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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争:第五十章 难认]
明月高悬,在月华照映之下,古痕的双目明若曙星,寒光魄魄,看去不怒自威,却又难掩抑郁。他的思绪已远飞,飘荡于我心之外。
他是否也怀着与云楚同样的心情?对于云楚这个对手既恨也惜。
古痕抬头望月,他自信,淡定的漠视着一切,仿佛亘古以来,他都是这个样子,清冷孤绝,不染凡尘气息。
我实在不愿打断古痕的宁戚,却又自觉不得不开口,“如今购粮之策众人商定无果,你有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古痕收神,回头看我,“晚宴之上,我让众人商定,无非想听听他们的想法,本不冀望会有结果。”
“啊?可最重要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啊。”
古痕失笑,“只有他们说话了。”
“嗯?”
“我说过厅中共有三方势力,也只有三方势力,水墨宇、牧原、钱易三人虽未开口,可他们势力之中的人早已替他们开口了。”
啊难怪厅里闹哄哄,这三人却始终不插话,原是要说的话已经有人代说了。正主又何需再趟这浑水?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三方势力似乎都得罪不得,而私心里,我还希望水墨宇能如愿买到粮食。无论和国太子如何,对水墨宇,我总还是存有私心想他好。
如今局势,和国内大多数领地为二皇子掌控,水墨宇不可能筹到打战所需的粮食,若他在醉城也不能筹到粮食的话,太子一方将更难有胜算,到时水墨宇恐也难有安身立命之所。
古痕若有所思地看我,“你说呢?我们该如何?”
我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我轻咬嘴唇,陷入冥思,哎,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心思回溯到另一个时空
“拍卖,我们可以用拍卖的方式卖粮。”我喜叫道,我曾陪老爸参加过各式各样的拍卖会,现今用在醉城不也适宜?而且拍卖粮食不算稀奇吧。
“拍卖?”
“是啊,”为了便于解释,我以青楼女子拍卖初夜作引,“就是那样,买者竞价,价高者得。”
古痕已经明白了拍卖的意思,却又狐疑的看着我,“价高者得?那可就未必保证水墨宇能购到粮了”原来他也已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一愕,“你别误会,我不是”我虽有私心,却并非心里仍爱着水墨宇,只是毕竟相识一场。
“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若真以价高者得,水墨宇未必出得起价,和国政变,玄德城内财富有限,他能驱动的粮款想必不丰。”古痕会担忧水墨宇出不了高价,想必也是看在我的情面上吧。否则以他的冷性情,怎会替水墨宇考虑?这样想着,我心中感到温暖。
“我们不如这样,”我想了想,“一方石的粮竞一次价,”我将现代拍卖会的制度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我们自己也可以找人参加拍卖,这样就可以自如的控制拍卖结果,同时又能令众人心服——醉城以商治国,商人谋利,以‘价高者得’为名目,不会说不过去。”
我继续解释着如何操纵拍卖结果,古痕越听越有兴致。
“我们找的人可作为第四方势力参加拍卖。拍卖现场,倘使众人皆有所获,这人只需做看客就好;假使钱公子一方势重,拍卖皆是其出价最高,我们找的人便需出更高的价,将粮购下。他是我们所找的人,因此他出价一定可以高于别人,因为他无需真的出钱购买,所以他报的可以是很高的虚价。而粮食我们则可以这人的名义用合适的价转卖他人。这样,各人购粮结果如何,已与醉城无关,我们也就不会得罪任何一方了。”
古痕听完含笑,“如此倒不失为一个良计,不妨一试。”
接着,古痕又与我商量了拍卖的一些细节问题,直至夜深才离去。
我与古痕成婚以来,他从未在我房中过夜,今夜也一样。
我独自安眠,一夜无事。
第二日,我去膳堂用早膳,花迎归已早到,依旧热情的迎我坐下,端碗盛粥,体贴入微,我却心中苦笑不已,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笑面虎兴许就是她这样。
古痕自顾用膳,冷冷地没有半句话。
花迎归笑面若桃,“听说明日是‘启光寺’的开斋之日,将有虚灵山的高僧前来弘法,热闹非凡,姐姐可愿与我同去为少主祈福?”
