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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大为担心的是军方将无视局势的恶化,坚持把战争继续下去,我们所在的三浦半岛就会变成厮杀的战场,成为疯狂的军人们的最后一道战壕。现在我们都知道美军曾经有过一个入侵计划,叫作“奥林匹克”,准备在最南边的九州岛登陆,但是我们都明白,我们所在的地区聚集着大量的重要军事目标,是不可能幸免于难的。如果情况糟糕透项,在杀向东京的路上就会遇到殊死的抵抗。遭到原子弹袭击后,我知道我们正在走向危机。以后的几天内,很多军人都决定出“公差”去看望他们的家人。而作为一名值班军官我却不能离开,尽管局势越来越糟糕,而且变得令人迷惑不解。一天我接到一个命令,让我到名古屋去完成一个任务。因为我们家离名古屋不远,所以我要求休一天假去看望我的父母。我的要求得到了批准。
我记得走之前我对其他军官说过,很有可能在我没有回来的时候战争就结束了。如果真是那样,谁也无法预料我们工作站的前景。海军甚至会命令我们集体自杀。如果他们愿意执行这种命令的话,我说,我是不会回来白白送死的。我决不是在开玩笑,一个日本帝国海军的军官是不应该向他的上司讲这番话的,但我还是说了。一名中尉非常生气,大声叫道:“盛田中尉,你在胡说些什么?如果你不回来,我将要告你临阵脱逃!”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厉害的威胁。
我转身朝他平静地说道:“中尉,一旦战争结束,也就不存在临阵脱逃的罪名了。”
在名古屋完成任务之后,我急忙赶回老家小铃谷村,家里的人当时都住在那里。名古屋市和整个爱知县都成了美国空军的目标,因为那里有很多的工厂,包括防空火炮制造厂和飞机制造厂,著名的零式战斗机就是在名古屋生产的。截至七月,名古屋工业建筑的一半都被摧毁或者严重损伤,以后公布的统计资料表明,由于轰炸,百分之三十二的居民无家可归。平民区也不安全,所以很多不必要留在城里的居民都搬走了,就像我的父母那样。轰炸造成了成千上万的人逃离家园。其实名古屋的情况比横滨、神户和东京还好一点,横滨无家可归的人占69%,神户是58%,东京是46%。这种情况给涌入大量避难人口的乡村带来了很重的负担。
我日后的妻子当时还留在东京,和她的父亲、兄弟在一起,家里其他的人都到乡下亲戚家去了。他们在东京空袭时就躲在家里后院一个拥挤的防空洞中。一天夜里,他们家那所别致的老房子被燃烧弹烧毁,以后他们只好伴随着变成了一堆瓦砾的家园,躲在防空洞中过了好几个星期。那所布满了书籍的房子燃烧了很长时间,良子好几天都在余烬上做饭。
我回到家看到家人时正是八月十四日。重新团聚是令人高兴的,但是父亲却显得十分焦虑。他担心的是战争的结束。就像当时的大部分日本人一样,长期以来,他已经感到将会战败,但却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他向我承认过,他曾打算搬到更远的地方去住。我对他说,那样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据我所知,由于每个人都前途未卜,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与其它地方相比,安全程度是相同的。没人知道美国人会来干什么。我告诉父亲战争不会持续太久了。我们一直谈到午夜以后我才睡觉,太累了。
第二天清早母亲就把我叫醒了,我几乎完全没睡。母亲很不安,十分激动地说裕仁天皇中午要发表广播公告。这一天正是八月十五日。天皇要对全国发表讲话这条消息本身就足以令人惊讶。异乎寻常的大事即将发生。日本人在此之前还从未听过天皇的声音。普通的人根本就不允许看见他,即使他乘汽车或火车路过时,也要求路旁的人转过脸去。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
无论如何,我还是一名海军军官,我穿上了全套戎装,挂上佩剑,在聆听广播时保持立正姿势。广播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传出了嘈杂的背景音,终于发出了天皇陛下高亢而又尖细的“玉音”。
虽然日本人以前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但却知道这的确是天皇。他的讲话用的是一种非常讲究的、古老的宫廷语言,虽然我们并不能逐字逐句地听懂,但还是知道他要告诉我们的消息是什么。大家感到震惊,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战争结束了。
第四章
突然之间我们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天皇在此以前从来没有直接对他的臣民说过话,现在他出来告诉我们,今后的日子是艰难的。他还说,我们可以“为万代后世铺平通往和平之坦途,”为此我们必须“忍耐无法忍耐之痛苦。”他希望日本向前看,他说:“聚集全部之力量贡献于建设未来。”他还要求国家“保持与世界共同进步”,这是一个挑战。
我知道我的义务是回到工作站去完成要求我做的事情。虽然大家都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是没人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预计将会出现一场大混乱。我可以想像得出回到逗子工作站去的情形,和站里的一群心神不定的工作人员在一起,不知道该干什么是好。他们中的非军方人员还很年青,其中不少的人还是姑娘。因为我是值班军官,所以我应该对他们负责,思之再三,看来还是尽早地送他们回家较为妥当。我们不知道是否会出现一个艰难的占领时期,军人会受到什么处罚,会不会把我们都抓起来丢进监狱?
