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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面,虽是淡妆素服,却生得姿容韶秀,落落大方。秀心中
时常记着,以为娶妻不得如丽华,宁可终鳏,自古英雄多好色。
所以在舂陵时,年至二十有八,尚未成婚。也是丽华应配真龙,
到了十有九岁,尚未许字,至刘秀着人探问,与丽华兄阴识谈
及,识已无父,乐得与阿妹作主,叫她去做汉大将军妻室。丽
华亦喜逢佳配,便由阴识与来人说明,托他还报。秀欣如所望,
当即聘娶,六礼告成,两美合璧,自然如鱼得水,好合无尤。
及秀奉玄命为司隶校尉,乃与阴氏告别,仍使归居新野,自率
吏士径赴洛阳。于是置僚属,作文移,从事司察,一秉旧章。
待至宫府修成,报知刘玄,玄择日起行。当时三辅官吏,京兆
左,冯翊右,扶风,号为三辅。东迎刘玄,见玄麾下诸将,首
戴冠帻,服近妇人,莫不暗中窃笑,惟见了司隶僚属,都不禁
心喜道 :“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嗣是皆归心刘秀,不愿
属玄。玄既都洛阳,遣使招降赤眉。樊崇等闻汉室复兴,却也
有心归汉,因留部众分驻青徐,自与部目二十余人,径投洛阳,
入见刘玄。玄并封为列侯,未给国邑。崇等见刘玄没甚威仪,
已失所望,又不得采邑分封,更难如愿,厮混了一二旬,乘隙
出走,返入老营。分为二部,崇与逄安为一部,尚有徐宣谢禄
杨音等党羽,另成一部,仍然反抗汉命,略地称兵。此外又出
了一个淮南王,乃是庐江连帅李宪,曾由王莽命为偏将军,出
徇江淮,因闻王莽被杀,遂据住庐江,自称淮南王。刘玄诸将,
却无意东封,独谋北略,当下议派遣大将,往定河北。大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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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赐,继縯后任,系是刘玄从兄,独谓刘秀才可大用,应即遣
往,朱鲔等意在阻秀,语多蹊跷,赐却一力保举,驳去众议,
乃令秀行大司马事,持节渡河,镇抚州郡。蛰龙出海了。秀不
带多兵,但率亲从数百骑逾河,沿途无犯,察官吏,明黜陟,
赦囚徒,革除王莽苛禁,规复前汉官名,吏民大悦,争持牛酒
迎接道旁,秀一律却还,婉言慰谕,无不欢呼。再前行至邺城,
有一士人杖策追来,报名求见,秀立命延入,下座相迎。这人
为谁?乃是南阳人邓禹,系东汉佐命元功,为将来云台二十八
将的领袖。郑重言之。他少时游学长安,曾与秀同学,气谊相
投,至是久别重逢,当然欢慰,寒暄甫毕,秀却笑问道 :“我
得承制封拜,仲华远来,莫非想做官么?”原来仲华是邓禹表
字,故秀有是称。禹笑答道:“禹不愿为官。”秀又笑说道:
“官不愿为,何苦仆仆风尘,前来寻我?”禹应声道:“但愿
明公威加四海,禹得效尺寸功劳,垂名竹帛,便足称快了。”
并非不愿做官,实想做个功臣。秀鼓掌大笑,就留禹同食同宿,
与语军情。禹乘势进言道 :“现今山东未安,赤眉等到处扰乱,
动辄万计,更始乃是庸才,不能刚断,部下诸将,又没有什么
豪杰,不过志在财帛,但顾目前,明公试想这等庸奴,岂能深
谋远虑?尊主安民,将来四方分崩,必致败亡!从来帝王崛兴,
必须天时人事,相与有成,今更始方立,天变不绝,便是不得
天时;且中兴大业,岂凡夫所能胜任?便是不协人事。明公虽
得为藩辅,终属受制他人,不能自主,依禹愚见,如公盛德大
功,为天下所响服,何不延揽英雄,收服人心,立高祖大业,
救万民生命,一反掌间,天下可定,胜似俯首依人,事事受制
哩 !”秀不觉大悦,“安知非仆”之志愿,从此激成。令禹常
居左右,事必与商,且饬部众呼禹为邓将军。
先是秀居兄丧,阳为谈笑,阴寓悲伤,枕席间常有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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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城留守冯异,当秀入洛阳时,路过父城,异尝开门出迎,奉
