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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骁眼疾手快,抢在他前面,劈手便将那叠雪笺抓在手中,红色的身影一闪,人已到了勤政殿中。
阳震没有得手,当即声色俱厉地叫道:“你藏什么?有什么见不得光?”他言行举止如此嚣张,眼中似乎已没有汴皇的存在。
苏漓也忍不住变了脸色,舅父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莽撞?
“放肆!”帝王尊严毫无疑问受到挑衅,汴皇怒极拍案,腾地起身,指着他厉声喝道:“阳震,朕在此,你胆敢不问自取,眼中还有没有朕!”
阳震霍然转身,脸色铁青,显然也是气得不轻,眼睁睁看着证据近在咫尺,却不能一探究竟。面对汴皇的喝叱,他挺直脊背,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道:“事关臣弟清白,臣弟自然紧张关心!敢问皇上一句,为何阳骁鬼鬼祟祟不敢交出证据?”
阳骁怒声道:“我哪里鬼鬼祟祟了?真相还没查清楚,证物当然不能随意外泄!”
阳震忽地仰首哈哈大笑,他笑得很张狂,很肆意。
汴皇怒容满面,脸色沉到极点,苏漓心中登时一惊,想要上前劝说,却见阳震忽地止住笑声。
他冷冷的目光,缓缓扫过阳骁与汴皇,面带寒霜,咬牙道:“查清真相?恐怕是想隐瞒事实吧?!本王看得一清二楚,谁敢发誓那上面没有阳震二字!”
“舅父!”
苏漓心中大惊,她不明白为何一贯深沉的阳震,为何今日言行如此激烈,仿佛再无所顾忌!倘若双方关系再度恶化,恐怕真相还没查清,汴皇必定会有所行动,再不会像上次那般手下留情。
阳震却眼光一转,忽地转向了她,那双眼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直直地望进她眼底,他厉声喝道:“阿漓!你协同负责查案,你回答舅父!那到底是不是证明舅父清白的证据?!”
阳震厉声质问,阳骁脸色不禁一变,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雪笺,望向苏漓。
勤政殿上,一时静默无声,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漓,她深深吸了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阳震勃然变色,正待发作。却听她沉声又道:“此案虽有新线索,但人证已死,仍需进一步查证。舅父若是相信阿漓,此事放心交给阿漓去办。阿漓答应您,一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阳震忽然低笑出声,他眼里的愤怒与不甘,莫名刺痛了苏漓的心,没有谁比她更能感同身受。曾几何时,她也曾被人陷害,含冤莫白!
“阿漓,舅父并非不信你,只是人心叵测!你一腔赤诚,所得到的回报却未见相同!”阳震目光缓缓扫过汴皇与阳骁父子二人,噙着一丝冷笑道:“既然是证据,又何必遮遮掩掩?何不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大家共同商讨,早日找到那幕后真凶?”
阳骁冷脸不语,手中笺纸捏得死紧。
“你不敢拿,根本是别有原因!”阳震逼近一步,指着他叫道:“这是陈国特地进贡的雪笺!如此珍贵之物,宫中除了皇上,谁人敢用!”他转头望向汴皇,眼光冰冷,显然意有所指。
阳震咄咄逼人,阳骁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怒火,低吼出声,“这是雪笺又如何?什么也证明不了!不过是你凭空猜测而已!”
“凭空猜测?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当日仅凭一枚锐锋营小小的虎头令,便跑到我萧王府中大呼小叫,满口胡言!指责本王是刺杀晟国使者的幕后主使!”阳震步步逼近,眼光亮得骇人,半分也不相让,“如今线索指向的对象换了人,四皇子你的态度为何截然不同啊?”
阳骁哑口无言,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阳震满面悲愤,仿佛伤心不已,盯着汴皇颤声道:“想我阳震,为汴国征战沙场十余年,出生入死,从无退缩,时刻记着祖宗留下的话,提醒自己,不可居功自傲,一心辅佐。臣弟只问圣上一句,究竟为了何事,安插那张坚在臣弟身旁,监视臣弟行踪?”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骤然一厉。
“阳震,究竟谁更过分!你对本皇子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都忘了吗?”阳骁怒不可遏。
阳震大笑出声,轻蔑地吐出两字:“证据?”
汴皇眸光阴鸷,从始至终的沉默。张坚早已变节成了他的人,故意将所有传递的消息抄录留存一份,为的不就是今日提供给他一个最好的构陷证据?一切都是他暗中计划,却还做出这副痛心疾首含冤受屈的摸样!此人城府之深,无法想象!
