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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恼。待我功名成就,那时亲迎八美团圆,这幅八美图,请你收存,待愚兄鳌头独占之时,荣归故里,迎娶贤妹归家便了。”
张金定听了树春言其心事,口虽不言,心中却自稍宽。只说一声:“都是你一个冤家,害了奴家。”
又问道:“我嫂嫂哪里去了?”
树春应说:“她下楼去了。”
柳大娘听了这句话,便把身躯躲在一旁。听她要说什么心肠的话。金定又问道:“小桃哪里去了?”
树春应说:“也下楼去了。贤妹叫她们来做什么?”
金定道:“哥哥,我有话向你明言。不料我爹娘将奴家亲事错配沈家,自从见了哥哥之面,不知为何时刻牵挂心头,因此不愿过门沈家冲喜,多承你打扮代了奴家前去,今日才见你面,我的心事,全望你见怜。”
树春因姊姊在旁,不便多言,只得安慰道:“贤妹心头放宽,包管日后八美图一齐团圆。”
金定正要问起月姑之事,忽听见扶梯声响,树春即退出数步,将身倚着窗前。小桃送了药汤,金定吃下便朝向里面而睡。柳大娘把手招了树春,树春只得说道:“小桃我要去了,你好生服侍小姐。”
小桃应声:“晓得。”
姐弟二人来到中堂坐定,柳大娘道:“贤弟,我家姑娘平日为人,一事无差,知书达理,都是你今日到此,害他犯了邪心,致成相思一玻药医无效。”
树春道:“不是愚弟夸口,算来是个名医,今朝会他一面,胜如吃下多少苦药,管教随时病轻。”
那张金定果然自见树春之后,一片心思放宽,不须服药,过了几天,依然复原。再说月姑重了身孕,面容恹恹憔悴,请医调治,多说受胎。员外听了众口相同,心中大怒,上卿说道:“爹爹,待我到妹子房中去打探一番,观看真假。”
员外道:“孩儿,你身子才好,忍耐着,不要管她。况且做哥哥的,不便到妹子房中去。”
上卿道:“孩儿自有道理。”
即移步上楼,来至月姑房中,兄妹见礼坐定。上卿把月姑上下细细一看,那月姑却不解其意。上卿说道:“贤妹,我看你病症尚未见安,不知此病因何而起?再请一位郎中看视才好。”
月姑道:“多谢哥哥看我,此不过是夏日贪凉,冒了风寒,再过几天就好。何须逐日请了郎中?”
上卿道:“贤妹,你日间饮食多进些,自然渐渐见安,愚兄出去了。”
上卿下楼,来至堂上,怒发冲冠道:“家门不幸,叫我有何面目为人在世?”
员外安人劝说:“我儿,你是有病之人,不可如此着急。是非曲直,再作道理。”
上卿乃是饱学之士,想到张金定处,一时顿惊暴跳如雷,捶胸跌足道:“爹爹,张金定决有人改扮而来,那个男人,与张金定必有苟合之情了。”
员外道:“孩儿,据你说来,果然不错。我是年老生呆了,一时不悟。此时由儿主裁。以我想来,如今不可露出风声,待等冬间,娶了金定,不要理她。使她独坐空房。”
上卿道:“这不是了账之局。到是差人前往张家打探,她与何人来往,那时若知虚实,再想一计,骗她上门,切不可说出完婚二字。她已有通情来往,必不肯一时抛离,欲再图后会,若说出完婚二字,假的便不敢来了。那时再进我门来,把他拿住,男女一齐处死,岂不干净!”
员外道:“我儿果然大才。”
只有安人急的胆战心惊,手足冰冷!心中欲爱女儿,又不敢言,恐他父子二人疑惑,即假意骂道:“员外,这样贱人,实在容不得,自然要处分才是。”
员外道:“院君不可性急,我有一个道理在此。家中切不可嚷闹,恐这贱人知风逃走。今夜待众人安静睡熟,你我用绳子一条,将她绞死,那时无人知晓,假说这贱人犯了邪祟,自缢身亡。方不坏了家风,被人谈论。”
安人假意应说:“员外主意果然不错。”
心下暗自吃惊,如何保得女儿无事?再说上卿本是有病未痊,为了妹子不端,张金定与人通情,一场恨气旧病复发,一声大叫:“家门不幸,气死了我!”
仰后一跌,咬定牙关,晕倒在地,不省人事。恰好家人昌德看见,连忙扶住,大叫:“员外,大相公跌倒了!”
