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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李进也站了起来,“崔先生都有贺礼送上,李某自然也不能食言,来人,东西呈上来。”
一位护卫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后退下,众人立即发出一声惊呼,连一旁抱着脑袋发抖的蒋三眼中都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原来李进的那只小盒子装的竟然是整齐摆放的二两制的纯金祼子,足有十二只之多,果然是有钱人,这屋里许多人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一笔财富,此时竟被人当贺礼轻轻松松地送出手了。
“多谢张老板贤伉俪今日里的相助,这既是贺礼,也是谢礼,希望不要推辞!”李进一板一眼地说道,落在崔颖与杜萱娘耳中却觉得是别有所指,连张正都品出了味道,变了脸色。
他是在故意挑衅,他这不是在感谢杜萱娘的巧言解围,而是想拉杜萱娘与崔颖下水。如果张正他们收下这笔金子,将来就很有可能说不清楚,与这些敢明目张胆走私的家伙扯在一起会有什么下场想都想得到。
崔颖沉着脸就要说话,杜萱娘忙又抢在了崔颖的前头,“李大当家的说得奇怪,今日就算帮你煮了姜茶,你们也付过金子了,谈不上感谢二字,不过,大当家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曾允我一份贺礼,为了不让李大当家的食言,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萱娘的想法便是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只要咬定这是贺礼,反正这里有许多人可以作证,想来也没什么。重点是若不收下这明显带有警示和封口意味的贺礼,杜萱娘怕眼前这一关就过不了,李进若真的走私的是要掉脑袋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放任他们这几个知情人不管?他们或许暂时不敢对崔颖怎样,但是要为难一下她和张正却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所以这金子必须得收,不管他是贺礼,还是谢礼。
“崔先生的贺礼我们也收下了,萱娘全家感激不尽!”杜萱娘上前去不客气地将两个盒子收起来。
李进那暧昧不明的目光又落到杜萱娘身上,被杜萱娘恶狠狠地回瞪回去,尽管李进的气势逼人,可是对杜萱娘来说完全无用,能让杜萱娘真心畏惧的人不多。
李进突然嘴角一抽,居然露出一丝笑,似乎对杜萱娘的反应很满意,“既然如此,崔先生,张老板,李某就先告辞了!”
崔颖不置可否,他对这个李进是怀疑与忌惮并重,今晚李进来张家的目的似乎也不像是想借机拉拢他。总之,他很不喜欢这个神秘而又嚣张的李进,更不想与他有多余的交集。
突然院子里一阵呼喝,一个小子拿着一只木耙,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如一头被激怒的狼崽,“嗷嗷”叫着冲向李甲一旁边的蒋三,手中的木耙一阵乱打。
人高马大的李甲一顺手一抄,将那小子拦腰抱着,那半大小子嘴里激动地叫着,“我叫你欺负我父亲,我打死你!打死你。”
“义儿,别冲动,父亲没事了,壮士,请手下留情,他是我小儿!”张正急忙叫道,生怕误伤了他唯一的儿子。
原来张正这个十一岁的儿子张义一直在晒场上收拾淋了雨的稻子,他也知道他父亲在给他娶后娘,他父亲也曾问过他的意思,他当时是默认的。
因为张义知道他父亲为了他十多年没动心思续弦,这回是因了那小寡妇可怜才想到再娶的,他父亲也算对得起他和他娘了,他也不忍心他父亲一辈子孤单。
但是让他亲眼看到他父亲与另一个女人成亲,从此分去他和他娘的一半位置,到底心里还是不舒服,便一直在晒场上磨蹭着不肯回家。
谁知有要好的伙伴跑来告诉他,他那无恶不作的娘舅又来闹事了。这一下性子原本就火爆的张义立刻就炸了,提着耙子就冲回了家。
他们家原本也不穷,有授田,还有祖上留下的永业田,父亲又在杀猪卖肉,却生生让这个娘舅给祸害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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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张义
更新时间2013…8…23 23:17:40 字数:3328
张义的娘生来就体弱多病,生下张义没多久就病故了。蒋家也算是有底子的人家,因连养了两个儿子都没了,所以蒋家二老对这个老三宠爱异常,谁知宠出了个败家儿子,生生地将一个家给败光了。张义的外祖父母被气死后,蒋三更是无法无天,平日里鱼肉乡里,实在没钱供他挥霍时,竟想起了他这个老实巴交的姐夫。
蒋三一口咬定他姐是因为张家不给他姐吃药,而给拖延死的,便天天上张家来闹,起初张正想到尸骨未寒的妻子和幼小的张义,抱着蚀财免灾的想法,给了蒋三几次钱,这下不得了,蒋三更加理直气壮,时不时来盘剥张家的钱财,张正挣的银子大多倒贴给蒋三拿去花天酒地了。
