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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走。
赶到柜台的时候,我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一路上总在自言自语,祈祷可以找到那条项链。
我把柜台仔细地搜了一遍,结果却非常令人失望。我没找到那根一模一样的项链。
正想离开,营业员却在那里招呼:小姐要些什么?
我有些怏怏的,觉得希望渺茫,我甚至可以看见梅蕊失望的眼神了。
我缩回了脚步,把那根链子给她看,小姐,这是我朋友送的,昨天突然就断了,那颗水晶的“心”被冲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卖出去的?
营业员接过我的链子,看了看,说,我记得的,是那种德国的水晶吧?那项链一共是两条,我记得有人今天来买过这一条。
真的?
希望,失望,再希望:有没有可能找到他?
顾客买了东西走了,怎么可能找到?除非他自己回来。
也许是上帝太怜悯我了。正当我失望到极点的时候,忽然后面有声音叫住了我:小姐,你等等,我刚刚发现那个顾客并没有买走那项链呢。
我连忙冲回去,心咚咚地跳着,生怕到手的又不是我想要的。
打开盒子,我才看见那条一模一样的项链好好地躺在盒子里,也是一模一样的盒子。
我把项链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在手上摩挲着。怕这次它再丢了,我却是无法能够找回来了。
两天以后梅蕊回了上海。我去火车站接她,把项链露在毛衣外面,她看了,很是心满意足,伸手去抚摸那“心”。
我的心狂跳着,生怕她看出不妥。其实一切都是相同的,永远丢失了的那一颗,和挂在脖子上的这一颗。
可是,我把她的心丢了,是不是也可以找回同样的一颗呢?
阿三有问:我觉得你们之间总是似乎有些古怪的东西牵着,很不吉祥。
我也很奇怪,梅蕊送我的任何东西都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出问题。比如这根项链,明明是新的,竟然拦腰断了。还有断了的玉镯,不翼而飞的耳环……我真的害怕,我们的相处是不吉利的。可是,那感觉实在太好了,于是我也顾不得那些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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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最次后一次圣诞 字数:3143
快到年底的时候,梅蕊告诉我,“心经”已经搞得差不多了。胡岩出现的频率明显增多,就算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是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亲密的默契。
“心经”定在新年开幕,我们分头去筹备。我负责以梅蕊的名义请一些重要的媒体到场。我做得很细致,心里明白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为她做事了。梅蕊拿了一大笔积蓄出来作为投资,胡岩另外拉了一笔钱进来参股。每次看到他,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对梅蕊呵护着
,常常叫我又是欣慰又是妒忌。
心里暗暗打算就这样别过了,还剩下半年Andy就要回来,也不想带着那么重的包袱去嫁人。
她总归还是男人的。
每次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时,我便会很无奈地这么想。
可我又是谁的?
苦笑。
这种兜来兜去的非智力游戏令我厌烦。我报了名去上托福夜校。美国是什么?对我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不是为了一个承诺,那么,对我来说,美国和非洲都是一样的遥不可及。
我决定搬回母亲家,一来也该收心准备一些婚礼和出国的东西,二来觉得再那样下去,和梅蕊的感情会再也找不到借口。
临走前一天,特意去附近商店为梅蕊买了台新的洗衣机。旧的那台已经不那么好用了,洗起来总是响。
看了半天又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买了那台“爱妻号”,心里是羞愧着的,我又怎么能爱她?除了那些个疯疯癫癫的日子,我还能给予她什么?没有承诺,没有未来,片刻柔情回首看来不免让人觉得有些逢场作戏的造作。
这样越是想下去,越是觉得自己的卑鄙。索性铁下了心,再也不去分析自己的对错。
数着日历上的日子,盘算着新生活的开始。
早在数月前就约了要一起过圣诞的。本来以为梅蕊会因为胡岩而取消我们的约定。结果她还是提前告诉我她预定了“金色世界”的牛排套餐。
