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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芝华士扭着身子来到了蓝天的面前。
蓝天说;如烟;你会喝洋酒?
如烟说;我什么酒都能喝;练出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把芝华士举了起来;然后芝华士便开始哼着小曲;欢快地跑向酒杯。芝华士开始在两个酒杯之间旅行;就像奔波在广州与诸暨的蓝天一样;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跑到那边。跑着跑着;芝华士便累了;它倒在一边;大大的瓶口像一口深不可测的井;用黑黑的眼睛望着如烟。如烟是在猛然间发现被这只黑黑的眼睛偷窥的;她突然打了个寒战;这个寒战似乎很用力;一下子把如烟的两颗眼泪从眼眶里给震了出来。
蓝天有些着急;他最不能看女人流眼泪。他说;如烟;如烟;你;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如烟什么话也没说;她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发现芝华士奋力地撕扯着她的肠胃;并在心里肠里胃里撕扯出声音来;声音意思是这样的;蓝天;我一只鸡;为什么要爱上你!你又为什么是宋青山的儿子!
蓝天还在一边急着;他看见如烟的脸色变了又变;如烟;你不是说你很能喝酒嘛;怎么才两瓶就不行了。如烟把一张泪迹斑斑的脸抬起来;很认真地抬到蓝天的面前;她说;蓝天;你知道吗?我是进不了宋家门的。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利而庞大的叫声;蓝天与如烟循声望去;才发现是一个酒瓶子在服务生的手中飞了出去;画了一条美丽的弧线后;跌在地上发出的惨叫和哀鸣。
蓝天看着破碎一地的玻璃;他头也没回地说;如烟;我们私奔吧。
十
那条叫岭北镇的蚯蚓还在做梦的时候;宋青山与宋太太来敲门了。宋青山看见司机的手在方向盘上按了按;就听到一阵一阵地敲门声响起来。宋青山在心里说;老子胡汉三又回来了。
宋青山其实不是岭北人。岭北只是诸暨这个城市最南端的一条蚯蚓;而宋青山是东阳人;就是他嘴上常说的那个太阳升起的地方。但是他很早就来到了岭北镇;他的家便也跟到岭北来了。他以前就经常笑这条蚯蚓;屁股点大的地方也叫镇;不;是蚯蚓般大的地方也叫镇!他又笑;这个名字真是俗;远远没有现在城市里的道路来的有诗意;比如浣纱路;比如学府路。为什么叫岭北;就是这条蚯蚓在山岭的北边。这样的名字也取得出来;宋青山是每次到岭北镇都这么笑它的。这与蓝天不一样;蓝天是生在岭北长在岭北的;他比较喜欢岭北这条蚯蚓;比较喜欢岭北充满泥土的气息。
不过;宋青山没有忘记岭北;就是这条蚯蚓让他发了家。所以;现在的宋青山是带了东西来看蚯蚓的。他的到来;倒是让岭北镇政府高兴坏了;镇政府的领导像夏天的麦子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对他宋先生宋老板却是一样欢迎的;每一茬见了宋老板都是好酒好烟地款待。这令宋青山比较高兴。宋青山便又说了句;老子胡汉三回来了!他不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他说老子。
宋青山果然没让岭北镇失望;他带了5万块。5万块其实不算大数目;简直是跟蚯蚓一样的数目。但是宋青山每年都会送来蚯蚓一样的小数目;时间久了也就成了可观的数目了;更关键的是每年送一条5万块的蚯蚓;就让镇政府的每一茬领导都记住了他;记住了宋家。
车子一路欢叫着;把岭北镇的睡意就全弄没了。车子从一条条红色的横幅下穿过;穿过一条;横幅就冲他们笑一下。横幅是这样笑的;热烈欢迎企业家宋青山回岭北!宋青山一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些人;捐个5万搞得这么隆重。然后;他回头对周大佬和宋太太说;待会再去取5万;给个10万吧。看看这地方这么多年什么也没变;多给点吧。
这确实是个一成不变的地方。两座山夹在一起;山多地少;除了上山砍柴;种田也吃不饱的;办企业更不成。想当年;宋青山的织布机也是靠家庭工厂起步的;东一家西一家;全部租来放机器;才挖得第一桶金。不过;从宋青山出去到现在;十多年了;岭北镇基本没什么变化。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道水;路也还是那条路。不同的是;那条溪水没有了十多年前的清澈;不同的是;这个镇的领导几年就换一个新面孔。
