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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害怕了。
我问了医生,他们说可能是肿瘤在压迫我的神经了。
啊,我也许真的躲不过去了。
×月×日
安,看到你神色紧张地冲进来,我的心好安慰。你是知我爱你的,是不是?
我当然是知道你也爱着我的。
你乖,好好地走下去,不要管我了。
×月×日
胡岩告诉我,那张病危通知是你签的。
他不能签。他和玲子前天去登记结婚了。
我见了玲子了,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
胡岩说,他这一辈子欠了两个人,一个是玲子,剩下的时间做牛做马回报;另一个是阿盖,他说,等将来有了机会也是会报的。不论他开什么口,只要阿盖开口,他都会去做的。
造物弄人。
我们都好好的吧。
×月×日
这一次我又输了。
安,我承认我实在是离不开你的。
看着你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身影,我欢喜得心都快要跳出来的。
很多次想拉过你的手,跟你说,安,留下吧。
可是我说不出口。我没有这个自信,可以给你一个快乐和稳定的未来。
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
×月×日
安,有时候我想,如果我失明了,你会留下来么?
我想你会的。所以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祈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即使再也看不见也是无所谓的。
可是转眼想想,我又怎么可以那么自私?要你照顾我一辈子呢?不行不行,还是应该健健康康的。我只能把我的快乐留给你。这样,才算是爱着你的。
×月×日
安,我想参加你的婚礼。
你不会怪我傻吧?
如果我死在手术台上而不能看到Andy把你收入他的生命,那么我会遗憾的。永远永远地遗憾。
我会死不瞑目。
安,不论你是不是在我身边,我都愿意你快乐的。
×月×日
安,我心里开始难受。
你真的就要结婚了。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我知道,从此黑夜里回来不会再有人等,生病的时候不会再有人疼。
这样想着,我便开始要恨你了。
唉,爱你,恨你。很多复杂的感觉,我一时也理不清楚了。
×月×日
安,我喜欢你送我的玫瑰花。
白天的时候你问我,到底在菩萨面前许了什么愿了?
安,那么你呢?是不是和我同样的愿?
我对菩萨说,和我一起跪在你面前的女子,是我爱的人。我们相爱着,却不能终老,今天在你面前拜一拜,算也是我们有个结发的仪式了。
从此在我的心底,她便是我的妻。不论发生了什么,我只善待她,宠爱她,尽力去懂得她,成全她。
她的喜悲,就是我心动的原因。
安,你静静地跪在那里,令我想吻你。
阿三有问:她真的就这么做了啊?你们也算是有个说法了。
我觉得自己好傻,竟然不肯追着她问下去。若我知道她是那么许的愿,说什么,我也要留下来的。
真的,为什么呢?那么长的日子,她竟然不说未来,不要永远。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的暗示与鼓励,事情也许就不是这样了。
她苦着自己,也苦着我。
正文 38.梅蕊的日记(三) 字数:2209
×月×日
眼看着一切就是前功尽弃了。
我恨自己,怎么就下不了决心了呢。
×月×日
半夜里我起来。看着你。
安,我真的决定“忘记”了。
安,你要成全我。
我无法支撑下去,我必须逃。
安,我以前说的那些,都是冠冕堂皇的话。
安,我只是不够勇敢不够彻底。我怕我们终究是好梦一场,到头来,心都伤透了。
还有几十年的日子呢。我们真的能过下去么?
不行啊,安,我怕。
可我又不能告诉你。
我得假装不爱你,不记得过去,我们要就此分离。
我已经决定这本日记永远不会给你看了。
只是我心里太苦了,没人去说,写了下来也就舒畅了一点。
×月×日
这样已经坚持了一个星期了。
每次听你问同样的问题,看你睁着眼睛看我的样子,我都难受得要死。
今天差点儿是坚持不住了。
×月×日
你一脸的诧异。
我知道你在怀疑了。看我怎么会记得婚礼的。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不能在你婚礼之前就死掉。
是,安,我不会死掉的,你说的。
×月×日
今天去店里看为你订的花的样本。
老板带我去了他们的玫瑰园。他说999朵真是不少,他很久之前就开始培育了。
我知道花总归是要谢的。
可是我的心是不会谢的。
我心里的玫瑰是为你开的。
嘻嘻,是不是有些肉麻?
唉,现在连对着你说情话都是不可能的了。
×月×日
小刘医生跟我讲了很多他的事情。他真是好人。
他说,他会尽力把手术做好的。事实上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我的病历,所以还是很有把握的。
安,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真的不会死了。
×月×日
离你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月×日
安,你又任性了,唉。
你怎么可以把自己弄伤呢?明天就是婚礼了。
现在是半夜了,我没有睡意。那些被你撕碎的碎片一直困扰着我。
“不离,不弃”。
安,就算我们终于不能身处同室,但我们还是可以常常想起这往事,想起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她永远不会背叛,不会离去,无论在哪里,在做什么,都可以看见她的鼓励的眼光;无论是多么的痛楚与挣扎,那份温暖会支持着我们彼此,在最寒冷的冬天里,依然温馨。
我知道,日记写到今天已经应该有个结束了。
我坐在台灯下,一页一页翻着以前的片言只语。时尔轻笑,时尔垂泣。安,三生有幸,能与你谱爱。
我是不会后悔的,你呢?
我知道,你必然是懂得我的自私与软弱的,而我也是懂得你的。你的善良才让你如此的左右为难,即使你一次又一次把所有的罪则都揽在身上,可是那是丝毫不能减低我对你的感情的。
张爱玲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你那心里最最柔软的地方我曾经那么清晰地触碰到。而我的那一处,也在你的掌握之中。
爱,不一定是天长地久。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只要是纯粹的,百分之百的感情,那已经足够了。
谁又不是在分分秒秒计算着幸福呢?
