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3.东坡画赞得禅髓
苏轼《维摩画像赞》所表达的不二禅机,使得当时最负盛名的禅宗大师宗杲也深为赞叹:“常爱东坡为文章,庶几达道者也。纵使未至于道,而语言三昧实近之矣,……观其作《维摩画像赞》,从始至终不死在言下。”其《维摩画像赞》云:
我观众工工一师,人持一药疗一病。风劳欲寒气欲暖,肺肝胃肾更相克。挟方储药如丘山,卒无一药堪施用。有大医王拊掌笑,谢遣众工病随愈。问大医王以何药,还是众工所用者。我观三十二菩萨,各以意谈不二门。而维摩诘默无语,三十二义一时堕。我观此义亦不堕,维摩初不离是说。譬如油蜡用灯烛,不以火点终不明。忽见默然无语处,三十二说皆光焰。佛子若读《维摩经》,当作是念为正念。我观维摩方丈室,能受九百万菩萨。三万二千师子座,悉皆容受不迫窄。又能分布一钵饭,餍饱十方无量众。断取妙喜佛世界,如持针锋一枣叶。云是菩萨不思议,住大解脱神通力。我观石子一处士,麻鞋破帽露两肘。能使笔端出维摩,神力又过维摩诘。若言此画无实相,毗耶城中亦非实。佛子若见维摩像,应作是观为正观。《大慧录》卷18引
此诗妙得不二神韵。“忽见默然无语处,三十二说皆光焰”之说,确能于一默的表象之外,别具只眼,宗杲誉为“这个虽是死蛇解弄却活,若彼三十二人所论,真个负堕时,即是无言胜有言。情知古人之意决不如此”。末四句阐发真幻不二之旨,亦深得禅髓。宗杲赞赏此诗:“此是东坡说底禅,岂不是言语到,若非前世熏习得来,争解恁么道?”《大慧录》卷18苏轼深谙不二禅味,其《花落复次前韵》亦云:“先生年来六十化,道眼已入不二门”同上卷38。 非独苏轼,唐宋诗家对不二法门也多心仪神往,如骆宾王《秋日于天中寺寻复礼上人》“理诣归一处,心行不二中”《全唐诗》卷80, 白居易《夜雨有念》:“自我向道来,于今六七年。炼成不二性,消尽千万缘”同上卷433, 王十朋《悼僧德芬》:“参禅早悟前三旨,学道思归不二门”《全宋诗》卷2017, 孙觌《能仁寺悟上人来枫桥访余索诗赋两绝句》:“更无一语堪酬对,已入维摩不二门”同上卷1486, 辛弃疾《南歌子·独坐庶庵》“玄入参同契,禅依不二门”。由此可见《维摩经》不二法门对中国禅林诗苑影响之一斑。
《维摩经》运用不可思议的不二法门,消解一切矛盾,给禅宗思想、禅悟思维、禅宗机锋公案烙上了深深的印痕。禅宗对《维摩经》特别推崇,将不二法门作为处世接机的态度与方法,泯灭一切对立,从而获得了主体精神的无限超越。几乎所有用遮诠的禅宗公案,都是运用了不二法门。不二法门,成了禅宗所向披靡的金刚剑,在棒如雨点、喝似雷奔、无言渊默、疾雷破山、箭锋相拄的禅机中,到处闪烁着不二的慧光。由此形成的禅宗诗歌,流宕着禅定直觉意象,玲珑剔透,尽得风流。体悟了不二法门,也就能悟解禅宗的处世态度、接机方法、终极关怀,捕捉到闪烁在接机对答中的大机大用,从而契入超悟之门,以澄明悟心,融入禅思禅诗的无尽藏。
第六章 《楞严经》与禅宗思想
《楞严经》一名《大佛顶首楞严经》。《楞严经》,全名《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10卷,唐般刺密帝译,大正藏第19册。本书所论即主要依据此本。 “首楞严”是佛所证得的“三昧”三摩提,即将心定于一处的禅定状态。本书所言“楞严三昧”,专指《楞严经》深妙玄微的、带有禅悟色彩的义理、机趣。《楞严经》阐明“根尘同源、缚脱无二”之旨,并解说三昧之法与菩萨之阶次,是开示修禅要义的经典。关于它的真伪,曾展开过热烈的讨论,有的学者曾提出“楞严百伪”说。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自中唐以后,《楞严经》盛行于禅、教之间。