欢迎仪式结束了;捐款仪式结束了。宋青山今天没有喝酒;他说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镇长的喉咙里冒出一个嗝;打嗝的意思就是告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他喷出一口酒气;说;宋先生;需要我们陪你走走吗。宋青山笑了笑;吴镇长;我可比你还要熟悉岭北镇噢;岭北镇现在缺少点生气噢。镇长又喷出一个酒气;说;不生气不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宋青山就又笑了笑;他在心里说;难怪岭北镇变不了了。
宋青山把双手交叉放在背后;放在屁股的上方;与周大佬来到了山脚下。他叫周大佬打开房子;周大佬便小心地打开了;房子里什么都没有。一摊摊的黑色印迹却睡在地上;画成一张张黑黑的地图;宋青山知道那是机器吃油时漏出来的。宋青山用眼光瞄了瞄;他说;大佬;你在这里等我。然后他看见一只嶙峋的手推开了厢房的门;嘎的一声;宋青山把自己塞进了厢房。
厢房是让以前在外面织布的女人们睡的。这间厢房宋青山是熟悉的;宋青山不止一次到这间厢房来过。他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觉得年轻真好;年轻就是一头牛;一头雄狮。
他不止一次看见一头雄狮冲进厢房;撕碎女人的衣服;咬碎女人的内裤;然后享受年轻带来的快感。不过;他也在这间厢房里遇到过一只老虎;一只母老虎。那只母老虎差点让这只雄狮成为永远的绵羊。好在那只母老虎只有15岁;15岁的母老虎碰到四十多岁的雄狮能怎么样;最坏的结果就是生下狮虎兽的同时;把雄狮变成绵羊。当然这样的坏结果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因而这只年轻的母老虎只给了雄狮有惊无险的故事;故事过后还在一段时间内怀了一只狮虎兽;但这只小小的狮虎兽却永远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世界的模样。
想到这里;宋青山想笑了;只是他没笑出来。因为他想到了蓝天;还想到了一个叫如烟的蓝天的女朋友。不过;那时这个女人不叫如烟;好像是叫李小翠。宋青山马上回头;很果断很严厉地对周大佬说;去;你马上去诸暨!马上!
周大佬马上就回头;上了一辆车;那是岭北开往诸暨的班车;车身上的衣服掉了一块又一块;两只眼睛也已经瞎了一只。周大佬有些不愿意;但因为宋青山说;你坐车去;你不要开车去。所以周大佬没办法。不过;随行的还有宋太太;宋太太说;我也想去诸暨玩玩。
十一
虽然放晴了几天;但春天的黄昏还是挟裹着一股寒意从远方扑来。阳台上;跌落着一些已经失去温度的阳光气息。西天的云像刚捅进猪脖子的血一样;四处喷洒着。但这样的猪血却有了寒意。
如烟便在这份寒意中听到了门的叫声。这一次门没有歇斯底里地叫。门是轻轻地呼唤。如烟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进来;她慢慢地收;她没有去开门;她不想见任何人。她对门说;你就让他敲吧;敲吧;敲到死心为止。她开始整理衣服;一件一件地往箱子里放。箱子是拉杆的箱子。这是只红色的箱子;跟阳台上看到的猪血颜色相仿;这种颜色是蓝天挑的;蓝天说;既然要私奔;也要轰轰烈烈地私奔;那么就选择轰轰烈烈的颜色吧。
衣服一件一件地躺进箱子里;就像一个人寿终正寝;被抬进棺材一样。它们都默不作声;只是在静静地完成一个肃穆的仪式。如烟心底突然就涌起了悲哀;她想;自己是不是也会有这一天;被人抬进棺材?刚想到这里;门的叫声却戛然而止;把如烟的悲哀一下子打断了。如烟也就是在这时笑了笑;她笑自己;现在哪里还有棺材;有的只是骨灰盒了。于是她就捧着自己的骨灰;走向了门。
门口的这张脸;是如烟想不到的。这是张如烟喜欢的脸;如烟喜欢这张脸的原因是;这张脸有些像自己母亲的脸。这张脸是慈祥的;是亲切的。这张脸说;如烟;你终于开门了。如烟说;阿姨进来吧。如烟没有叫她宋太太;她叫她阿姨。
宋太太看了看如烟的房子;她四处打量了一下。宋太太说;如烟;你是个好姑娘;你有人生目标吗?如烟不知道宋太太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如烟说;我的人生残缺不全;我的目标也是残缺不全的。宋太太说;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听听;我若帮得上;我一定帮你。如烟对着宋太太坐下;阿姨;你还记得吗?我的头发被撕时是什么模样;我的腿差点被打折时是什么模样!