献牛酒,秀乃令为主簿,使前县长苗萌为从事。异遂从秀至洛,
且荐举同里铫期铫音姚。叔寿段建左隆等,并为掾吏。嗣是异
一心事秀,秀亦推诚倚任。异见秀平时纳闷,料知秀不忘乃兄,
时为劝解。秀摇手道 :“卿勿多言。”及秀往河北,得遇邓禹
说了一篇独立的计议,异亦稍有所闻,也向秀进说道 :“更始
乱政,百姓失依,譬如人当饥渴,一遇饮食,容易充饱,今公
专任方面,宜急分遣官属,徇行郡县,理冤结,布惠泽,方好
收拾人心 !”秀点首称善,依议施行。复北向至邯郸,骑都尉
耿纯,出城迎谒,秀温颜接见,偕纯入城。纯字伯山,钜鹿宋
子县人,父艾为王莽济平尹,至刘玄称帝,使李轶招抚山东,
艾即请降,纯亦随见,轶使艾为济南太守,并因纯应对不凡,
承制拜为骑都尉,授纯符节,令他抚集赵魏各城。纯奉令往抚,
留寓邯郸,因此得迎谒刘秀。秀待遇有恩,自然惬意,及趋退
后,复见秀部下官属,各有法度,益加敬服,意欲格外结纳,
特献马及缣帛数百匹。纯亦中兴名臣之一。故赵缪王子刘林,
缪王为景帝七世孙,名元。尚在邯郸,入见刘秀道:“赤眉现
在河东,但教决水灌去,就使他众至百万,也好使作鱼鳖了。”
秀以为此计太忍,默然不应,竟留耿纯守邯郸, 自率邓禹冯
异等出徇真定。
刘林因计不见听,怏怏不乐,自思卜人王郎,向与友善,
不若就去问卜,使决后来吉凶。郎素好诞言,见了刘林,便为
道贺。林愕然问故,郎说道 :“谁不知刘氏当兴?君系刘氏宗
室,难道不就此复封么?”林与言献计刘秀,不得见从,甚是
可惜,郎又说道 :“君可径自称尊,何必仰仗别人?”林颇有
难色,郎复进策道 :“我闻得王莽在日,曾由将军孙建,谓有
妄男子武仲,冒充成帝子子舆,已经诛讫,君本姓刘,何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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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子舆,号召四方?”《汉书·王莽传》, 曾有武仲冒充子
舆,谓为成帝小妻所生,今特借口补叙。林笑道 :“我自我,
子舆自子舆,怎可混充?如我可冒充子舆,君亦尽可冒充了!”
郎跃起道 :“君若肯助我起事,我就冒充刘子舆 。”好好卖
卜,也想称尊,真是该死。这一席笑语,竟至弄假成真,遂去
连结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决议起兵。育与参本认识王郎,平
时常向郎卜易,却有几句被郎说着,所以信郎甚深。此次郎欲
起事,想他必有把握,因此慨然允许,就将家中私财,搬取出
来,招募壮丁,不到旬日,就聚集至数千人。当下拥戴王郎,
就在邯郸城内,据住官舍,南面称尊。邯郸百姓,晓得什么真
假子舆,并且无拳无勇,如何反抗?只好让他去做皇帝。独有
耿纯不服,与从吏夤夜出走,手中尚持着汉节,发取驿舍车马
数十乘,载与俱驰,奔归宋子。至王郎派人捕纯,纯早已飏去。
郎遂假称刘子舆,传檄郡国,略言圣公未知,误称帝号,翟义
不死,已诣行宫,一派荒诞无稽的文告,布示远近,吏民哪里
知晓?闻风响应。于是赵国以北,辽河以西,多半向郎上表,
自请投诚。上谷太守耿况,已受刘玄使命,遣子弇驰赴长安,
贡献方物。弇字伯昭,年方二十有一,与属吏孙仓卫包偕行,
道出宋子县,正值耿纯带领从兄䜣宿植等,约有数百人,起程
北趋,弇与纯本不认识,见纯从行多人,不由的诧异起来,探
问行人,才知邯郸有独立消息,称尊的叫做刘子舆,耿纯不肯
从命,所以他往。弇乃与孙仓卫包两人,共商行止,仓与包应
声道 :“刘子舆既为成帝后人,应承正统,我等舍此不归,还
想远行,果将何往?”弇不以为然,按剑叱责道:“子舆小丑,
终为降虏,我今至长安,与国家说明,渔阳上谷的兵马,勇悍
可用,然后求得使节,还出代郡,大约在途数十日,便可归至
上谷,征发击骑,驱除小寇,好似摧枯拉朽,立见扫平,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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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去就,恐误投匪人,转眼间就要灭族了 !”弇未识破假子