汴皇阴冷一笑,缓缓说道:“阳震,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来质问朕?”他的脸上,布满阴霾。
形势越发不妙,苏漓心中暗暗着急,沉声说道:“舅父也是关心案情,一时情急失了礼数!皇上万勿怪罪。”
汴皇于龙案之后,居高临下,阳震立身殿上,昂首挺胸。二人怒目相视,毫不退让。
“舅父,事情还没查清楚,皇上面前不可妄言。”她挡在阳震身前,捉紧他双臂,满是关心急切之情,似乎在向阳震暗示,切不可轻举妄动。
“阿漓你不明白!舅父一世英名,几时受过这般污蔑!今天臣弟定要向皇上讨个公道!”阳震似乎铁了心,毫不示弱地叫道,“阳骁,你再不拿出证据,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苏漓心知舅父自恃免死金牌在手,汴皇便不敢动他。殊不知,帝王之心最是难测,纵然死罪可免,活罪如何逃过?
果然“砰”地一声闷响,只见龙案上的墨砚,被怒极的汴皇一手抄起,狠狠砸在地上,瞬间碎成几块。
“阳震,你别仗着先祖之命,以为朕就不能把你怎么样!”汴皇声色俱厉,高声叫道:“以下犯上,论罪当诛!来人呐!将萧王给朕拿下!”
勤政殿门外,侍卫呼拉拉地蜂拥而入,各个手执锋利兵刃,将殿中昂首独立的萧王团团围住。
阳震轻蔑地冷哼一声,眼中狠戾之色乍现,不禁咬牙冷笑道:“原来是早有准备!皇上就这样将莫须有的罪名坐实在阳震头上?”
形势一触即发,仿佛拉扯到极致的丝弦,下一秒戛然断开!
苏漓心急如焚,沉声道:“皇上息怒,舅父驾前失仪,确有不妥,但如此阵仗,难免伤了和气。此事仍有许多疑点”
她话还未说完,已被汴皇断然喝止,无情喝道:“不必再多说!你给朕站到一边去,否则别怪朕不念亲情”话到此,警告的意味已十分明显,倘若苏漓一意孤行,为阳震求情,他绝对不会再手下容情!
苏漓心头一震,此刻汴皇眼中冷冽如冰的杀意令她心惊不已,显然是动了杀机,难道他真是另有居心,借此除掉舅父?
见她仍是站着不动,阳骁顿时急了,叫道:“阿漓!”
“阿漓!”阳震忽然高声叫道,“此事与你无关,不必淌这趟浑水!本王问心无愧!就凭这些人,还奈何不了我阳震!”他言辞激越,字字铿锵,却饱含辛酸与愤慨!
苏漓心头不禁一窒,即便此事与舅父脱不掉关系,但在事实尚不明确之时,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汴皇构陷而不理不睬!瞬间坚定心意,她眼中忽然透出一丝锐利的光,沉声说道:“皇上若一意孤行,不愿纳谏,休怪苏漓无礼!”
阳骁身形一顿,心直往下沉,关键时刻,她还是选择了阳震!
阳震激动不已,紧紧望着苏漓,连连点头道:“好阿漓!舅父果然没有白疼你!”
汴皇面色铁青,杀气闪过,冷冷地喝道:“将这二人速速给朕拿下!”
“父皇!”阳骁失声道。
“你给朕闭嘴!”汴皇厉声打断阳骁,“事到如今她的心向着谁,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还愣着做什么?!”
一众侍卫不敢抗命,正欲上前。殿外一太监来报:“启禀皇上,晟国使者求见!”
汴皇怒气冲冲道:“何事?!”
那太监被吓得浑身一哆嗦,颤声道:“使者只说有要事必须马上面见皇上。”
苏漓心中一动,抬眼见汴皇眉头皱得更紧,权衡利弊之下,愠怒道:“传!”
