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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文?豪,1983 年9 月11 日)
谢尔曼走向毁灭──《名利的篝火》,
汤姆?乌尔夫著
以直言不讳著名的汤姆?乌尔夫,以他的小说处女作(处女作!)令读
者着迷,欲罢不能。小说共659 页,充满对纽约市及其形形色色的居民的自
然的激情,有的地方尖酸刻薄,有的地方风趣幽默,是一本情节巧妙的大部
头著作,像他的其他著作,如《正确材料》一样,乌尔夫的写作技巧是令读
者受到重重的撞击而服气,像重复咒语一样不断说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短语
(注意:这是他的处女作!),对人物的衣着竭尽描写之能事,高兴了就运
用夸张和内心独白,以及一些他明显舍不得放弃的新新闻学的手法。令人惊
叹的是,他用这些手法但又不露痕迹。我在连着两天的集会上读完了他的这
本《名利的篝火》,非常欣赏,有醍醐灌顶之感。乌尔夫确实熟知他写的一
些事情,无论是华尔街上的股市,布朗克斯区的律师事务所,印刷新闻界,
电视新闻界,还是律师邋遢的工作作风,乌尔夫都知道如何准备材料,如何
进行研究分析。而且他很会讲故事,知道如何令人发笑,这两个素质在他同
时代的其他更文雅、更文学化或说更有雄心的作家的作品中是不多见的。
小说叙述了投资银行家谢尔曼?麦考依的垮台。谢尔曼1 年挣100 万美
元,除了对外表、女人、金钱以外,他似乎什么都不闻不问。他住在纽约市
中部,但并不真正了解纽约。他似乎只认识他那装饰华丽的妻子、女儿和情
欲旺盛的情人,当然还有他自己。表面上他是谢尔曼,当他开着价值48 万美
元的奔驰汽车笨拙地驶出高速公路,走入南布朗克斯区的失业工人福利区
时,他没有任何指导自己的经验,想象力或道德良知,他同时也就走入了后
来像受了咒语驱使的生活的最大的一个困境。他所拥有只是刺激和恐惧,恐
惧和刺激。他象是乌尔夫博士的城市恐怖实验室里精心喂养的一只小白鼠,
命中注定要穿过一些迷宫,经受打击,给我们带来启迪和娱乐(记住:这是
乌尔夫的处女作)。
故事从上层社会的谢尔曼,或者用录音业的术语说,从谢尔曼音轨到布
朗克斯区刑法制度音轨,涉及到D?A?克莱默助理(是个粗俗平庸的人),
科维斯基法官(经常精疲力竭),以及各种各样的警察和其他不重要的中产
阶级人士,再到腐败的传媒音轨,涉及堕落的报社记者彼得?法洛(为一家
掩盖不够严密的纽约邮报撰稿),再到唯利是图的下层黑人音轨以及虚伪的
取名巧妙的培根牧师,在这些音轨之间故事情节不断变换。每个音轨上都有
许多次要人物,乌尔夫先生的高超之处,就在于他对所有这些人都控制的很
好,而且重点突出。主要人物互相周旋,直至最后一起走入法庭一幕故事全
面展开。
故事情节简单,谢尔曼的毁灭,城市的黑暗势力紧紧包围住他厚实的兽
皮。但是情节的逐层深入,到最后一切明了的这种手法,非常令人惊叹,复
杂的结构使许多有趣的辅助资料的嵌入成为可能。乌尔夫先生从没欺骗读
者,他从每一幕、每一情景中努力吸取每一份精髓。
但是当你读完这本书,放下它后,会有一种奇怪的回味,并不完全是美
好的回味,也许有些地方乌尔夫还是没能不露痕迹。
运用同音异义手法来重视地方口音或阶级方言只会令人不快。
“Nthinmubbynlthun”听起来很笨拙,而不像南方口音。“MuhVhnsubshakin”
看起来很牵强。城市黑人的口音、长岛中上层白人的口音以及纽约市民的口
音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我看来,为了包含一些古怪的东西,乌尔夫先生其实
失去了这些。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有口音这一事实,而不在乎口音的好坏或特
性。例如:艾尔默?伦纳德仔细研究了某些方言的声音和节奏,便表现得很