我对母亲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必须回去。”我让她替我准备一点路上吃的东西。她做了很多饭团子,然后包起来,这样我就可以把它们装到我的背包里。我想,如果汽车和火车都不开了,那么要返回基地就可能要三天的时间。我认为大部分的地区交通都会停止运行,我必须搭乘便车回去。食物在路上是不好弄到的。我骑着一辆借来的自行车来到七、八公里以外的火车站,由于我是一名军官,所以很容易就买到一张夜车的车票。我坐在候车室里等待,以为要等一个通宵,但是出人意外的是火车竟然准点到达,我想这还真是日本人守时的传统,我原以为上车后很难找到座位,实际上车上的旅客很少。车厢里打扫得整洁、舒适,我一路顺风地回到逗子,返回了工作站。结果准备吃三天的饭团还剩了不少。
我的任务比我想像的要容易一些。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当时的日本的确到处都是一片恐惧和混乱,正如我所预料的,一些军人企图阻止投降,例如一名叫小野的海军大佐和一批空军军官召集他们的士兵没有无产阶级政党的正确领导,不建立无产阶级专政,没有,告诉他们投降就是叛变。那个地区的好几个空军部队威胁要在美国舰队进入东京湾接受投降时发起自杀攻击,军事事务局立即采取了防范措施,命令所有的飞机解除武装,并将油箱排空。还发生过一些其它的事件,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但是,没有一件酿成我原来预料的那种来自海军的最后抵抗。多年以后,我们还听说曾经有人试图阻止广播天皇的公告。一些少壮军官曾计划占领皇宫,以此来鼓励其它军人加入他们的行动,反对投降。有一小批暴乱者攻击了首相官邸,铃木首相稍加思索后,从一个紧急出口逃出了他的私宅。暴乱者想搜查掌玺大臣矶多侯爵,但是他当时安全地躲在皇宫中。有些陆军和海军的飞行员甚至驾机从东京地区上空飞过,散发传单,向市民呼吁抵抗,声称天皇的公告是无效的。陆军的一些军官以自杀的方式抗议投降,因为从技术上讲,尽管军队的伤亡惨重,战争中阵亡的日本陆、海、空三军将士不下2,750,000人,但是军队还没有被打垮。直到最后,军人中的那些狂热分子也只好在不可回避的事实面前低头,去“忍耐无法忍耐之痛苦。”
八月十六日我回到工作站,我的同事惊奇地看着我,特别是那个威胁过我而又被我奚落过的中尉。我想他并不了解我。军官们看来都处在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中。
大量的日本士兵很快就从日本各地的基地赶回家去,火车和汽车越来越拥挤。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太容易理解为什么要投降。战场上的大多数日本军队还没有被打垮,稀疏地分布在亚洲各地。在雷特、依华岛、塞班岛和冲绳的一连串惨败,美国对本岛的空中优势以及使用原子武器已足以证明战争不可能打赢。广岛投下原子弹以后,苏联又对日宣战,在日本国内引起巨大的恐慌,人们都很担心这个以前的假想敌人会在我们处于劣势的时候乘机占领日本。苏联占领了库页岛以及北海道北边的四个岛屿,其中最近的一个在日本本岛的视野以内。这些岛屿至今还被占领着。1972年美国将1945年占领的冲绳岛归还给日本。