说实话,我很讨厌那些一窝蜂的崇洋,不论是雅皮们喜欢的海鲜牛排,还是嬉皮们喜欢的酒吧迪厅,我总是像身处世外一样。我想我骨子里就是一个要逃避的人,四处躲藏着,惟恐有什么差池。
可是这是最后一次圣诞了。
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而我还是坚持着,你跟胡岩去吧,我想一个人在家里,晚上可以给Andy打电话。
那边沉默了一阵,轻轻叹了口气,我听到她说,那好吧。
随后“喀嚓”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电话筒,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也不放下,在那里呆着。心忽然一下子痛住了,整个的脑子空白着。窗外的太阳光直辣辣地刺在眼睛里,生疼生疼的,竟然也不知道去躲避,一任它疼着,疼出了眼泪来。
上海不知道哪天开始流行起过那些洋节日。到了圣诞夜的下午街上便开始拥挤了。也打不到车。男人女人都光光鲜鲜的,大大小小的店都被预定了座位。
我走在人群里,竟然似乎走在一部默声片里。全部是画面,却没有音响。我和这个世界无关着,隔离着。一如我对梅蕊的感情。明明是痛在肌肤上了,再深一点,便也没了感觉。
我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听音乐,挨到这里天黑,那边天亮,才给Andy打了个电话,他显然是刚起床,声音里带着被窝的暖气。他让我挂了电话又连忙打过来。他总是那么细心,把每件事每个细节都考虑得非常周到。我害怕这样的“完人”,又期待他来照顾我的一切。听他滔滔不绝地讲着那边的事情,于我,竟然是一种从未有的落寞。
挂了电话发现自己实在是百无聊赖。随手翻电话本,从A翻到Z,竟然想不起在这个时候哪个人我可以去和他/她安静地谈一会话。只能丧气地把电话本扔在了一边,信手乱按按键。
电话竟被接通了。我倒有些措手不及。那种无意式地闯入人家私人禁地的感觉。
那个拨通的电话是梅蕊的。
她“喂”了一声,我没有回答,想挂了,又有些不忍。她等了几秒,说,安,是你么?圣诞快乐啊。
我还是没响,她也没再出声。两个人僵持了一下,我还是狠心挂了电话。
我不想听到那电线里传来的刺耳的空旷。我怕那种空旷会令我窒息。我在努力把梅蕊从我的生活里驱赶出去,但五光十色的街景却充满了诱惑,令我欲罢不能。
那样沉沉地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有热气喷在我的脸上。朦胧里我睁开眼睛,她在低着头看我。我疑是梦,再闭上眼睛。却感觉她的手指在抚摸我的脸。她的手指细细软软的,我仍是舍不得睁开眼睛,怕那真的是梦。
意识在慢慢清醒,而我始终在拒绝。
她终于弄醒了我,在微暗的灯光下盈盈地笑着。我问,你来多久啦?
她一只手还在我脸上抚摸着,一边在说,都快一个小时了。我接了你的电话,怕你有什么不开心,就来了。
我听了,勉强地笑笑,感觉很困倦。在底下拉了她的手,柔若无骨的。我知道我拉不住,心一狠,重重地去捏。她受了痛,却忍着不叫,我更加了劲,想把她捏成粉末一样。
她痛出了眼泪,拼命地忍,那只手还在我的脸上贴着。我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孩子一样地扑进她的怀里,模糊不清地叫着,我不要去美国,我不要结婚。我就要这样,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把她的胸口哭湿了大大的一片,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哄着我,乖,安,不哭了,不哭了。我守着你,我们不分开。我守着你……
我慢慢安静下来。我不敢以泪眼和她相对。两个人就那么沉默着。心里却都明白,这不过是一种发泄,一种瞬间的誓言。明天来临,我们还是会各奔东西。即使心里牵着,挂着,但却无法真正地相守。这个结果,明白了不要再明白。也是我们最初时的游戏规则。她不过是陪伴我生命的一个过客,而我,也只是流星而已。
我们抱着安静了一会。梅蕊起身说,咱们跳舞吧。她兴致盎然地拿了茶几上的一些咖啡底盘,一个一个地放开来。
我不明白她又要玩什么玩意,只见她拿来一块手绢蒙住了我的眼睛,把我按在床上,让我别动。隐约中,我感觉她在地毯上摆弄一些什么,不一会儿眼前有光亮跳动起来。
音响里放着胡里奥的歌。很轻很轻。她走过来,拉起我,小心翼翼地让我跟着她往房间深处走。她把我领到一块地毯上,然后给我松开了手绢。
只见四周的地上的小盘子里,点满了一支支蜡烛。整个房间在烛光下跳动着。她两只手过来搂住我的腰,我就势把手搭上她的肩膀。我们随着节奏在一盘一盘蜡烛中行走着,小心翼翼的。
我们在玩火,在这隔离着的我们的世界里。我们玩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在那微弱的火苗熄灭之前,我们没有理由不尽情地享用。
而那柔肠百转的情歌,令我们灵魂出窍。
阿三有问:你觉得这段感情到底是游戏的成分多些,还是真情的成分多些?