宋太太从口袋里掏一张纸巾;盖住了自己的脸;确切地说;是盖住了青菜一样的颜色。宋太太的纸巾湿了一小块;她说;如烟;我可以向你下跪。如烟看到宋太太的瞳孔里有一丛水草;水草被水一淹;立马就倒了。如烟的心被刀绞了一下;又绞了一下;如烟说;你今天来;宋老板知道吗?宋太太摇了摇头;再摇了摇了头;宋太太在摇头的时候把眼睛里将要溢出来的水也忽左忽右地摇晃着。如烟的心便痛起来;她看了看被抬进棺材的衣服;然后;她的眼睛里蹿起了火苗;火苗喷得很高;便发出了声音;阿姨;我的一生已经被毁了。要跪;必须要宋青山来!
扑通一声;地板叫了起来;因为它们被宋太太的两只膝盖砸了一下。如烟的心又被刀刺了一下;再刺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的心被一把刀剜成了碎片;鲜血扑天盖地地从心里冒出来;她看到眼前一片血红;阳台上的红与房子里的红;还有箱子的红全部纠结在一起;那都是鲜血喷涌的红。
第二天;如烟拨通了蓝天的电话;告诉蓝天先到汽车站等她。
如烟好好地打扮了一下;画眉;点唇;涂脂;抹粉;但都是轻度的;因为蓝天喜欢轻度的;而她自己也是喜欢轻度的。这叫淡妆。也可以叫淡抹。不过;曾经有一段时间;她是拼命地涂脂抹粉;把脸上涂得米粉一样白。
现在的如烟找了副墨镜;她发现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摩登女郎;束身的单皮衣配黑色短裙;下面再套着一双高筒靴。
如烟对镜子里的女人;说;如烟;你该出发了。镜子里的女人给了如烟一个完美的笑容;如烟便转过头;打开了门。
十二
春雨伴随着寒意又回到了这个小城。这个江南的小城市;总是喜欢和春雨缠绵;把自己搞得湿漉漉的。它不知道;其实在北方人看来;这是江南之美。可是江南人;本身并不是特别喜欢下雨。因为江南的人知道;雨下多了;便会长霉;而江南是潮湿的;是最容易发霉的。
蓝天望了望天;天空是阴沉沉的。太阳来到这里才两天;又被春雨赶回去了。他说;这个鬼天气啊;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放晴。不过;一想到与如烟即将私奔;蓝天的心里便像乌云散开天变蓝了。他想;雨天的私奔;或许更有情调;江南人说的长流水嘛;应该就是长长久久的意思吧。想到这里;蓝天开始感谢这个雨天了。只不过;他不知道如烟这会在干什么。
如烟坐在出租车上;她戴着墨镜;墨镜很大;遮住了大半个脸孔;这样的墨镜就让人看不到她的脸;也看不到她的表情;更让人捉摸不到她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出租车来到了汽车站;如烟没有下车;她从身上抽出一个信封;对司机说;麻烦你先把这个信封送给站在汽车站出站口的那个穿蓝衣服戴鸭舌帽的小伙子;喏;这是我另加你10块钱。
司机很爽快地接过了钱和信封;出租车距那个戴鸭舌帽的小伙子仅10米之遥。司机的脚步欢快地起来又落下;起来又落下的同时;也就是数钱的过程;一块;两块;三块;四块;数到十块时;司机把信给了蓝天。蓝天问;你是谁。司机说我是开出租车的。蓝天说谁叫你送的信;她人呢?司机说;一个女人。司机把这句话抛给蓝天时;身子已经钻到出租车里。所以;司机并不知道蓝天有没有听到。当然;他也不关心他有没有听到;他关心的是钱有多少了。
车子拐过一个弯;再拐过一个弯;这个意思是说;车子拐了很多弯;因为车子渐渐地离开市区了。司机说;你是回老家吗?如烟说嗯。司机说;江西离浙江很近的;上杭金衢高速过衢州就到江西的地盘了。如烟说嗯。司机说;江西我去过的;那个三清山很漂亮;听说是道教的发源地。如烟说嗯。司机说;你认识周大佬吗?如烟突然发现自己一下子就蒙了。
司机说;我等在你楼下很久很久了;等了半个多月了;其实;不只我等你;到你楼下的出租车都在等你。是一个黑黑的高个子叫我们来等你的。
如烟的脸上一下子浮现出好几张脸来。不过;如烟来不及想太多;因为她听见车子吱嘎地大叫了一声;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往前倾;然后不容她细看;眼前的这个男人就不见了;男人挟裹着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