报社的记者跑来启江质询远风集团的年报披露问题,结果他的人被凶徒在闹市区追杀,身中数刀,手腕脚裸处的筋肉肌健全部被砍断。前车不远,血迹未消,秦迪竟然重蹈覆辙。她以自己的美貌风情做为通行证,遭遇到的却是冷血的残杀,这,就是资本世界的游戏规则。
失足跌在自己刚刚吐出来的鲜血中,骆子宾失声而绝望的啜泣起来。
他真的没有想到生命奔放追情逐欲的秦迪居然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了,太突然了。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物质女人的死竟然会引发他如此的伤恸,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和秦迪之间存在着爱情的因素,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不过是一场暧昧的通奸,缺乏道德因素的支持而流于下贱。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在他生命中所占据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也许终其一生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当秦迪在死亡袭来之前苦苦呼唤他的时候,他却象最低贱的动物一样不停的换着异性进行交配活动,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厌腻了这个女人,现在他才知道不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是她那双手,把他从沉沦与自暴自弃之中解救了出来,如果不是她用性爱滋润着骆子宾的生命,他骆子宾注定一事无成,这是一个何等高尚的女性,她用自己的身体培植起一个失败男人的自信心,却在这个男人即将获得成功的尊荣之时悄然离去了。生命中总有些东西会让人潸然泣下,这些注定永恒的事物是阳光下最烂灿的景致,但是他骆子宾,却是在阴暗的欲念中汲取了养份而成长起来,一个美丽的女人用自己对生命本质的追求铸成了他卑微生命里程中的一道分界线,在这道界线面前骆子宾感受到了撕心裂肺般的巨创。
骆子宾从未感受到过这样一种撕心裂肺般的巨痛,仿佛支撑自己的一种力量被人残忍的抽掉了,他决不会否认自己在内心中并不喜欢这个曾经有过婚史的女人,尤其是在他们未曾有过许诺之前她就轻率的委身于他,这更让他骆子宾从内心里不喜欢。但正是基于这点,他体验到的伤恸才会如此强烈,令他当场口吐鲜血。再也没有象秦迪这样追求感官快感与刺激的女人更能影响一个男人的生命历程了,她们的张扬与夺奔放表征着生命的一种本质力量,正是这种力量激励着骆子宾不甘平庸。源自于本体的伤哀令骆子宾感受到无尽的绝望,此时唯有痛哭,他一定要痛哭出来才能够释放出心中的伤郁。
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胸膛,骆子宾跪伏于地,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嚎淘之声,刹那间,极远的天边仿佛感受到这个男人那难以言齿的绝望悲恸,一道令人心悸的闪电划破天空,滚滚的惊雷湮灭了整个世界。他在雨中狂奔出去,凭任倾盆的雨水浇在他的身上,从这一夜里,他的生命中阳光就已永远失去了,除非燃烧他自己,否则他无以赎补自己的恶行。
雨水落在脸上,遮掩了骆子宾的伤恸,他的泪流得更是无可竭止,他开始思考秦迪死亡幕后的缘由,秦迪是一个精明的、世俗的女人,她绝不会有意的去刺探什么人的私隐,如果她这样做了的话,那也是出于利益的考量,她不是正义的卫士,对维护公众利益缺乏兴趣,比他骆子宾更理智更清醒更能够把握住关键要素,也正是这样一个原因骆子宾被清除出局而她秦迪却在报社继续受到重用。如果她无意中刺伤了什么人的话,她会有巧妙的办法予以弥补,很难想象会有人对这样一个女人下毒手。但事实俱在,他已经亲眼看到了一具女尸。
突然之间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骆子宾的手抬了一下,又无力的垂下,伤恸已经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但是,他不能够让任何人知道他内心中的悲哀,只是因为他是一个男人。
他拿起手机,清了清嗓子:“喂,”手机里响起一个声音:“喂喂,老骆你在哪儿?你怎么不在房间里?”听声音象是祝高龙,骆子宾正在想怎么回答,那边却突然挂掉了。他把拿到耳边的手机放下,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金光,耳膜中回荡着一声声巨响,他用手遮住脸,仔细一看,原来他心神大乱走到了马路正中,一辆富康轿车正用大灯照着他,冲他用力的鸣笛。
骆子宾神情呆滞的望着车,好一会儿才突然醒悟过来,他蹒跚着挪开,看着那辆车擦身而过,车轮溅起的泥溅崩了他满身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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