启光寺,位于醉城城西,虽比不上醉城虚灵山上的寺庙高僧众多,但好在它不远,城中的善男信女众多,香火一直很旺。我早听过启光寺之名,只是一直没有兴趣去参禅礼佛,所以这地方虽不远,我却也从未去过。
我尚未及回答,却听古痕道:“你久居府中,难免沉闷,出去走走也好。”
这么说他赞成我和花迎归去启光寺?
或许他有他的用意,我只好点头笑答:“如此,我便走一趟,还请齐管家代为准备明日所需。”
一旁立着的齐管家,急忙应声,“老奴这就去为二位夫人安排。”
用了早膳,古痕去了城主府,说是要将拍卖的事宜安排下去。
我与花迎归便各自回了屋。
不一会儿,古巽来报说和国的莫公子登门求见。我一惊,水墨宇来作何?“告诉他,说少主不在府里,请他稍候,着人去请少主。”
“少夫人,莫公子是特意来求见您的。”古巽强调。
水墨宇求见我?我狐疑,莫非他怀疑我的身份?
我条件反射似的,“就说我不方便见客。”若是让水墨宇认出了我,我将何以自处?赤唐国李霓裳的父皇、娘亲又将何以自处?相逢已难,相见却更难。
“回少夫人,莫公子说您看了这个,一定会见他。”古巽递过来一张纸条。我皱眉,展开一看,只有一句话:清音绝绕玉阶床,道是飞凤求游凰。
凤求凰,凤求凰。
我震惊失色,身体微颤。水墨宇不是怀疑我的身份,而是已然断定了我的身份。我能不见么?我踌躇着,来回踱步。
古巽关心道:“少夫人您没事吧。”
我心烦意乱,随意挥挥手,“我没事,你出去吧。”
见或不见?见或不见?
我心绪不宁,我想见他,可见了又能怎样?见或许不如不见的好。
可
我终于还是心绪复杂的来到了会客厅,只是我该以何种心态何种身份见这个曾经令我魂梦牵引的人?
水墨宇温文尔雅,气度高凡的端坐在茶几边,凝眉看着墙上的字画,眉一直没有舒展过。我未入门,呆呆的看了他许久,直到古巽提醒我,“少夫人,该进去了。”
我带着面纱,心中忐忑的走进厅里,本欲客套寒暄两句,水墨宇见我进来,转过脸,制止了我故意的客套言语,他暖笑道:“卿本家人,奈何疏离?”
我一听,急忙支开厅内的下人,古痕从未向人提过我的身份来历,只是好事的下人与城中的人从我的饮食起居诸多爱好判断,以为我来自南方诸多小国中的某一个,最有力的证据便是我爱吃辣,而天下只有南方小国的人喜欢吃辣。
因而没有人能猜到我是赤唐国的九公主。
而水墨宇只见了我一面,他何以断定我就是李霓裳?
我强装不懂水墨宇的话,兀自曲解,“莫公子从未见过我的容貌,何以知道我是个佳人?兴许我是个容貌丑陋,难以见人的妇人。”
水墨宇直视我,语气坚定而怜惜,“霓裳,何故若此?”他的声线颤抖,竟似难以承受心中的震撼一般。
我退开一步,拉开与水墨宇的距离,侧身而立,不敢看他的眼,“莫公子的话,我听不懂。”
“不懂么?你若不懂,何故还要戴上面纱?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早烙印在我心中,岂是面纱能够掩饰阻隔?”水墨宇激动起来,“霓裳,一别如斯,春风过眼百事竟非,你我相对竟无语若此?你有何苦衷?不能与我明言?”
我失笑,既是苦衷,又如何能明言?
见我不搭话,水墨宇叹息一声,“今立西风中,问风何以冷冽如斯,岂能全无情由?”水墨宇这话说得很雅,他这是探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般对他。
可我既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又怎么能道出缘由?