好,而没有出现一些令人难受的拼写。(詹姆斯?鲍德温在这一点上也做的
很好。)而乌尔夫先生以另一种程序写作,带有一种恶意的愉悦,用夸张来
取笑他故事里的人物,事实上,他对这些人物也不抱太多同情。
无休止的对衣服的描写令人有些厌烦。每当新的人物在叙述中出现,我
们立即读到的是有关他的衣着的详尽的、毫不遗漏的描述,仿佛理解这个人
的灵魂必须从他的衣着入手似的。在这一点上,乌尔夫也存在有一种恶意。
穿着价值18,000 美元进口西服和英国手工制作的鞋子,就事实而言,谢尔
曼看起来像个暴发户和装腔作势的人。穿着“运动衫和一种妻子常会选来与
之相配的棕色裤子”的侦探,显然代表了太多权威。另外还有穿着“破损的
花呢裤”的教授们以及穿着跑鞋的黑人。每个人都有点怪异。对乌尔夫先生
来说,很难想象书中的人物只为遮羞而穿衣。他总认为衣服是一种选择,一
种表达,来说明人物的愚蠢之处、缺点或谎言。书中有关衣服和外表的描写
如此之多,人们会很容易认为作者只有这些需要说。
小说家经常努力通过描述人物的言行来表现他们的改变。乌尔夫先生也
有这方面的倾向,但他更多地是描述外表和表面现象。结果是,我们认为或
不认为谢尔曼改变并不重要(幸运的是,我们不认为他改变了)。我们知道
他穿过了这些篝火就足够了。
这种奇怪的回味也许部分地因为书中的人物都无法脱离作者的意愿而独
立存在,没有人有足够的深度超越其口音、衣着、阶级或现状,没有人会发
生可信的变化。他们都是时尚或其他外部力量的受害者。故事的有趣之处,
也是它能量的来源在于,看乌尔夫先生把一个个可怜的人物解剖开来,而且
他擅长这样做,有时做得真出色,无论这个人物是个社会女主管,或是为了
阿拉伯人的利益乘包机去麦加的犹太商界巨人。但事过之后,当发现人人(当
然除了你和我)都很可怜时,这有趣之处便变得苦涩。恶意是一种很强的调
料,但大多会毁掉牛排,乌尔夫先生距离此也不远了。
(弗?康罗伊,1987 年11 月1 日)
天 灾──《乐队仍在演奏》,
蓝迪?希尔兹著
《乐队仍在演奏》的作者蓝迪?希尔兹,是《旧金山记事报》的记者,
自从1983 年以来一直在跟踪调查爱滋病,在这本书中他几乎是逐日带领我们
经过了对爱滋病前5 年的曝光及人们的反应——迷惑和恐惧,不承认其存
在,漠不关心,以及勇气和决心。
在一开始,希尔兹写道,医生和科学家(除了少数富于勇气和献身精神
的人以外)对这种流行病没有足够的重视。”因为他们认为研究这种同性恋
的感染的疾病,不会为他们带来多少好处。”流行病学家们面临严重的资金
紧张和人手不足,经过经年累月的迟延,他们才把这种人们知之甚少的皮肤
癌和奇怪的感染病例与难以捉摸的爱滋病毒联系到一起,一步步地去探索病
毒的传染链,明白其最终原因是一种新的性病毒,通过精液和血液传染。
甚至在人们已初步接触到爱滋病的实质大规模的传染己成为现实威胁
时,希尔兹先生以详尽的记录证明,里根政府却对科学家和内科医生们的呼
吁置之不理,无情地削减研究基金,派其情报首脑去国会进行误导,说什么
研究人员已享有他们所需的一切。
与此同时,作者注意到,同性恋社区领导人(和别人一样)“也对这种
病玩弄政治手腕,置人种的存亡问题而不顾,却大讲政治教条”。公共传媒
对此病毫无兴趣,避免刊载广播此类故事,直到1985 年电影明星洛克?哈德
逊死于爱滋病,才开始关注起来。
这一论点在内容和表达方式上都存在一些问题。希尔兹先生在对公众的
冷漠和生命的失去而义愤填膺的同时,也高估了如果早期着手研究可能产生
的影响,不管怎样,大规模的爱滋病爆发都有可能,因为爱滋病在稳定持续
地感染别人——他们不知自己已被感染,而且可以把病毒传染给他人,经过
几年后症状才出现。
但这仅是希尔兹先生要讲述的5 个方面之一。他还讲到了流行病学的研
究——医学界辛辛苦苦寻觅到一些线索,殚精竭虑地拼凑出对各个案例的综
合分析。书中还有人文故事:某些具体爱滋病患者的焦的,恐惧,愤怒,不
承认,痛苦的忍受和悲惨的死亡。还有他们的朋友,情人的痛苦,以及整个
社区恐慌的增长。
这本书还有医务治疗的故事,内科医生竭力治疗和护理爱滋病患者——
