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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声尘自生。无声之时,是声尘自灭。而此闻性,不随声生,不随声灭。悟此闻性,则免声尘之所转。当知闻无生灭,闻无去来。”公与僚属大众稽首。《五灯》卷2《无住》
这纯粹就是《楞严经》的翻版。问答双方,都深谙楞严三昧。问者绵里藏针,答者削铁如泥。对见性闻性的超越性质,清远揭示得尤为明白:“古人云:动静不二,真妄不二。《维摩》明一切法皆入不二门。若领此要,万动自寂灭也。且如眼不至色,色不至眼,声不至耳,耳不至声,法法皆尔。云是自心功德藏,无可得取舍,契者何往不利,此正是那伽大定也。”《古尊宿》卷34《清远》 宁动千江水,不动道人心。禅者正是通过对声尘色尘的否定,在声色纷纭中持守原真的悟心。
《楞严经》生动流转的机趣,与后世禅门公案相比,毫不逊色。《楞严经》旨趣幽微,通过抽丝剥茧的细密论证、层层推进的佛理演绎,使人不断朝向上一路迈进。《楞严经》中,充满精彩绝伦的譬喻,像“认贼为子”、“捏目生花”、 “蒸砂成饭”、“味如嚼蜡”等。 流溢着空灵隽永的机趣,为禅门机锋提供了取之不尽、挹之无竭的灵性泉源。《楞严经》不立孤危,雍容裕如,却机锋内敛,灏气潜转,较之后世禅门某些故求高深、盲拈瞎弄的机锋,更显得尊贵高华,肃穆庄严。当然,心地明彻的禅门宗师,在对《楞严经》的含葩嚼蕊中,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直探心源,将无数譬喻、诘问、警语、睿思凝成的楞严三昧,当作参禅体道的滋养,作为触发禅悟灵感的重要泉源,从而使得轰天揭地的禅门交响曲中,回荡着楞严三昧的永恒音符。
二、《楞严经》的“征心”与“辩见”
“七处征心”与“八还辩见”是《楞严经》最负盛名的两则话头,它的要旨,是祛除妄心见本心,摒落见尘明见性。它所表现出的义理、机趣,对于禅僧的禅修训练有切实的助益,因此后世禅林对《楞严经》征心、辩见特别看重,当作学道的指南,悟入的门径。
1.七处征心:祛除妄心见本心
楞严会上,佛征诘阿难心目所在之处,阿难先后以七处回答:心在内、心在外、心潜伏在眼根里、心在见暗见明的作用上、心在随所合处、心在中间、心无著,均为佛所一一论破,称为七处征心。阿难之误,在于将这个应用的心当作真心,而佛指出它只是应用的现象,并非真心自性,只是妄心。佛的论破,机锋迭起,为禅门奉为圭臬。安民禅师初讲《楞严经》于成都,为义学所归,后来参见圆悟,圆悟问他:“《楞严》有七处征心,八还辩见,毕竟心在甚么处?”安民屡呈见解,都被否定,后来在圆悟征引《楞严经》文、结合禅学体悟的开示下,终于桶底脱落《五灯》卷19《安民》。 清远禅师《因举楞严经七处征心成颂》以诗偈的形式表达了对七处征心的体悟:
善逝明知直不邪,要穷妄识是空花。故令庆喜推心目,胜相初观始出家。在内何缘昧肝胃,相知在外又成差。琉璃比眼还同境,闭障开明未有涯。合处随生难定体,根尘兼带转蓬麻。世间一切都无著,水陆空行作翳瑕。七处无归全失措,从兹始得遍河沙。《古尊宿》卷30《清远》
“善逝”是佛十号之一,“庆喜”为阿难别名。“胜相初观始出家”,指阿难见如来三十二相胜妙殊绝而从佛出家,讽其出家初心已误。
“在内何缘昧肝胃”,阿难第一次说心在内,佛诘问他,既然在内,怎么不能见到心肝脾胃?此为一拶阿难。
“相知在外又成差”,阿难第二次说心在外,佛诘问他:“若言心在身外,则身心两异,各不相知。而今身心相知,岂可谓在外?”此为二拶阿难。
“琉璃比眼还同境”,阿难第三次以琉璃笼眼为喻,说心潜伏在眼根里,若眼见物时,心随即能分别其物而无有障碍,好比以琉璃笼于眼上而不碍于见物。佛因阿难引喻失当而批评他:“若以琉璃喻眼,则眼亦可见;眼若可见,即同于境矣。眼若同境,则心境各异,岂可谓心潜伏根内而可分别?”此为三拶阿难。