片刻,几名身着晟国服侍的男子快步走进勤政殿,为首一人径直走到殿中,大声道:“晟国使节张甫,见过汴皇。”话说得客气,可那口气却听来不善。
苏漓转头去看,只见这张甫身材微胖,圆圆的脸上相貌普通,五官一团和气,眼中似有不悦。殿外随行几人,被一群侍卫挡在身后,看不清容貌。
她收回目光之际,无意中瞥见阳震的眼里,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晟国使者无缘无故地觐见,汴皇心中猛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当下也只得按下心头怒火,沉声道:“不必多礼。不知使节今日上殿,有何事见朕。”
张甫手中扬起一张纸,沉声道:“本使方才收到一封匿名信,说那刺客乃是萧王锐锋营中人,还说此人与汴皇有往来的密信,敢问汴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漓心中又是一动,这张甫虽然痴迷佛法,却并不愚顽,问题问得半点也不含糊。不管是汴皇还是阳震,代表的均是汴国皇室,两国和谈协议刚一签定,一方乱象频出,且皆是见不得光的事,如何能不让人揣测其真实动机?
这问题如此尖锐,阳骁与汴皇对视一眼,均是心中一惊。匿名信?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难怪晟国使者会来得这么快!阳震前脚进宫,后脚使者便来,一定是他搞的鬼!阳骁不由恨恨地瞪了阳震一眼,却只得强笑道:“张大人也说了,那是一封匿名信,如何能作准?”
张甫冷笑道:“本使不管其他,只问那信中提到的事情是否属实?”
阳骁迟疑着,望了一眼汴皇,没有说话。
张甫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有数,紧接着又问道“四皇子可是默认了?”
汴皇深深吸了口气,有阳震在此,此事根本无从推脱。只得郁郁道:“确有此事。”
张甫脸色顿时大变,愤愤说道:“使节团如此信任贵国,将此事交予四皇子查办。为何有线索还要刻意隐瞒?究竟是何道理?!”
龙案后汴皇眸光阴鸷,衣袖中双手不知不觉握得死紧,控制不住地发抖。
阳震目光适时投来,他眉梢轻挑,唇边含着冷冷笑意,分明是得意,张狂,与挑衅。
阳骁极力平复情绪,和缓语气解释道:“本皇子也是刚查到的消息,真凶尚没抓到,怎会隐瞒线索?使节大人多虑了。”
“你不想隐瞒,为何不敢拿出证据给本王看!”阳震的声音冷冷的插了进来。
阳骁霍然转头,死死瞪着阳震,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阳震脸上只怕早已多了十个八个窟窿!他压不住心头怒火,冲阳震咬牙切齿的叫道:“这分明就是你搞的鬼!你拥兵自重,生怕父皇收回兵权,于是暗中收买张坚,设计这场刺杀,最后利用他故布迷局,将线索指向父皇!你这卑鄙小人心思歹毒,真是无人能及!”
阳骁的指控毫不留情,阳震的脸色顿时黑了,怒极反笑道:“是谁暗里派张坚潜伏到本王身边做探子?是谁时时刻刻盯紧本王行踪?你心里一清二楚,却还在这里颠倒黑白!事实是你父子二人见本王在军中威望过高,故意安排这场刺杀,诬陷本王,想借此收回本王手中兵权!说到心思歹毒无人能及的人,是你父子二人!”
“阳震你真是无耻!论辈分,阳骁本该尊称你一声皇叔,可你哪里有长辈的样子?背地里做过那些事,你心知肚明!”阳骁胸膛起伏不定,双拳咔咔作响,显然气得不轻。
“说得好!背地里做过什么,心知肚明!”阳震也不甘示弱地回叫道。
一时之间,勤政殿上,阳骁与阳震二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半步也不相让。
苏漓只觉头隐隐作痛,舅父的事还没解决,突然又来了晟国使者,那匿名信的始作俑者是谁,已经不言而喻!想来他早就在刑部有人,得到消息后立即进宫,另外又派人去给晟国使者送匿名信。
莫非刺杀这件事真是舅父做的?旨在挑起两国争端,便不用再交出兵权?可在萧王府,舅父曾对天发誓,她的直觉也告诉自己,这件事绝对不是他所为。
那么到底会是谁呢?
她眉头皱得死紧,一时辨不清这错综复杂的线索。忽听一个声音淡淡扬起,“汴国皇室的内部纷争,我们没有兴趣,只想贵国给出一个答案,杀手为何会与汴皇有关?”
这声音清朗有力。苏漓顿时呆住了,竟然是他?东方泽!阳骁见过他,难道他不怕暴露身份吗?她深吸口气,不自觉地飞快看了阳骁一眼,只见他也是满脸震惊。
侍卫纷纷散开,一人缓缓走上前来,身形高大,一身浅灰的衣袍,衣饰简单不失尊贵,五官俊美,双眸如星,气势迫人,令众人眼前登时一亮。
阳骁惊得睁大了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不做任何遮掩,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走出来。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