拼命地比较医务记录,在医学杂志上搜寻有关线索,争夺床位和其他资源。
这里也有科学研究的故事,讲述科学家们如何最终对爱滋病有了基本的了
解,对病毒的确认,以及对抗体的测试。最后,很大一部分是政治和文化方
面的汇述,社会反应和爱滋病对其他各方面产生的深远影响。
希尔兹先生全盘告诉了我们——但他以编年体方式同时讲述5 个互不相
联的话题使其内容更缺少整合性。
读者被细节搅得头昏脑胀,书的护封上说希尔兹先生除了凡年来每日的
跟踪调查爱滋病外,还在12 个国家进行了500 多次采访,并发掘出几千页政
府文件。他似乎把所有的材料都用上了。读《乐队仍在演奏》,有时感觉在
看一幅硕大无比的马赛克画,一次只能看一块。
最后一点,也是令人十分不舒服的是,书中缺失了一些人物。那些静脉
注射吸毒者和其性伙伴——这一部分人大多是穷人,黑人,或西班牙裔——
他们现在构成了第二拨众多的爱滋病患者,而且未来患病的一大部分都会是
他们。希尔兹先生只对他们有过几段描述,既没有病例报告,也没有关于人
数方面的记载。
不久前,史蒂芬?约瑟夫大夫——纽约市健康委员会总干事,公共健康
官员中最老练,最富有人性的一位——描述了爱滋病的未来发展趋势。1991
年纽约市成千上万的爱滋病患者绝大部分人会是黑人和西班牙裔人中的静脉
注射吸毒者,其性伙伴及子女。
但是,有人问,这两个受到更多压迫的少数民族会推动整个国家,我们
其他人会提供必要的帮助吗?这里有一段长久的停顿。“是啊,”约瑟夫大
夫轻轻地回答,“我们会发现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乐队仍在演奏》讲述的正是过去的7 年中我们是什么样子。这就是这本书
所表现出的恐怖和其力量所在。
(H?J?盖革,1987 年11 月8 日)
一个外表漂亮,不长脑子的家伙──《兔子安息了》,
约翰?厄普代克著
以这部挽歌般的作品煞尾,约翰?厄普代克的受到广泛赞誉而且回想起
来是野心勃勃的兔子四重奏——《兔子,跑吧》(1960),《兔子归来了》
(1971),《兔子发财了》(1981),和现在的《兔子安息了》——终于结
束了。千百次地重复过“兔子”这个单词,而现在仅仅只是“够了”。这是
在佛罗里达一家医院的心脏护理中心,对兔子所作的直率而又含蓄的判决,
带有告别辞的意味,而又让人不可捉摸。就如兔子的大夫告诉他妻子的那样:
“有时死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在医学高速发展的20 世纪,仅仅是植物人
的生存状态也可被定义为生命,我们对生死的界限都不那么肯定了。
《兔子安息了》在约翰?厄普代克的长篇小说中, 要算是思想性最浓厚,
读起来最费力的一部。它的富有挑战性的主题——我们每人自身的死亡种子
的开花和结果——在哈里?塔斯特伦(即兔子)的第一句话中就被点了出来。
他此时已55 岁,超重40 多磅,和妻子在佛罗里达州处于半退休状态,在等
他的儿子纳尔逊和其一家乘飞机来看望他时,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死亡正日趋
逼近,“就象一架飞机慢慢显形”。我们处在罗纳德?里根麻木化统治的最
后一个年头——“万物都四分五裂,飞机、桥梁,8 年中? 。没有人去理会
储存,投机赚钱,债台高筑,相信上帝。”
小说开篇以重音弹出的死亡音符,回响在整部作品里,并使这个家庭危
机的故事浸透了一种不寻常的伤感力。在以前的小说里,特别是在《夫妇》
(1968)中,约翰?厄普代克将人的身体作为性爱本体来探索,而现在他以
更详细的笔触,将身体作为死亡载体来描写。我们事实上已开始体会到哈
里?埃斯特伦在听到丧钟敲响时的惶恐感:身体可怕地终结,其元素成为其
他竞争着的身体的一部分,“你在流逝的时间中占有一段位置,然后退出,
让位吧,这是你能做的体面事情。”
当我们注视着兔子急速下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