音响里不断地放着“因为明天,你将成为别人的新娘……”。明天,是啊,明天,我们就都会有新的生活了。
安,我最不放心的,是你对我的不放心。你走了以后,我自然会好好照顾自己,会治病,然后结婚,生子。
安,不要怪我,我已下了不再见你的决心了。所有的一切,就让它在这里开始又在这里结束吧。
上海,一个充满女人的秘密的城市。即使是在这样深的夜里,总还有一些灯光亮着,在讲述着一些平凡的,又惊天动地的故事。
而我们的故事,就要落幕了。
晚安,我的爱人。
阿三有问:你们真的就这么“永不相见”了?
不必相见,却常常思念。
正文 尾声:把微笑留在脸上 字数:2396
在日记的最后一页,我看到了那张照片。蕊儿用透明胶一点一点拼起来的,那张被我撕碎的照片。背后的字迹显得已经不够齐整,但依然可以看见那四个字。我反反复复地读了又读:不离,不弃。
2000年的夏天我回到了上海。
我的左手牵着Mike,右手是Melody。
他们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和娴熟的英文跟我讲着话。
我带他们去外滩坐游轮,到东方明珠看夜景,在九曲桥上喂鱼。上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只有到了夜晚,我才能从湿润的空气里嗅到一点昔日的意味。
淮海路旁边的小路上开了很多的酒吧。那些个浓妆艳抹的孩子们在迫不及待地消耗着多余的青春。再也没有10年前,看到梅蕊时那种清澈得浑身都会升腾起来的感觉。
但是,她从这个城市消失了。她断了所有的与我的朋友的联系,她的父母告诉我,她去了外国了。欣说,她在大阪念管理。
我在那个城市滞留了10来天,终于是不得不走了。最后的那个傍晚,我带Mike和Melody去“红房子”吃“火烧冰激凌”,于是又走回了淮海路。
我在那个熟悉的弄堂口犹豫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很坚决地往里走了。
两个孩子跟在后面,互相用一些我都不太明白的孩子的俚语嘻噱着。
我们终于停在了那个门口。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走廊里亮着昏暗的灯。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人们房间里传出来的电视连续剧的声音。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那扇门被打开了,里面出来个剪着短发的年轻女孩,干干净净的样子,一条白布裙子,手里拽着本书似乎要出门。
她看见了我,很有礼貌地问,请问您找人么?
我看着她,笑了笑,说,我很多年前在这里住过,今天忽然想来看看。
她听了一下子来了兴致,连忙说,真的啊?进来看啊。
她的一口普通话说得很纯正,看来是个来上海发展的北方女孩。她一边说,一边过来拽我的手,她的手柔软而细致,年轻而充满张力。
我们走到门口,里面又迎出来另外一个女孩,她叫了一声:茜,你怎么还没走啊?
原来拉着我的手的女孩叫茜,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符合她那种纯粹的样子。
茜显然有些兴奋,一边还拽着我的手不肯放,一边大声说:霏儿,这位大姐说她以前在这里住过的呢。
叫霏儿的女孩显然要成熟稳重些,她没有说什么,只朝我笑笑,侧了身,让开一条路,算是欢迎。
我跨过了门槛,似乎跨回了时光隧道。一切都还是那么静静地存在,虽然家具都换了,但还是那种简朴的木质的风格。
我忽然瞥见墙上有几张泛黄的信纸,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我自己的笔迹。
茜看我好奇,就示意我走过去。她说,这是我们以前的主人留下的。后来换了不少人,但总是关照下面进来的人把这个保留着。我猜那时候这个屋子里一定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故事,即使从这些片言只语就能感受到了。
你们知道那是谁写的么?我问。
不知道。这次是那个叫霏儿的女孩抢着回答的:不过听说以前那个“伴你到黎明”的主持人梅蕊在这里住过,我想也许是她的吧。
我笑笑,不置可否。一个人离开那么久还被人惦记着无疑是值得欣慰的事情。
我轻轻在心底叹了口气,回头却瞥见那两个女孩正在相视而笑。她们的眼神是那么那么的清澈,在眉目之间传递着只有她们自己才明白的秘密。
我心底忽然一动,悄悄退后了一步。这样我可以看见隔着书橱的里屋的全部。我确定,那里面只有一张床。而正对着我的梳妆台上,插着一瓶百合花……
茜和霏儿送我出去。茜说正好自己要去图书馆还书,可以顺路和我一起走。我们走出几步,霏儿在后面喊:茜你记得带些蚊香回来啊。
知道了。她答,你先去洗澡看电视,我一会就回来了。
我看看她,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朝我笑笑,眼睛里却藏不住的快乐。
走到弄堂口我们准备告别,她看了我几秒钟,然后说,再见,安姐姐。说完,把一脸诧异的我留在了那里,自己径直转身往马路上走去。
又走了几步,她回过头大声说,那些墙壁上的字写得真好。
我望着她的背影渐渐在这霓虹夜幕中融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普通,执着。也许没有人会去理会她的快乐她的痛楚她的故事,包括刚刚认识的我。
但是人总是要这样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下去的,经过一点什么,然后明白一点什么。最后,我们都是这人群中的一分子,把秘密藏在心里,把微笑留在脸上。
妈咪,我累了,要回家。
Melody使劲用小手拉着我,我蹲下身子,抱起她,一手牵过Mike,我对两个孩子说,走,妈咪带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