员外慌忙走来一看道:“我儿你是有病之人,须自保重为是。昌德快扶大相公到床上去。”
上卿方才渐渐醒来,员外用言安慰道:“我儿,你是病中之人,凡事不可动气,有为父的在此。”
上卿叹气一声,牙关紧闭,欲言不能。员外惊慌,忙叫昌德快去请医生,安人闻知,即赶进看视,叫声:“孩儿,你为人这等呆,倘然有事,也须丢下一边。何须如此执气,致成旧病复起。”
那上卿睁着两眼看了员外安人,喘气不定,言语难以出口。家中丫环小使,惊得一齐来看。少刻医生到,把了脉息说道:“不妨!”
即开下药方辞别而去。员外听见医生说不妨,方才放心。吩咐昌德好生服侍大相公,把手招着安人说道:“我想上卿为了这贱人动气,到这般光景,怎生晓得今夜等到三更时分将她处死。你不要赶早去睡。”
安人答应,沈员外自往外边而去。安人此时,一腹心如刀剔一般,暗想:女儿自己做下不节之事,今日他父子硬了心肠,决要处死,料难解劝。我想十月怀胎,三年哺乳,养育成人长大,一朝置之死地,于心何忍!待我思下一计,暗中搭救女儿便了。即挨到黄昏时分,悄悄进入月姑房中。月姑抬起身来,见安人两眼流泪,问道:“母亲何故今宵如此惨伤?”
安人道:“女儿,我若不说,你哪里晓得?”
月姑问道:“母亲有什么事情?说与女儿晓得。”
安人道:“我埋怨你一时错了念头,与人通情苟合,致使身中有孕。你哥哥看出破绽,说与你爹爹知道,你爹爹大怒,今夜三更时分,定要断送你的性命。”
月姑听了此言,吓得遍身发汗道:“母亲不要听信我哥哥言语,女儿并无此事。”
安人怒道:“为娘的在此,还要硬抵赖强辩?”
一面叫丫环:“仁云,你在外面站着,倘有人来咳嗽一声。”
又说道:“女儿事到此间,在我跟前,不妨将情由说个明白,不要假做痴呆。”
安人一头说,一头看,口内不言,心中暗想道:“上卿眼力果然不错,看她形容委实有孕在身。两乳突起,声音粗重。”
月姑心内急的满腹难言,面红了白,白了红,只是推说:“母亲,女儿实不曾做下什么事。”
安人大怒道:“你死在眼前,还要瞒我?是为娘的一片心肠,不忍害你,还不快把真情说出。那过门冲喜的张金定,乃是男,乃是女,快对我说。女儿与他订约,还是过门之后,才与你通情,快与为娘的说来?”
月姑道:“母亲,张金定是八美图中与女儿一同姊妹称呼,母亲亦曾见过的,怎么不认得,反说了此话?”
安人发愤大骂道:“好利口贱人,你是不要活了。自寻死路,故不肯说出。也罢了,我如今亦没奈你何,亦做不得你爹爹的主,只是负我养育之功,一旦尽弃。”
安人说到伤心之处,不觉双泪交流。月姑听了母亲如此情急言语,果是真心,料亦瞒她不过。只得说道:“张金定果然杭州柳树春改扮的,那夜在房中方才说明,女儿欲待高声叫喊,又恐被人知闻;欲前去禀知父母,又被他缠住不放,一时事出无奈,所以与他通情。母亲,此事决不可与爹爹说知。”
说罢跪将下去,泪如雨下:“望母亲宽恕见怜,为儿周全一二。”
安人问道:“那日你们观看龙舟回来,说有一个杭州柳树春,可就是此人么?”
月姑道:“正是此人。他乃相门之裔,为人仗义疏财,济困扶危,故杭州人称呼小孟尝。张永林与他乃郎舅之称,所以在着他家。因容貌与金定姊姊一般相似,故扮做女妆,代金定过门冲喜。”
安人道:“既如此,何不早说!直到今日被你哥哥看出。他父子二人,十分气怒,硬了心肠,一定于今夜三更时分,要来处死于你。为娘的不忍看你身死,一时又难以解劝,故前来与你言明。女儿,你快些收拾逃走,方可保得性命完全。迟恐不保!”
八美图[清]无名氏撰
第十三回月姑寅夜走山塘上卿忿怒命归阴沈安人叫月姑快些逃走,月姑应道:“孩儿乃是女流之辈,不出闺门,叫我要逃走何方?”
