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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境之南+太阳以西-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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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球迷共产党员这点说妙也够得上奇妙,不过泉看上去倒并不怎么介意。对日本共产党她固然毫无兴趣,但她喜欢父母,常一起打网球,也劝我打网球,遗憾的是对网球这项运动我横竖喜欢不来。
泉羡慕我是独生子。她不太喜欢自己的弟弟妹妹。脑袋少根弦,无可救药的蠢货,她说,没有他俩该多么痛快,无兄无弟真是好上天了。“我可是总想成为独生子。那一来就没人打扰,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第二次幽会时,我吻了她。那天她来我家玩,母亲说要买东西,出去了,家里只有我和泉两个。我凑上脸,把嘴唇按在她嘴唇上,她闭目合眼什么也没说。我事先已准备了足足一打她生气或背过脸的道歉辞令,结果没有用上。我吻着她,手臂绕倒她背部把她搂得更近些。时值夏末,她穿一条西萨卡连衣裙,腰部系条飘带,尾巴似的垂在后面。我手心碰在她背部的乳罩挂钩上,脖子感受到她的呼气,心脏怦怦直跳,跳得就像要一下子蹿出身体。那硬得险些胀裂的东西挨在她的大腿根上,她稍稍挪了下身体。但仅此而已。看样子她并未有什么不自然和不快。
两人在我家沙发上就这样抱在一起。猫蹲在沙发对面椅子上。我们拥抱时猫抬眼看了一下,但一声未响,伸个懒腰又就势睡了过去。我抚摸她的头发,吻她的小耳朵。心想总得说点什么才好,脑子里却一个词也浮现不出。况且别说开口,连吸气都很困难。然后,我拉起她的手,又一次吻在她唇上。好长时间里她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说。
将泉送去电车站后,我甚是心神不定,回到家歪倒在沙发上一直眼盯天花板。我什么的思考不成。不一会母亲回来,说这就准备晚饭,可我根本没有食欲。我一声不吭地穿鞋出门,在街上转悠了两个小时。不可思议。虽然我已不再孤独,却又深深陷入了以前从未感觉倒的孤独中。就好像生来第一次戴眼镜,无法把握物体的远近。远处的景物看起来近在眼前,本部该鲜明的东西历历在目。
分别时她对我说“太高兴了,谢谢”。我当然也高兴。女孩子竟会允许接吻,简直是难以相信的事。不可能不高兴。然而我无法拥抱这百分之百的幸福感。自己好比一座失去台基的塔,越是想登高远眺,心越是剧烈地摇摆不已。对象为什么是她呢?我自己问自己,我到底了解她什么呢?不过同她见过几次面随便说说话罢了。这么一想,我变得非常惶惶不安,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蓦然想道:假如自己抱的吻的对象是岛本,就不至于如此不知所措了。我们会在无言之中水到渠成地接受对方的一切,而根本不存在什么不安什么迷惘,什么都不存在。
然而岛本已不在这里。现在她在她自己的新世界中,正像我在我自己的新世界中一样。所以没办法将泉和岛本放在一起比较。比较也毫无用处。这里已是新的世界,通往曾经存在的世界的后门已经关闭。我必须在我所置身的新世界中设法确立自己的坐标。
我眼睛一直睁到东方天空隐隐泛出白边,之后上床睡两个小时,冲个淋浴上学。我想在校园里找她说话,想重新确认昨天两人间发生的事,想清楚地从她口中听到她的心情是否还和那时一样。她确实最后对我说过“太高兴了,谢谢”,但天亮想来,觉得全是自己在脑袋里想入非非的幻觉。在学校终于未能找到同泉单独交谈的机会,休息时间她一直同一个要好的女孩子在一起,放学后马上一个人回去了。只有一次,在换教室时我得以在走廊同她打了个照面,她迅速朝我莞儿以笑,我也报以微笑,如此而已。但我可以从那微笑中捕捉到昨天确有其事的意味,仿佛在说“别担心,昨天的事是真的”。乘电车回家的路上,我的疑惑差不多已不翼而飞。我真真切切地需要她,那是比昨晚怀有的疑虑和迷惘健康得多强烈得多的欲望。