禅门名僧大德,多以楞严三昧印证禅心,从《楞严经》悟入者不计其数。禅宗著名公案集《碧岩录》、《无门关》等收入了《楞严经》的经文及相关禅门机锋,作为参禅悟道的入门;禅宗著名偈颂集《禅宗颂古联珠通集》等收入了大量吟颂《楞严经》原文及衍生机锋的诗偈;会通教禅的《宗镜录》对《楞严经》屡屡征引阐释,楞严三昧与禅心交相辉映。明智旭《阅藏知津》中称“此经为宗教司南,性相总要。一代法门之精髓,成佛作祖之正印”。《楞严经》雍容裕如、浑灏流转的机锋,对自性本体睿智而深邃的思索,对了悟境界诗意而哲理的描绘,对于禅的参究有很大的帮助和启发,影响了禅宗电光石火的机趣,形成了孤拔峻峭的禅宗公案,产生了睿智超妙的禅门诗偈,为中国禅林诗苑增添了丰厚的内涵。
一、《楞严经》的机趣与禅宗思想
《楞严经》的机趣,韵致丰圆,情节生动。其开示见性、七处征心、八还辩见等情节,是《楞严经》式的禅门公案。《楞严经》第一章可以看作是一则开示见性的大公案,由敷座宴安、七处征心、八还辩见、举臂屈指、开掌合掌等几个部分组成,而每个部分,本身又可以看作相对独立的公案。
1.不说之说、触境发机的机趣
《楞严经》开篇的敷座宴安,在静默雍容中透射出般若智慧的光华,闪烁着睿智深邃的机趣:
十方菩萨,咨决心疑。钦奉慈严,将求密义。即时如来敷座宴安,为诸会中,宣示深奥。卷1本章随文注括号内只标卷数而不另注出处者,均出大正藏第19册之《楞严经》。
“密义”即心法,因为本心之外,所有境界,都可以测量,而唯有本心,深妙不测,所以说是“密义”。在这段凝重庄严的文字中,禅机汩汩地跃动,必须是顶门有眼、上根利器,才能与如来心心相印,在宁谧之中觑照出禅机的汪洋:如此“深奥”妙法,但标其名,而不说明如何深奥,可见“密义”非口所能宣。如来“敷座宴安”之时,息灭诸缘,独露真诠,正是“宣示深奥”密义。若是法眼通明者,一见便知落处。惟愚痴着相者,伫待如来开口,可谓“三级浪高鱼化龙,痴人犹戽夜塘水”。此段经文,坦荡砥平,不立孤危,却禅机超妙。
在敷座宴安之后,经文接着叙阿难至外地行乞,遭摩登伽女诱惑,几将破戒。如来感知,遣文殊师利以神咒往护。阿难返回佛所,佛问他当初为什么跟从自己出家。阿难说是因为爱慕佛的庄严相貌,佛便问他:“当汝发心,缘于如来三十二相,将何所见?谁为爱乐?”这句问话,用抽钉拔楔的手段,直欲阿难起死回生。阿难若解回光返照,直下寻觅爱乐之心,了不可得,了知心目假名无实,妄心便会当下瓦解,而顿悟本心。十卷《楞严经》文,亦无从生起。可惜阿难在如来的一再诱导、警醒下,仍然寻言逐句,说“如是爱乐,用我心目”,却不知以何为目,更不知以何为心,由此扯起下文无限葛藤。如来无可奈何,只得将错就错,随其所计度分别而破除之,引起七处征心的话头,问他生起爱恋之意的“心”,到底在什么地方,阿难先后提出七种观点,都被如来一一予以否决,如来又巧设方便:
即时如来举金色臂,屈五轮指,语阿难言:“汝今见不?”阿难言:“见。” 佛言:“汝何所见?”阿难言:“我见如来举臂屈指,为光明拳,耀我心目。” 佛言:“汝将谁见?”阿难言:“我与大众同将眼见。”佛告阿难:“……汝目可见,以何为心,当我拳曜?”阿难言:“如来现今征心所在,而我以心推究寻逐,即能推者,我将为心。”佛言:“咄!此非汝心。”卷1
机趣盎然,令人应接不暇。屈指为拳伸指为掌,拳掌皆是假名。如来以此试问阿难,意欲阿难知幻而离幻。阿难答“见”,如来进一步勘问:“汝何所见?” 这是试金之炉锤。阿难答见如来屈指“为光明拳,耀我心目”,一经炉锤,假相毕现。如来虽知阿难落于前尘,如果回光返照,心境俱空,也能由此开悟,所以又问:“汝将谁见?”这个“谁”字,是让阿难反求诸心。阿难不解,说“我与大众,同将眼见”。如果是用了悟之眼,也可成就菩提。若用凡夫之眼,则着于前尘。所以如来又追问:“汝目可见,以何为心,当我拳曜?”阿难答能推求寻逐者为心。如来征心,至此已征得阿难病源,遂蓦然而“咄”,似狮子哮吼,百兽潜踪;如平空霹雳,雨霁云消!意欲阿难停息缘心,凝情正见,所以说“此非汝心”。此种作略,宛如金刚王宝剑,意在斩断阿难的攀缘之心。参守培法师《楞严妙心疏》,佛陀教育基金会1994年版。