我轻叹,“谁念西风独自凉?莫公子有事该看开些才对。谁复留君住?叹人生、几番离合,便成迟暮。人生苦短,莫公子乃通达睿智之人,何必执着已经逝去之事?即使你能了悟其中过往,却也无能改变逝去的岁月,既然如此,又何必了悟?”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
前尘往事,沓沓回转,历历在目。我却已不是以前的我,更不是以前的李霓裳。
水墨宇伤怀道:“是啊,通达睿智几番离合你非你,我非我我又何必执着?了悟既不能改变,我又何必了悟?”我从来没见过水墨宇今日这般的神情,仿佛悲伤已极,乃至心死。他总是个淡淡的人,像水墨画中的淡影,我以前甚至以为他是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凡之人。
原来他也有大喜大悲的情绪,只是鲜少有事能够牵动而已。
我不知道水墨宇会如何看我,想我,看到他悲戚的神情,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或许他早已猜到今日见面的结果会是这样,所以我进门时,他整个人就已笼罩在这种悲戚之中,并无半点重逢的喜悦。
我直觉水墨宇变了许多,其实经历了兄弟反目,随兄逃亡这种事,他又怎可能不改变呢?而且再淡定的人,在重见未婚妻时,竟发现她已莫名成了他人妇,任谁也是会动容的吧。即使,他不曾爱我,在我心中,一直认定水墨宇没有爱上过我。
他说得妻如我,夫复何求?
也无非是为宽慰他自己的心。
见我刻意的疏远淡漠,水墨宇哑然叹道:“这些日子以来,少夫人过的可好?”他说到“少夫人”三字时,语气悲转异常。
我讶然,抬起头,“多谢莫公子挂怀,我过得很好。”我不敢再多说,怕一说,自己就会惹不住落下泪来。
水墨宇失神,“那就好,那就好,那么在下这就告辞了。”
未等我回话,水墨宇毅然的转过身,大步走出大厅,不再看我一眼,他背影孤零,眩开的竟是满身失望乃至绝望的灰色
[第三卷 争:第五十一章 心经]
不知是不是昨日见了水墨宇导致我心情抑郁,起床时我忽觉全身乏力,头晕目眩,立足处亦是虚而无力。
飞羽见了立即通知了古痕,古痕心急火燎的带了大夫过来替我诊治。他那紧张的模样,仿佛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般。我这厢无事,只怕他的冷言厉声倒有可能把竹林小屋里胆小的下人给活活吓死。下人们本就怕他,他再摆出一张冷面修罗的脸,真真十分骇人。
好在有惊无险,几个大夫诊断了半响,终于断定我不过是“气血盈亏”,稍有些贫血而已,并无大碍。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古痕本已不让我再去启光寺,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一趟,就当散散心也好,或许我真是久在府中呆闷了。
启光寺在城郊,因此不得不以马车代步。
一切事宜,齐管家早已准备妥当。我与花迎归同乘一辆马车,在一堆丫鬟侍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往启光寺而去。
乘坐在“万里麒麟马”驾的马车内,舒适自不必说。其豪华奢靡的程度也足够满足女人的虚荣心。一路上,花迎归不断的掀开侧帘往外探视。当然,与其说是探视,不如说是享受路人羡慕崇拜的目光更贴切。
“瞧啊,是‘万里麒麟马’驾的车!”
“听说是少夫人要去启光寺敬香。”
“少夫人真有福气”
“刚才探出脸的就是少夫人么?不是说少夫人容颜绝代?刚才看来似乎也不过如此。”
“那个哪里是少夫人,兴许是少夫人身边的丫鬟。”
“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刚才那个是少主新纳的一夫人。”
“哎哟,她就是一夫人啊”
路人私下咬耳,言语颇多,花迎归听了,脸色并不太好。我依靠在车壁上,半闭着眼,算是闭目养神。马车一路西行,穿过闹事街区,周遭渐渐变得安静,只偶尔传来路人惊慕的呼声,“看,那就是古府的马车。”
又过了不知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断红、飞羽迎上来搀扶花迎归与我下车。我站定打量了一遍周遭,眼前正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寺庙和百十个僧人。
红瓦黄墙,殿宇楼堂幢幢相衔,台阁相接,飞椽斗拱,阶梯成叠,长廊蜿蜒,雕梁画栋,丹碧辉映,可说是建筑中的佳作。倘若一代建筑学家梁思成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