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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把小毛留在福建的一个农民家里,这个孩子——直没有找到。一九五零年,贺怡在福建寻找小毛时,死于车祸。
贺予珍是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降生的,她父母因此给她起了一个娇滴档的、富有诗意的名字“桂圆”。在中国,桂是八月的意思,而桂圆即龙眼,与荔枝差不多的一种水果。她长大成人后,觉得桂圆这个名字“太软绵绵了”,便改为子珍,意为珍贵的孩子。她长得很漂亮,可算得永新城里的一位美人,白嫩的皮肤,明亮的眼睛,活泼热情,又娴熟诗书。她是学校里最早从事革命事业的女子之一。她领导同班同学剪去长辫,推倒了庙宇神宪里的菩萨。她高昂圆润的声音和善于表演的才能更使全县的人望尘莫及。她是永新县中遭国民党通缉的首批人员之一。一九二七年一月二十七日她参与领导了三个县的起义,使监禁在狱中等待处决的二十八名共产党员(其中包括她的一个哥哥)得救。贺子珍他们在起义时仅有几支老式步枪,但是他们闹得满城风雨,终于取得了胜利。( 井冈山王佐这帮土匪也参与了这次行动。)
贺子珍就在井冈山地区活动,后来跟随毛泽东上了山。不久她便从事敌后的危险工作。有一次她不得不装成奄奄一息的病妇人才使自己免遭逮捕。另一次,她在执行一次侦察任务时,把遭伏击的毛泽东和朱德救了出来。她跳上一匹马,双手各握一支手枪,一口气奔驰了十几里,转移了敌人的注意力,使毛和朱德得以脱险。
象这样的事迹使贺子珍在游击队中出了名。在井冈山早期斗争中,贺子珍多次与其他男同志们一起并肩作战。
毛泽东和贺子珍在一九二七年相遇不久,就在井冈山共同生活,但是直到一九三零年杨开慧牺牲后才算正式结婚。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出生于和江西省接壤的福建边界地区。一九二九年七月至十月,毛身患疟疾,在这里的一座山上养病。这个女孩出生的具体日期和地点不详,也许是龙岩县的古田。
毛泽东在赣南和闽西南的根据地尚未牢固地建立起来。他一恢复健康,就迅速转移。孩子交给当地农民照料。据说一九三二年,他曾寻找过这个女孩,但没有找到。时值漳州一仗,战斗就发生在毛泽东遗留孩子地区的南面。毛的另一个孩子是个男孩,一九三二年出生于瑞金,名叫小毛,长征时也留下了。一九三三年贺子珍又早产了一个男孩,是由博连璋大夫接生的。但是这个孩子没有成活。
长征时贺子珍在西行途中,又怀孕了。毛泽东在极艰苦的条件下尽力保护她免遭长征之苦。红军突破蒋介石的第一道和第二道封锁线之后,他派他的贴身警卫吴吉清和王亚堂去照料贺子珍。贺在休养连,毛在干部团。两人虽相距不远,却无法见面。
毛泽东自激进的学生时代起,就是妇女平等权利的积极拥护者。他最早的著作之一就是谈这个问题的。他创造了这样一句话:“妇女能顶半边天。”然而,他并不是长征的总负责人,主力部队三十名女干部的生活每况愈下,简直就象走向阴间地狱一样。不论由谁来管,都弄得一团糟,什么事情也搞不好。许多早期发生的问题都是涉及一些基本生活问题,如食物的分配和搬运,由谁来背米,谁来做饭,以及做多做少等等。妇女们都很年轻,但没有几个是象康克清那样结实的农妇。她们整日整夜在嶙峋的山间小路上行军;往上爬三千尺,往下走两千尺,再往上爬三千尺;越过一座高山,又去一个长达三英里的崎岖山口,就这样翻来覆去。哎 !这些妇女她们哪来这么大的劲呀!