2.见性不灭的机趣与禅宗思想
如来处处举示,阿难头头错过,如来推寻阿难妄心,着着逼近,直将阿难逼拶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使阿难认识到“此非汝心”,“此是前尘虚妄相想,惑汝真性。由汝无始至于今生,失汝元常,故受轮转”。可阿难仍然存有疑难,如来便为他开示了能见不是眼见、客尘为烦恼根由等心法,并为他指出了本心的特征:
即时如来于大众中,屈五轮指,屈已复开,开已又屈。谓阿难言:“汝今何见?”阿难言:“我见如来百宝轮掌,众中开合。”佛告阿难:“汝见我手,众中开合,为是我手有开有合,为复汝见有开有合?”阿难言:“世尊宝手,众中开合。我见如来手自开合,非我见性有开有合。”佛言:“谁动?谁静?”阿难言:“佛手不住,而我见性,尚无有静,谁为无住?”佛言:“如是。”
通过开掌合掌的譬喻,如来向众人指出追逐色尘的错误,“从始洎终,念念生灭,遗失真性,颠倒行事。性心失真,认物为己。轮回是中,自取流转”,从而论证了“故知见性不迁,理周法界。但是认物为己,背觉合尘。若以动为身,以动为境,则颠倒行事,性心失真。境实不迁,唯心妄动”《宗镜录》卷33。 阿难的错误,在于将见的作用当成了见的本性。如来以层出不穷的譬喻、引君入彀的诱导、睿智灵动的诘问,引导阿难发现那个不迁不变、迥超色尘的见性。
对开掌合掌的机趣,禅林尤为钟爱,并形成诸多公案:
有老宿见日影透窗,问师:“为复窗就日,日就窗?”师曰:“长老房中有客,归去好!”《五灯》卷3《惟政》
师指竹问僧:“还见么?”曰:“见。”师曰:“竹来眼里?眼到竹边?” 曰:“总不恁么。”同上卷10《文益》
上元新节,处处烧灯。都城巷陌,市廛邸店,观者如堵。惟复灯来眼底,眼到灯边?会得方是观灯人。其或未然,多向暗地里走。《虚堂录》卷9
第一则里,惟政轻轻的一句“归去好”,指出学人没有到家,犹在半途,并嘱其不要无事生非,好肉剜疮,只要一念心歇,认识到色尘的虚妄,便是归家稳坐;第二则里,文益作为师家,设下陷虎之机,学僧心明眼快,把断封疆;第三则里,智愚仅是提出话头,不作任何评价,让人自参自悟。三则机锋形式不同,旨趣无二,都是为了让人认识到色尘的虚妄,体证见性的湛然。
3.闻性不灭的机趣与禅宗思想
《楞严经》指出,非独见性不灭,闻性同样不灭。“汝更听此礻氏陀园中,食办击鼓,众集撞钟。钟鼓音声,前后相续。于意云何?此等为是声来耳边,耳往声处?”卷3“知有知无,自是声尘。或无或有,岂彼闻性……声于闻中,自有生灭,非为汝闻声生声灭,令汝闻性,为有为无。”卷4“声无既无灭,声有亦非生。”卷6人们耳朵听到的,只是声尘,尘生尘灭,无关于闻性。“声尘生灭,动静皆空。声不至于耳根,根不往于声所。既无一物中间往来,则心境俱虚,声不可得。”《宗镜录》卷54《无门关》第16则将《楞严经》“声来耳边,耳往声处”作为参究的重心:“衲僧家骑声盖色,头头上明,着着上妙。然虽如来,且道声来耳畔,耳往声边?直饶响寂双忘,到此如何话会?”禅门举一反三,将《楞严经》对声尘的否定运用于禅法实践之中:
于时庭树鸦鸣,公问:“师闻否?”师曰:“闻。”鸦去已,又问:“师闻否?”师曰:“闻。”公曰:“鸦去无声,云何言闻?”师乃普告大众曰:“… …闻无有闻,非关闻性。本来不生,何曾有灭?有声之时,是声尘自生。无声之时,是声尘自灭。而此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