我的需要其实很明确,那就是把泉剥光,就是脱掉她的衣服,和她干那事。这对我来说是异常遥远的路程。事物这东西要通过阶段性地叠加一个个具体图象方能获得进展。为了达到干那事的目标,首先必须从拉开连衣裙拉链开始。而干那事同连衣裙拉链之间恐怕存在着二三十个需要要做出微妙判断和决断的程序。
我最先要做的是把避孕套弄到手。即便到达实际需要它的阶段还有很长距离,也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不行。因为谁都不知晓得它什么时候派是用场。但去药店买是绝对不成的。因为我怎么看都只能是高二学生,何况死活拿不出那个勇气。街上倒是有几台自动售货机,问题是买拿玩意儿若是给谁撞见难免惹出麻烦。三四天时间里,我为此绞尽了脑汁。
结果事情进展意外顺利。我有一个较为熟悉此中名堂的朋友,便一咬牙根跟他说了:想弄个避孕套,不知怎么办最合适。“那还不容易,要的话给你一盒就是。”他说,“我哥哥他通过邮局什么的买了好大好大一堆。干嘛买那么多倒是不大清楚,反正抽屉里塞得满满的,少一两盒看不出来。”我说那当然求之不得。于是第二天他把装在纸袋里的避孕套带来学校给我。午饭我请客,叮嘱他此事绝对瞒着别人。他说知道,哪里会讲给别人听。然而他当然没有守口如瓶。他把我要避孕套的事告诉了几个人,那几个人又告诉了其它几个人。就连泉也从一个女同学口里听说了。放学后她把我叫到学校楼顶的平台上。
“喂,初君,听说你从西田手里讨了避孕套?”她说。避孕套三个字她说得十分吃力,听起来就像是带来可怕瘟疫的不道德的病菌。
“啊,呃,”我努力搜寻适合字眼,却怎么也搜寻不出。“没什么特别意思。只是,以前就觉得有一两个怕也不坏。”
“可是为了我才弄来的?”
“也不能就这么说。”我说,“只是有点兴趣,想看看怎么个东西。不过你要是为这个感到不愉快,我道歉就是。还掉也行,扔掉也可以。”
我们并坐在平台一角的小石凳上。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平台上除我俩无任何日呢。四下里那么静那么静。觉得平台那么静还是第一次。
学校位于山顶,从平台望去,街市和大海尽收眼底。一次我们从播音部的房间里偷来十几张旧唱片,像玩飞碟那样从平台抛出。唱片划着漂亮的抛物线飞去,仿佛获得了短暂的生命,洋洋得意地向港口方向乘风飞行。不巧有一张没有飞好,晃晃悠悠苯头笨脑地掉在网球场上,把在那里练习击球姿势的一年级女生吓了一跳,事后引起一场部小的麻烦。那已是一年前的事了。此刻我正在同一场所接受女朋友的盘问。抬头望天,老鹰正缓缓划出漂亮的圆圈。身为老鹰肯定十二分美妙,我想道,它们只消在天空飞翔即可,至少不必为避孕套操心费神。
“你真的喜欢我?”她用沉静的声音问。
“还用问,”我回答,“当然喜欢你。”
她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从正面看我的脸,盯视了很久,以致我浑身部自在。
“我也喜欢你的。”又过了一会她说道。
“可是,”我想。
“可是,”她果然这样继续道,“不要着急。”
我点点头。
“性子不要急。我有我的步调。我不是那么乖巧的人,很多事情都要花部少时间做准备才行。你能等?”
我再次默默点头。
“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不伤害我?”
“不伤害。”我说。
泉低头看了一会自己的鞋。一双普通的黑皮鞋。同旁边我的鞋相比,小得活像玩具。
“我怕的。”她说,“近来有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没壳的蜗牛。”
“我也怕。”我说,“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没蹼的青蛙。”
她扬脸看我的脸,略微一笑。
随后我们不约而同地走道建筑物后面,抱在一起接吻。我们是没了完的蜗牛,是丢了蹼的青蛙。我把她的胸部使劲贴在自己胸部,我的舌头和她的舌头轻轻相触。我手隔衬衫摸她的乳房。她没有反抗,只是静静闭目,叹息一声。她的乳房不很大,亲热地缩进我的手心,简直就像天生为此而造的。她把手贴在我胸口,那手心的感触同我的心跳似乎正相合拍。她和岛本当然不一样,我想。这女孩不会给予我同岛本一样的东西。但这时候她是我的,并且想给我她所能给予的什么。我有什么理由非伤害她不可呢!