“闭障开明未有涯”,阿难第四次又说“开眼见明,名为见外。闭眼见暗,名为见内”,根据心见明见暗说明心在内在外的现象。佛诘问他:“闭眼见暗之时,此暗境界与眼相对否?若与眼相对,暗在眼前,云何成‘内’?若不相对,云何成‘外’?”此为四拶阿难。
“合处随生难定体”,阿难第五次说“随所合处,心则随有”,认为心在与外界事物相连合之处。佛诘问他:“汝觉了能知之心,若必有体,为复一体,为有多体?今在汝身,为复遍体,为不遍体?”通过分析,指出心性思维作用,并无自体“难定体”,因此阿难认为思维的作用就是心的体性的观点是错误的。此为五拶阿难。
“根尘兼带转蓬麻”,阿难第六次说“心在根、尘中间”,即心在物质与知觉、身体与外界现象的中间。佛诘问他:“心若在根、尘之中,此心体为复兼于根、尘,为不兼于根、尘?若兼于根、尘,则根有知而尘无知,根、尘敌对,有知无知两立,云何为中?若不兼者,不属根、尘,即无体性,中何有相?”此为六拶阿难。阿难回答心在根尘中间,枝蔓缠绕,所以说这个回答是“转蓬麻”。
“世间一切都无著,水陆空行作翳瑕”,阿难最后回答说“一切无著,名之为心”。佛又诘问他:“世间虚空,水陆飞行,名为一切。汝不著者,为有为无?” 如果没有无著的境界存在,根本就是龟毛兔角;如果有一个无著的境界存在,那就必定会有一种境界与境象,怎么可以说无著呢?所以说一切无著就是心,仍然是错误的。此为七拶阿难。诗意谓如果对水陆空行的“一切”都不著,则这“一切”就成了眼中的翳瑕,仍然不能见心。
此诗的前十二句隐括《楞严经》七处征心文意,见出作者对经文的娴熟以及高超的文学描写功力。“七处无归全失措,从兹始得遍河沙。”诗的最后两句揭示佛七处征心的要旨,佛将阿难的妄心斩尽杀绝,夺耕人之牛,驱饥人之食,将阿难逼拶到山穷水尽处,使他回光返照,体认到此心遍一切处,无在无不在的妙净圆明。此诗写法上以隐括经文文意为主,主要反映作者对《楞严经》的教理方面的修养。而端师子颂《楞严经》七处征心偈,则更多禅门的顿悟色彩:
七处征心心不遂,懵懂阿难不瞥地。直饶征得见无心,也是泥中洗土块。 《罗湖野录》卷1
延寿谓:“此一念瞥起觉了能知之心,如阿难妄执在其七处,世尊一一推破,俱无所在,然因依之处,不过此七。世人同执,熏习坚牢,若非大圣子细推寻,情见无由可脱。此七处既破,则一切处皆无。”《宗镜录》卷83“觉了能知之心”处处皆无,而觉了能知之性则处处皆有。世尊七处征心,阿难始终 “懵懂”,不能“瞥地”了悟,到最后还说“若此发明不是心者,我乃无心,同诸土木”,与真心愈来愈远,这种情形犹如泥中洗土块,愈洗愈脏。只要一念回光,即可顿悟本心。禅门颂七处征心大都颇有机趣:“都缘家贼难防备,拨乱乾坤见太平。”《颂古》卷4万庵颜颂谓如来将家贼似的妄心一一破除,犹如安定乾坤,心国太平;“瞿昙忒杀怜儿切,逼得鮕鱼上竹竿。”同上绝岸湘颂谓佛祖爱惜阿难,出以本色钳锤,将阿难逼得鮕鱼上竹竿,在山穷水尽处,蓦现柳暗花明。
2.八还辩见:拨落见尘明见性
七处征心之后,便是八还辩见。辩又作辨。世间诸变化相,各还其本所因处,凡有八种,称为八还。见,指能见之性。八还辩见,即以所见八种可还之境,而辩能见之性不可还。《楞严经》卷2载,阿难不知“尘有生灭,见无动摇”之理,如来遂以心、境二法辩其真妄,以显示“所见之境可还,能见之性不可还”之理,故以八种变化相辩之:明还日轮、暗还黑月、通还户牖、壅还墙宇、缘还分别、顽虚还空、郁孛,清明还霁,最后得出结论:“诸可还者,自然非汝。不汝还者,非汝而谁?”卷2禅宗对它的体证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不汝还者,非汝而谁”