安人道:“女儿,目下事急了,不如且到华家,或是张家,暂避几时。等待你爹爹气平,那时再作区处。在外须要保重,衣衫不要多带,只好首饰钗环打了一个小包袱,从后门出去。况身中有孕,切须小心行走。若有顺便,通个信息与我,免使你娘心焦。”
月姑一时伤心起来,眼泪汪汪。心中犹如针刺刀割一般。安人亦下泪道:“女儿休要伤悲,只恨你自己做下没来由之事,今当急切之间,留不得你!预早逃走,方免灾祸。”
忽见丫头报说:“大相公此刻又发晕了,员外请安人出去!”
安人向月姑道:“女儿,为娘的如今不及送你了。”
又对丫环秀梅道:“你可速同小姐开了后门去,关门进来;打从大门东首,一重重悄悄开出去,然后到书房如此如此。”
秀梅答应晓得。月姑说道:“母亲且慢些去,女儿还要拜别。”
安人道:“如此机会,还要拘什么礼!”
一直下楼而去,到书房看视上卿了。月姑此时心中惨切,珠泪淋漓,忙把钗梳匣开,取几件金珠细软,包了罗帕,藏在胸怀。叫秀梅陪她下去。二人下楼,将近二更时分,并无人知觉,幸有月光照见,一齐到了后园门。月姑到此情景,肝肠寸断,三番两次,回头难舍。秀梅也觉伤心道:“小姐须要保重,行路之人,切莫悲哭,恐人动疑。”
月姑道:“是”。秀梅即关了后门,依安人吩咐言语,即从东首把门一重重开到大门,方才走到书房而来。只见员外与安人都在床前啼哭,员外哭道:“你是久病方痊之人,生不得气,今日动恼恨,为父的看你这般光景,多像要归无常之路,只可恨这贱人。”
安人假意儿咳嗽一声,丢个眼色,将头乱摇,似乎止住员外不可多言。时已近三更,上卿渐渐苏醒,员外安人方住了哭。近前叫说:“上卿,我儿你要有主意,不可把爹娘急坏。”
上卿喘气不定,只点头答应而已。员外又叫昌德快去请好医生。昌德应道:“员外,嘉兴的郎中,是无一个有用的。倒是去苏州再请何相公前来,还是好的。”
员外道:“怕他不肯来,空费往返。况大相公这等光景,那里待得许久!”
安人拭泪道:“今夜先请一个医生与孩儿诊视。然后去苏州请何相公,多送他些银子,表叔必定肯来。”
员外说道:“事已至此,昌德你先去请个医生。”
昌德即时行出外边,一见门多已开了,心中疑惑。再到大门,连大门也是开的。昌德大惊,连忙闭上大门,奔到书房而来说道:“员外不好了,家中被贼入内,把门一重重开出去,不知偷了什么东西逃走。”
安人心下明白,员外正苦上卿之病,呆呆在书房立着。忽闻此言,应道:“人若要死了,一齐偷完了,一并了局,不干我事。”
安人假意道:“员外,你到自在说话。”
便叫众丫环各执灯盏四处照看。众丫环小使各执灯笼周回乱照,照到高楼之上,单不见了小姐。安人假意着急盘问秀梅,秀梅假意应道:“方才小姐打发我到书房看视大相公,如今不知小姐哪里去了。”
安人即走至书房,招了员外出来说道:“女儿如今不知哪里去了。”
员外闻言,气得暴跳如雷,大怒骂道:“一定是你通风,放走了这贱人,还是要来愚弄我!”
安人道:“员外何出此言?我和你年老夫妻,安敢相欺?”
员外又吩咐众家人女眷:“各处分头寻找,若拿得这贱人,我一时就要处死,方消我的恨气。也免出丑败坏家风。”
安人悄悄吩咐众人:“不必去寻。员外若问,只说寻不见,我各赏你们每人一锭银子。”
众人听见安人如此说,大家一齐去睡了。再说月姑若是懦怯之人,安人安肯放她出去?就是月姑也不敢逃走。然她虽是个女流,欲胜过英雄之汉,所以安人放心,并不挂虑。那月姑出了后门,一头走一头想道:“母亲叫我暂到华府安身几时,想我有孕在身,何面目向人?不如不去华家为是。若说张金定处,柳郎现在她家,我此去岂不羞杀。虽然七位姊妹,哪一家不留;只碍我有孕在身,无颜对人。如今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