舆,又欲去投刘玄,亦非良策,惟知邯郸不能成事,也觉有识。
仓包未信弇言,竟悄然逃去,亡归王郎。只剩弇踯躅道旁,孤
踪西向。忽有途人传说,谓刘秀转赴卢奴,自思卢奴与上谷相
近,不如还投刘秀,较还得计,乃即返辔北行。
时耿纯已与秀相会,报知王郎为乱,势甚猖獗,秀恐幽蓟
一带,为郎所欺,因拟先定幽蓟,还击王郎,可巧耿弇亦至,
遂留为长史,与他同行至蓟州。既得入蓟州城,乃令功曹王霸,
募兵市中,将攻邯郸。霸字元伯,系颍阳人氏,少为狱吏,慷
慨有大志,前时秀略颍川,道出颍阳,得霸与俱,命为功曹令
史,至此奉令募兵,偏市人无一应募,转用冷语相侵,霸不禁
怀惭,还白刘秀。秀见人心未附,便拟南归,官属也都有归志,
独耿弇进谏道 :“明公从南方到此,大势未定,奈何南行?现
在渔阳太守彭宠,与公有同乡谊,弇虽家世茂陵,但弇父方为
上谷太守,耿弇籍贯,借他自述,省得另表。耿弇王霸皆中兴
之名臣,故叙笔不略。若征发两郡兵马,控弦万骑,直捣邯郸,
还怕什么假子舆呢?”秀乃有留意,惟官属统思南归,相率喧
哗道 :“死且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秀笑指耿弇道:“这
是我北道主人,何用多募?”随即依了弇议,致书渔阳上谷,
征发援兵,时已为更始二年春月了。秀尚留住蓟城,专待两郡
兵马到来,进击王郎。不料王郎移文至蓟,购索刘秀,标明十
万户为赏格。有一个故广阳王刘嘉子接,嘉系武帝五世孙。贪
得厚赏,纠众应郎,全城扰乱,讹言百出,纷纷说是邯郸兵至,
将捉刘秀。秀因兵单将寡,不便久留,当即带领亲信将士,出
南城门,城门已闭,由铫期斩关夺路,方得走脱。晨夜南驰,
未敢轻入城邑,行至芜蒌亭,天寒风烈,食尽肠鸣,冯异至民
间乞得豆粥,取供刘秀,秀勉强食讫,复起行至饶阳。一班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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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连豆粥都不得觅食,真是饿肠辘辘,无力再行。秀乃伪称
邯郸使人趋入驿舍,索供饮食,驿吏依言进供。偏是这班从吏,
好象地狱中放出饿鬼,争先抢食,顷刻便尽。那驿吏当然动疑,
自去槌鼓数十通,托言邯郸将军,不久便到,众皆失色,秀亦
升车欲驰,忽然情急智生,徐徐还坐道 :“既系邯郸将军到来,
我等应当相见,不妨从缓 !”一面说,一面传语驿吏道:“请
邯郸将军入见 !”催一句,愈妙。驿吏本是假语,偏刘秀要当
起真来,哪里寻得出邯郸将军?只好含糊对答。秀方知驿吏诈
谋,安坐了好多时,才起身呼众道 :“邯郸将军,想是路上逗
留,我等也不便久待了 。”众皆应声而出,秀即上车驰去。赖
有机变。仍然昼夜兼行,一路上蒙犯霜雪,冻得面无人色,肤
皆破裂。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到了下曲阳,传闻邯郸追
兵,即在后面,大众又惊慌得很,急趋至滹沱河。前驱候吏,
还言河水长流,无船可渡,秀再命王霸往视,霸驰至河滨,但
见流水潺潺,寒风猎猎,东西南北,并无一船,不由的嗟叹起
来。转思追兵在后,死生总须一渡,不如扯一个谎,叫众人齐
至河边,再作计较。乃趋还白秀道 :“河冰方合,正好速渡,”
此君也有应变才。众闻言大喜, 开步便走。说也奇怪,待至
大众临河,果然冰坚可涉,当即依次渡河,渡到对岸,冰又解
散,霸暗暗称奇,一时也无暇说明。莫非人定胜天。及抵南宫,
兜头刮起一阵大风,雨随风下,滴沥不绝,累得大众衣衫尽湿,
冷不可当。又是一番苦楚。秀见道旁有一空舍,当即下车避入,
好在空舍中贮有积薪,复有宿麦,并且厨灶兼全,邓禹冯异,
就做了两个火夫,一爇火,一抱薪,锅中煮饭,灶上烘衣。秀
脱去外袍,烘了片时,略觉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