有一种人,他会把游戏和现实结合得完美无缺。我喜欢一个词,叫做:戏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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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3.设计一个葬礼 字数:2442
圣诞节的那天半夜,梅蕊起床,然后跌倒在地板上。
我从睡梦里被惊醒,开了灯,发现她眼睛闭着,脸色煞白。我用尽力气才把她挪到床上,我发现床单是湿的,她的内衣也全是湿的。
她躺在那里过了好一阵,才醒转过来。我已经吓得全身冰冷。问她,是不是送你去医
院?
她勉强堆着笑,说,明天有直播节目,我去了医院没人可以替代的,不如还是就这样吧,躺一会就好了。
我把她斜靠在床上,握着她的手,手冰凉的,一直凉到我心里。
“安,帮我设计一个葬礼吧。”她说。
“你胡说什么呀?!”我一把抓紧她,似乎她真的立刻会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安,我说的是真的。我觉得自己时刻在这种恐惧之中。”
“别胡说八道了,你要是死了,你父母怎么办?还有……”我顿了顿,很轻地说,“我怎么办?”
她转过脸来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就那么一直看着,要把我生生看化了去一样。
“安,其实,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
我觉得我快要哭了,急忙咬了一下嘴唇,堆出了一脸的笑:“你别瞎想了。现在都有很多方法可以帮你治病的,手术成功率也很高。”
“我知道的。我不是怕死,我只是忽然想,怎样死才可以美丽一些。”
我笑了,在这耶稣诞生的日子里我们却在谈论死亡,实在非常的有意思。
“死亡并不可怕的。因为我相信轮回。”她说。
“如果有轮回,你希望做男人还是女人?”我问。
“女人。”她笑着看我,“你呢?”
“女人。”我们两个都笑了起来,她的脸上开始有点血色,我也渐渐放心了下来。
“可是要做女人,我们还是不能一辈子在一起,真是残酷。”
“那我就做男人吧。”
“还是我做吧。”
两个人假惺惺地争了一番,最后还是舍不得放弃做女人。她转过身来抱住我,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就都是女人吧,这样也比较好找。”
她忽然抬起头,很认真地说,“安,千万别喝那孟婆汤啊,否则就找不到了……”
我哈哈大笑,说,“我的记忆是最好的,就算其他都忘记了,也不会忘记你的。”
她孩子般放心地又埋下了头,贴着我的胸口说,“安,我喜欢听你的心脏跳动。”
我拍拍她的头,说,“听出什么了?”
她忽然抬起头来,一脸坏笑:“是一颗花心。”
我假装生了气,要推开她,她却更加紧地抱住了我:“可是我是园丁,专门是浇花的。”
我看着她淘气的样子,心里隐隐的痛,觉得其实世界这样就够了。也不要天亮,也不要老去,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
“安,你说葬礼到底怎么做才好看?”她不等我回答,又继续自说自话道:
“我喜欢白色的丝绸。配红色的玫瑰。不要哀乐,也不要追悼。我想让所有的人在我的身边舞蹈。喝陈年的酒。我不要大家悲伤,最好唱一些歌给我听。然后抱着我的照片,我想和大家在一起……”
她将头埋在我的怀里,继续喃喃自语:“我想去拍一张特别大的照片,可以和你一样高,我喜欢你抱着我跳舞。不过你不要把她带到美国去,那样Andy会生气的,你就放在这里。你妈妈不会赶我出去的……”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把眼睛眯着朝我笑笑,我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不知道如何去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