博古的夫人认为她的经历是典型的。长征开始时,她二十七岁。她工人出身,祖父的职业是掏粪,并把粪便卖给农民。十一岁时,她被卖给一位工程师,充当童养媳。十四岁时,她逃了出来,在工厂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十六小时。一九二七年上海大屠杀之前,她加入了共产党,被派往苏联。她在苏联待了四年,与博古结了婚。在去苏联前她已在苏区工作了一年。
她有两个孩子,在莫斯科生了一个男孩,在上海生了个女孩,现在第三次怀孕了。在长征前约一个月的一次空袭中,一块弹片击中了她的头部。她流产了。一九三四年十月十四日,她与其他人一道撤出瑞金时已基本恢复健康。
过了三四年,当她回忆长征初期的情况时,就觉得往事不堪回首。“行军非常艰难.”她说,“我的双脚疼得很厉害,不得不每天用热水洗脚。”
由于组织工作没有做好.妇女们得不到足够的食物。整天饥肠辘辘。男人们则宣称妇女的待遇比男的好,公平分配给她们的米袋也不背。“于是,男女同志之间发生了口角。”博古的夫人说。
接着,试用了新的编队办法。把妇女们单独编队,由博古的夫人当队长,杨尚昆将军的夫人李伯钊负责粮食补给。实行了严格的纪律,不得自由散漫。情况果然有了很大的好转。但是。正如矮小的危秀英说:“对妇女来说要艰难得多。我们每天都困难重重,每天的日子都不好过。”
毛泽东从于都带回的小刘英被分配在中央纵队的第三梯队( 在第二梯队的是休养连,行军中大多数妇女分在休养连)。
第三梯队是一支后勤部队。这支部队的五千名男的扛着沉重的印刷机、制币设备、邮票印刷机、制造枪支弹药的工具等。第三梯队的战士大多是新兵或非军人。搬运这些辎重的人有些入了伍,有些没有。要完成这些任务是不可思议的。即使把印刷机和工具部件拆开,一个齿轮、一个机器外壳或一台钻床也往往要由六个人来抬。然而,羊肠小道常常连两个人都走不开。行军又大都在晚上,一下起雨来,道路泥泞易滑。由于敌军离得太近,又不能点燃火把,经常有运输人员连人带物从一千英尺的悬崖峭壁摔下,物毁人亡。
长征开始后一、两天,一些运输员便开始开小差溜回家去了。士气低落。他们看到面前是愈来愈陌生和险恶的深山。他们觉得再也找不到返回江西的路了。天黑之后.他们便不声不响地潜踪匿迹… 。小刘英等人必须设法制止所面临的队伍瘫痪的危险,但实际上他们是无能为力的。
五十年之后.刘英苦笑着承认:“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工作。”
担子是那么重,道路又是那么崎岖曲折,走了整整一夜也只不过能前进五里路。这支后勤部队拉下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包括第四突击团在内的战斗部队以及后来因战果辉煌而出名的袭击队,不得不来保护笨重的行李车免遭蒋军的攻击。这简直就象一部糟糕透顶的西部影片的镜头:印第安人越来越迫近,而没有第七骑兵队前来解救。
刘英与这些运输人员一道行军,在休息时,她还要努力鼓动,以提高他们的士气。她要给那些精疲力尽、思家心切、半饥半饱和常常神思恍懈的人们灌输革命热情。
“招募运输人员很困难,”她回忆说,“很难雇到,也很难征募到。”许多人的肩、背磨破了,疾病缠身,体质虚弱。他们担心,如继续同我们走下去,他们或他们的家属会遭到敌人的报复。”
即使是刘英钢铁般的精神也无法消除运输入员的颓丧情绪。他们开始甩掉背上沉重的负荷。已经没有那么多壮汉来运送所有的辎重了。队伍必须采取某种措施。
三十名女干部中无一人在长征中牺牲。有些人就说女干部在长征中没有干多少事情,而李一氓对这一说法表示难予苟同。再如李伯钊,她本人是参加长征的中存者,她的评价看来比较中肯。直到去年她七十二岁时,谈起革命征途中的女同志、女英雄和烈士们,她仍充满敬意。
她谈到了蔡畅,蔡畅是名门闺秀。她是清代著名将领曾国藩的后裔。曾国藩镇压太平天国运动,一八六四年六月一日他在南京屠杀了十万太平军。蔡的母亲有刚强的个性和坚定的政见。五十岁时,她与富商丈夫离婚,进入小学,完成了学业。其子女成为共产党人,受她的影响极大。蔡畅在长征期间一直把她母亲的一张旧照片带在身边。