朋友邻居都劝他去报官,但张正一想到将家就剩这么一点血脉了,也不好做得太绝,只要他不做得太过分,就当是他姐还活着,给他姐买药吃了。
随着张义的长大,当然不能容忍这个娘舅对自家的欺榨,与蒋三打过好几场,最开始时当然是张义吃亏,但到后来打的次数多了,张义也打出了经验,偶尔也会赢几场。
所以,张义听到蒋三竟然又来婚礼上闹了,哪里还忍得住,提了耙子就杀回来了,也不管屋内有没有客人,又将蒋三给暴打了一顿。
杜萱娘仔细一看,张正的这个儿子长得倒是挺壮实的,面貌与张正有几分相似,此时李甲一眼看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便一伸手将张义捉住,张义挣扎几次都挣脱不了,小圆脸急得通红。
“嘿嘿,这小子倒是有把子力气,是个练武的材料!”李甲一朗笑几手,顺势将张义放开,那蒋三已经被吓得抱着头缩到屋角,大叫“外甥饶命,外甥饶命!”
张正拉住自己的儿子,叹了一口气,对蒋三说道:“你快点走吧,张家与你的亲戚缘分从此了断,以后不要再来了,否则。”
将三忙哭道:“谢姐夫,不,张老板,还有各位贵人,大爷高抬贵手,以后我蒋三绝不敢乱来了!”
正要带着一伙人开溜,李甲一突然喊道:“别忙了明天去李家商铺报到,若是辰时还不见你们的人影,我再叫你们知道大爷我的厉害!”
蒋三等人哭丧着脸连忙应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又免费看了一场好戏的李进,终于折扇一挥带着他的人走了。
崔颖也站起来告辞,他们这些贵人是不可能吃得惯贫寒人家的粗鄙饭菜的,因此杜萱娘也没有挽留,只是与张正一起将崔颖主仆四人送到大街上。
杜萱娘有些怅然,不知此一别,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崔颖似乎也有些话想说,但最终也没说出口,只是临走时笑盈盈地问杜萱娘,“不知什么时候能喝到萱娘亲手泡的茶?”
“有缘自会喝到,崔郡守放心,萱娘绝不敢忘记,只望崔郡守能真正地与民同忧,与民同乐,让无数萱娘一般的小民能一日三餐俱饱足,就是崔郡守对我们最大的恩德。”杜萱娘故扯出比较沉重的话题,来掩饰心底的那一抹异样。
“好一个与民同忧,与民同乐,唉,让百姓一日三餐俱饱足,这也是我崔十一的毕生愿望,谢萱娘的鞭策与鼓励!崔十一告辞!”崔颖也潇洒地挥挥手,像是要挥落掉什么东西,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回到院子里,周嫂子与秦掌柜娘子等妇人已经将简单的酒席摆了出来,大家伙围着桌子兴奋地讨论着李进与崔颖的来头,一看到张正,便七手八脚地将张正拖了去,亲自向他求证和询问。
杜萱娘趁人不备,溜进左边的厨房,厨房里很安静,估计大家都去关注贵人们的消息去了,杜萱娘从早到晚都没吃什么东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刚想揭开锅盖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没有端出去的东西,突然灶间冒出一条人影来,仔细一看,竟是张义端着一碗饭在吃。
“你那饭在哪里盛的?我也快饿死了。”杜萱娘咽着口水,一边找东西一边问道。
半天没人回应,再一看,那张义居然又坐回灶间继续吃他的饭,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看来这小子已经提前将她当作万恶后娘了,杜萱娘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她从没想过要真正地嫁给张正,所以也不存在后娘一说。
总算在一只木盆里找到了煮好的米饭,再一看居然到处都没有盛饭的碗,不得已,打水洗了洗手,用手捏了两个饭团子,也挤到灶间,背对着张义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安静的厨房里只听到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院子里的人总算发觉杜萱娘不见了,忙四处叫唤起来,杜萱娘忙将手里剩下的饭粒塞到嘴里,洗洗手跑了出去。
周嫂子迎上来说道:“你跑去哪里了?吉时早已经过了,就不用再拜堂了,让张家兄弟给那些老街坊邻居多敬几杯酒,你只管在一旁跟着认个脸便是。”
好在杜萱娘有先见之明,偷吃了几个饭团,这一敬酒直闹到戊时末快要宵禁,大家才散了。
张正已经喝得一滩泥,坐在哪里一动不动,只与周五说着醉话。好在周五夫妇因为隔一道墙不用赶着回家,反而叫女儿周玉娥也过来帮忙收拾残席。
周玉娥十五六岁的样子,长了清秀的瓜子脸,皮肤白净,一头浓黑的长发用一块布巾扎在脖子后面,一看就是个爽利的女孩子,让杜萱娘只看一眼便喜欢上了。
三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动手清洗,不一会儿院子与厨房都收拾干净了,打算告辞的周嫂子突然一拍脑袋说道:“瞧我们这些人,张家兄弟喝多了,我们也糊涂了,还有一件要紧事都没做!义儿,义儿,快点出来!”