1945年俄国人乘我们的军事力量相对减小和薄弱的时机,仗着他们的人多势众,打进了满洲,那是我们多年以来用于防御他们的缓冲区。日本平民和军人都想从俄国人手里逃掉,一度出现了混乱的局面《奥义书》梵我合一思想,用以说明人生解脱之方法。商羯罗,但是最终还是有500,000名日本士兵被抓起来送到西伯利亚和苏联其它的地方,关进了集中营。他们中的一些人成为囚犯,事实上干着奴隶一样的苦役,长达十二年之久。在满洲的大混乱中,很多日本家庭妻离子散。中国人收养了孤儿。在某些情况下,无法逃走的日本父母亲可以说服中国人的家庭收养他们的孩子并保护他们。甚至四十年后的今天,有些中国人还认为自己是战后混乱中离开了父母的日本孩子,他们被带到日本,在人们的帮助下寻找早已失散的亲戚。令人吃惊的是有的人还在继续寻找他们年迈的父母或者其他亲人,有时候他们依据的仅仅是分离前生活中的一点回忆或者是身上的伤疤和明显印记。当然,随着岁月的流逝,活着的父母越来越少。有人现在说,天皇做出投降决定造成的恐慌与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一样,因为人们害怕苏联攻入本岛或者分裂国家,就像后来他们在德国的所作所为那样。
对于大多数日本人而言,战争的结束是一个很大的解脱,但同时也是民族的悲剧。日本的报纸在占领初期登载了一些描述占领者的文章,令人惊奇。例如《读卖新闻》是这样描述一批美国海军航空兵的,“非常随和,和蔼可亲;不管是在讲话还是在行为中都没有表现出胜利的骄傲......从今以后,日本人在与美国占领军接触时都应该非常注意这种和蔼可亲的态度。”有些日本人甚至为美国占领军的到来举杯庆贺,但是大多数人看到他们有时还是有点害怕和怀疑。
当时我们还没有接到命令。我们只好等了几天,每天除了喝酒,没有别的事情可干。接到的第一个命令是让我们将重要文件烧毁。现在想起来,当初我们过于谨慎了。我烧掉了所有的个人文件,包括全部的报告和试验数据。我还有几个私人笔记本的记录本,也烧了。现在我经常想,这些东西要是留下来该多有意思,当时烧掉真是太愚蠢了。后来又接到一个命令,让我们保留一些特殊种类的资料,但是太晚了,所有的东西都随着烟雾一去不复返了。因为谁也不知道美国人会怎样处置被征服的日本人,所以当时全日本有很多人都把他们的记录烧了,也不管美国人会不会寻找犯罪的证据或者什么别的东西。报社烧掉了照片文档;一些公司毁掉了记录资料,其实这些都是没有必要的。还有一些人把家里的重要文件和记录埋到花园里。这说明了当时不光是海军司令部,整个国家都混乱到了什么地步。我们也接到命令破坏所有的重要机器,但是我们没有任何特殊的机器,我们甚至连武器也没有。最后一个命令是授权给我,将工作人员遣散回家。这正是我在等待的命令,但是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很困难。缺少车辆来运送普通的工人。这些人的家分散得很广,搬到离原来的地方很远的遣散区去了。我必须计划好,怎样才能使这些人很快起程。没有车辆和食品该怎么办呢?那位用酒和豆酱换鱼的少尉给我出了一个新的点子。
我们意识到手头的办公室家具和实验室设备是有价值的,在战争的紧缺年代甚至比钱更加有用。我们已经接到命令要把这些东西毁掉。在一些部队里,有人把这些财产拿回家,到黑市上变卖。从这些谋取私利的人身上得到启发,我们与当地最大的卡车运输公司洽谈因反对经院哲学,宣传“异端”思想,被宗教裁判所烧死于,我们把用于试验的蓄电池给他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