中国没有比蔡畅一家更为革命的家庭了。她在著名的周南女子师范学校读过书,这个学校是一个殷实地主朱剑凡捐助开办的。李锐说:“朱在今天会被称为‘民主人士’。”他很激进,把自己的很多房子和花园赠给学校使用。( 他的女儿朱仲丽后来与受了伤的王稼祥结婚。他另一个女儿与肖劲光——新中国第一任海军司令结婚。)这个学校的另一名学生向警予,她后来与蔡畅的哥哥蔡和森结了婚。
蔡畅及其兄长蔡和森,按照与毛泽东共同发起的第一期勤工俭学计划,于一九一九年三月前往巴黎。他们的计划是“拼命念书,拼命翻译”。他们的母亲也去了。他们从亲戚处筹款六百元作为旅费。蔡和森受到新兴的法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强烈影响,可能是选择共产主义的第一位中国学生。他和周恩来同是中国共产党欧洲支部的创建人。蔡畅于一九二三年加人中国共产党。她的哥哥对毛泽东有很大影响。他们同是湖南人,又是同班同学。蔡和森在欧洲、毛留在中国期间,两人书信来往极为频繁。蔡畅、蔡和森与毛泽东是非常密切的挚友。他们三人曾一同发誓都不结婚——可是谁也没有遵守誓言。
一九三七年海伦·斯诺在延安见到蔡畅时,她一家已有三人被蒋介石杀害,另有两人身陷图图。她到国民党地区从事地下工作,一旦暴露也必定送命。她当时举止文雅,表情生动,说起法语略有点口齿不清,她一辈子都是如此。只有在细看之下,才能从她深透的棕色双眼中看出忧伤的神色。
蔡畅对于长征没有任何怨言。正如李伯钊所说,她意志坚强,给她备了一匹马,但她很少骑。而是让给伤病员骑,她认为他们更需要马。那时,她二十四岁,身材纤瘦,但她翻越了五岭,她和刘英一道行军,也象刘英一样,不仅翻越了五岭,并且在漫长的二万五千里崎姬道路上进行宣传鼓动,提高长征战士们的士气。康克清把蔡畅讲的故事和笑话称为“精神食粮”。
“我为什么要说起蔡畅呢 ?”李伯钊反问道,“因为她深得妇女以及我们大家的尊敬和爱戴。”
一九八四年蔡畅仍生活在北京,时年已八十四岁。她的健康状况不佳,双目已经失明。但是她仍尽力工作。如果说长征有什么圣徒的话,那末,这个圣徒便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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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一场大战
在长征的头三场战斗中,红军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便胜利地穿过了蒋介石为阻止他们突围而设置的三道防线。但是,五十年后,正像中国军事博物馆秦兴汉将军所说,长征所遇到的不仅仅是枪林弹雨。长征面临的是同时进行的三种战斗——与蒋介石及地方军阀的斗争,与大自然的斗争,还有最关键的是,在共产党内部领导人与领导人、一种方针政策与另一种方针政策之问的斗争。
决定胜负的因素并不是那么容易确定的。特别是在这个问题上,秦将军沉思地说,“即使到今天,许多事情也还是搞不清楚。”
在长征途中,高山悬崖、冰雪雨雾、湍急的河流、莫测的风暴、灼热的沙漠、无底的沼泽、饥饿的威胁、无休止的行军,都使战士们随时面临着比蒋介石的枪弹更大的危险。而在这一“狂飚运动”的背后,一场关于方针、权力和人事的殊死斗争正在最高领导层进行着。
红军的指挥员都是些精明能干和久经锻炼的人。他们参加过多年的游击战争,共同经历过多次战斗。他们熟悉自己的国土,熟悉人民。他们了解敌人,也了解自己的长处和弱点。林彪的一军团在突击和伏击方面是超群的:而在正面作战和短兵相接方面,彭德怀和他的三军团最为擅长。他们学会运用策略和计谋战胜优势的敌人。他们行军神速,当敌人以为他们距离很远时,却又突然出现在敌人眼前。他们行装轻便.不怕艰苦,到处都能生存。他们很年轻,都是壮实的农民出身。他们体格健壮,不怕劳累,能像山羊一样地翻山越岭,可以夜以继日地连续行军,一天只睡几个钟头——或者根本不睡觉——又投入战斗。而且打则必胜。
红军战士都有非凡的理想和抱负。他们全心全意为事业而战,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是一九三四年春夏突击扩军时招来的新兵就不同了。他们仓促应征入伍,军事上、思想上都准备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