张义一直在厨房灶间待着,看她们三个一边忙碌,一边说话,自己却如隐形人一般不插话,也不发出响动,让三个女人完全无视掉他的存在,直到周嫂子终于将他想起。
可怜的孩子,杜萱娘在心中叹息。
张义磨磨蹭蹭地低着头从厨房出来,张正的酒也醒了大半,对张义招手说道:“义儿,过来,叫娘!”
杜萱娘一愣,原来周嫂子口中的要紧事是这件事,便抬头再次打量这个身量已经快到杜萱娘肩头的十一岁孩子,破旧的衣衫,凌乱的头发,明显短小的麻鞋前面已经破了两个洞,露出黝黑的脚趾头,这个没娘的孩子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杜萱娘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张正,看来这个单身父亲也挺不趁职的,平日里拿自己辛苦挣的钱去贴补不靠谱的小舅子,以及拿三十两银子娶老婆,却没舍得给儿子置点衣服和鞋子。
虽然这个老婆就是她自己,也是因为张正的三十两银子才脱离的苟家,但一看到这个张义就觉得她等一下的摊牌没那么难开口了,因为在这场婚礼上意外收到的十二锭金裸子和一套银首饰,这些她都打算给张正留下,如果不够,还可以加上凉棚里得的两个金叶子,这些东西加起来最少值三百两银子,已经远远超过她当初计划与他和离需要付出的八十两银子。
如果张正不乱花费,不但可以给自己再娶一个漂亮老婆,就是将来给他儿子娶媳妇都足够了。
因为存了这些心思,杜萱娘便觉得最好不要再为难这个可怜的小子,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子为娘,换作是她自己也一时接受不了。
“不急在这一时,厨房内的大锅里有热水,你先去洗洗,然后歇着去吧!”杜萱娘温柔地说道。
张义仍旧低头站着,周嫂子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道:“这孩子就是脸皮薄,今天就算了,快去洗洗,跟个泥猴似的。”
张义平时没少得这位周婶子的照顾,听了她的话,只愣了一下,便转身走了。
周五一家也向张正杜萱娘告辞,周嫂子拉着杜萱娘的手,动情地说道:“我家与你们家是多年的邻居了,从前这个家没个女人,没少遭罪,如今你来了,嫂子一看你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张家兄弟也是个好人,义儿也眼看着懂事了,他们爷两个交给你是最好不过的了,还有那蒋三以后估计也没胆量再来,嫂子一家祝你们也越过越好,天晚了,我们走后你们也早点歇下吧,明日还有很多事忙呢!”
杜萱娘再次被这一家子的热心感动,事实上这世上不管在哪里还是善良的普通人居多,可惜她不可能真正成为张家人,否则有这样一家真心相交的邻居也不错。
送走周五一家关好院门,回到逼仄的正屋内,张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红色的喜烛下,神情迷惘,根本没有喝醉的样子。
“张大哥,你,”杜萱娘惊问。
“我没有醉,萱娘你只肯叫我张大哥么?”
张正脸上闪过痛苦之色,他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杜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