但我那时还不懂,不懂自己可能迟早要伤害一个人,给她以无法愈合的重创。在某种情况吓,一个人的存在本身就要伤害另一个人。
 


 
第三章


  那以后我和泉继续交往了一年多。每星期幽会一次。看电影,去图书馆一块儿学习,或漫无目标地四处游逛。但在性关系上,两人未发展到最后阶段。父母出门不在时,我也不时把她叫到家里来。两个人在我的床上抱在一起,一个月抱两三回吧,记得是。不过,即使家里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她也坚决不脱衣服。她说不知谁什么时候回来,有人回来见两人光溜溜的岂不狼狈。这一点上泉非常谨慎。我想她并非胆小,只是性格上难以忍受自己陷入难堪。
由此之故,我总是隔着衣服抱她,只能从内衣空隙探入手指,十分笨拙地爱抚。
“别急,”每当我现出失望的神情,她便这样说道,“再等等,等我做好准备。求你了。”
说老实话,我倒也不是着急,只是对许多事情都深感困惑和沮丧。我当然喜欢泉,感谢她肯做我的女朋友。若没有她,我的二十岁以前肯定苍白得多无聊得多。总的说来,她坦率正直,令人愉快,不少人都对她有好感。很难说我们趣味相投。我看的书、我听的音乐,我想她几乎是不理解的。所以,我们基本上不曾以对等立场谈过这方面的内容。在这点上,我和泉的关系同我和岛本的关系有很大差别。
但是,只消坐在她身边碰一下她的手指,我心里就顿时油然充满温馨。即使是对别人不好开口的事,在她面前也能畅所欲言。我喜欢吻她的眼睑和嘴唇,喜欢撩起她的头发吻那小小的耳朵。一吻,她便哧哧地笑。如今想起她,星期日那静静的清晨都每每浮现在眼前。天朗气清、刚刚开始的星期日——她屡屡让我产生如此星期日清晨般的心绪。
当然她也有缺点。对某类事情未免过于固执已见,想象力也不够丰富。她无论如何也不肯从迄今为止自己所属的所赖以成长的天地中跨出一步,不会对自己喜欢的事情废寝忘食如醉如痴。她爱父母,尊敬父母。她道出的若干意见——今天想来,作为十六七岁的少女也十理所当然的——浮泛而缺乏深度,有时候听得我兴味索然。但是,我一次也没听她讲过别人坏话,无谓的沾沾自喜也不曾有过。并且她喜欢我、珍惜,认真听我说话、鼓励我。我就自己本身和自己的将来这个那个对她说了许多——以后想干什么啦,想成为怎样的人啦等等,无非那个年代的少年大多挂在嘴上的不着边际的梦话罢了,可是她听得专心致志,甚至给我打气:“我想你一定能成为了不起的人,你身上有以种出类拔萃的东西。”而且十认认真真说的。对我说这种话的有生以来唯她一人。
再说能够抱她——尽管隔着衣服——也实在妙不可言。我感到困惑和失望的,在于我始终未能从泉身上发现为我而存在的东西。我可以列出她许多优点,优点一览表要比其缺点一览表长得多,大概比我的优点一览表都有要长。然而她缺乏决定性的什么。如果我能从她身上找出那个什么,我恐怕要同她睡觉的,绝对忍耐不了。就算花些时间我也要说服她,让她想通她为什么必须跟我睡。然而最终我没有一定得那样做的确信。无须说,自己不过是个满脑袋性欲和好奇心的十七八岁的鲁莽少年,但脑袋的某一部位也还是清醒的:如果她不情愿那样,那么十不宜勉强的,至少应该耐住性子等待时机成熟。

不过我抱过一次——仅仅一次——泉的裸体。我对着泉明确宣布自己再不愿意隔着衣服抱她,“不想做那种事不做也可以,可我不论如何想看你的裸体,什么也不穿地抱你。我需要这样做,已经忍无可忍了!”
泉想了一下,说若你真有那个愿望,那也未尝不可。“不过一言为定,”她以一本正经的神情说,“只能让这一步,不能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休息日她来到我家。那是十一月初一个晴得另人舒坦但略有寒意的星期天。父母有事去了亲戚家——父亲方面一个亲戚要做法事什么的。本来我也应该参加,但我说要准备考试,一个人剩在家里。估计他们要很晚才回来。泉是偏午时来的,两人在我房间的床上抱在一起。我脱她的衣服,她闭上眼睛,一声不响地任由我处置。但我好一番折腾。本来就笨手笨脚,再加上女孩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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