报慈文遂禅师尝注《楞严经》,参见法眼,法眼即以《楞严经》八还义勘辩他:“明还什么?”“明还日轮。”“日还什么?”文遂“懵然无对”,法眼令他把注文烧掉,“师自此服膺请益,始忘知解”《五灯》卷10《文遂》。 端师子颂八还辩见“直饶还得不还时,也是虾跳不出斗”《罗湖野录》卷1, 即是指如果对八还辩见缺乏实证功夫,仅仅局限在理性的认知层面,仍是气局狭隘,眼光偏浅,如同跳不出斗的虾米。禅门颂此,或谓:“色空明暗,各不相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颂古》卷4北涧简颂借用王维诗,喻还到山穷水尽处,剩下的就是不可还的自性;或谓:“不汝还者,非汝而谁?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五灯》卷20《士珪》借用白居易诗,以业已凋残的人间四月芳菲景喻“诸可还者,自然非汝”的可还之境,以 “此中”喻无动摇的能见之性。又如:
千山鸟飞灭,万里人迹绝。扁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颂古》卷4肯堂先颂
不汝还者复是谁?残红流在钓鱼矶。日斜风起无人扫,燕子衔将水际飞。 同上天目礼颂
前诗借用柳宗元《江雪》句意,柳宗元《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全唐诗》卷352。 以“千山鸟飞灭,万里人迹绝”的高寒旷远之境,喻“诸可还者”形灭影绝,不再呈现。后两句喻 “不汝还者,非汝而谁”。在孤寒旷远的境界里,剩下那个不可还的绝对的自体,显现着独立任运的活动。后诗“残红流在钓鱼矶”,将当时自然界的现象,很自然地原真地呈显在那里。落英缤纷,繁华刊落,喻禅者泯除妄念,心绪慢慢地沉静下来。“日斜”两句,喻仍然残存有丝毫的妄念,但彻悟之时,即妄即真,烦恼即菩提,湛明见性与燕衔落花的景致,天机凑泊,遂成绚丽宁谧的审美景观。
2“吾不见时,何不见吾不见之处”
在指出“诸可还者,非汝而谁”之后,佛又告诫阿难:“吾不见时,何不见吾不见之处?若见不见,自然非彼不见之相。若不见吾不见之地,自然非物,云何非汝?”卷2意思是当“我”不起看的作用时,你就见不到这个看不见的自性;如果可以见到这个看不见的能见自性,则你所见的并不是那个看不见的能见自性;如果那个能见的功能根本看不见,自然不是物质现象,何以不是你的自性?禅林对此段经文极为重视,圆悟对其幽微之旨深有抉发:“若道认‘见’ 为有物,未能拂迹。‘吾不见时’,如羚羊挂角,声响踪迹,气息都绝,尔向什么处摸索?”雪窦颂云:
全象全牛翳不殊,从来作者共名模。如今要见黄头老,刹刹尘尘在半途。 《碧岩录》第94则
“全象全牛翳不殊”,“全象”用仰山事。仰山见人问禅问道,便作了一个 ○圆相,于中书“牛”字,学人问其意旨,仰山说:“吾今问汝,汝参禅学道,诸方老宿向汝身上指那个是汝佛性,语底是耶?默底是耶?总是总不是耶?若认语底是,如盲摸着象耳、鼻、牙者;若认默底是,是无思无念,如摸象尾者;若取不语不默底是中道,如摸象背者;若道总是,如摸象四足者;若道总不是,抛本象落在空中。正当诸盲皆云见象,安知止于象上名邈差别耶?”《林间录》卷下“全牛”用《庄子》事。庖丁解牛,开始时所见无非全牛,后来又未尝见全牛,顺理而解,游刃自在,才举目时,头角蹄肉,一时自解。如此十九年,其刃利如新发于硎。观象而得全象、解牛而见全牛,需要很高的悟性。雪窦却认为纵使有这样的高深悟境,与眼中翳并无区别。因为对《楞严经》这段经文,纵是修为极高的禅林大德,也摸索不着。对此段经文的要旨,不论是迦叶,还是西天东土祖师,天下名禅耆宿,都只是“名模”。“如今要见黄头老,刹刹尘尘在半途。”如今的参禅者要想见到佛祖真意,纵使有“一尘一尘刹,一叶一释迦” 的悟境,也只是在半途!可见此段经文的微旨妙义,实在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禅林用诗歌来表达对它的感悟。湛堂颂云:
老胡彻底老婆心,为阿难陀意转深。韩干马嘶青草渡,戴嵩牛卧绿杨荫。 《大慧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