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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
志和尚已八十八岁,还是十分康健。皇帝便打发内宫到无锡把他接进京来,用暖轿抬进弘德殿,乾清宫的千叟宴当由际
志老和尚主席,围住这个老皇帝饮起酒来,皇帝又特别加恩,叫他不要拘谨。大众奉谕,开怀畅饮。酒兴半酣,老皇帝
动了诗兴,做了七律诗一首,命与宴诸臣,按律恭和。这班老头儿,把诗文一道,多半束诸高阁,满员更是未曾用过工
夫,如今要他个个吟诗,似乎变成一种虐政。幸亏这班老人有些乖刁,预料这老皇帝召他饮酒,免不得咬文嚼字,因此
早打好通关,先与几个能诗作赋的老朋友,商量妥当,请他做了抢替;一面复贿通宫监,托令传递。所以当场都吟成一
诗,恭呈御览。诗中大意,千首一律,无非是歌功颂德一套烂语。等到诗已做成,日近黄昏。一连吃了三天。到了散席,
皇帝又各赐字画一幅,带回家去。这一年,圣祖非常高兴。
在正月到二月的时候,巡幸畿甸;四月到九月的时候,巡幸热河;十月巡幸南苑,举行围猎,皇帝亲自跑马射鹿,
校阅军队。那十万大军,见着皇帝,齐呼万岁。到了十一月,大学士、九卿等,方拟次年圣寿七旬,预备大庆典礼。谁
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康熙帝竟生起病来。这场病非同小可,竟是浑身火热,气急异常。太医院内几个医官,
轮流入内诊脉,忙个不停。服药数剂,稍稍减退,身子渐觉爽快,气喘也少觉平顺,只是精神衰退,一时未能回复,未
便起床。诸皇子朝夕问安。皇四子胤祯,此次侍奉,却不见十分殷勤,每遇夜间,总要到理藩院尚书府内,密谈一回。
这理藩院尚书名叫隆科多,乃是皇四子的母舅。过了数日,康熙帝病体又好了一些。因卧床多日,未免烦躁,要出去闲
逛一番。皇四子胤祯入奏,皇父要出去散心,不如至畅春园内,地方宽敞,又是近便,最好静养。康熙帝道:〃 这也好,
只是冬至郊天期已近了,朕躬不能亲往,胤禛、允母后乌雅氏朝服像命你恭代,须预先斋戒为是。〃 皇四子胤祯闻了此
谕,未免踌蹰。康熙帝见此情形,便问道:〃 你敢是不愿去?〃 胤祯即跪奏道:〃 儿臣安敢违旨?但圣体未安,理应侍
奉左右,所以奉命之下,不觉迟疑。〃 康熙帝道:〃 你的弟兄很多,哪个不能侍奉?你只管出宿斋所,虔诚一点便好。
〃 胤祯无奈,遵旨退出。是夜,又与这个母舅隆科多密谈了一夕大事。次日,康熙帝到畅春园,诸皇子随驾前往,隆科
多本是皇亲,也随帮护。独皇四子胤祯已去斋所,不在其中。又过了数天,康熙病症复重,御医轮流诊治,服了药全然
无效,反加气喘痰涌,有时或不省人事。诸皇子都着了忙,只隆科多说是不甚要紧。是夜,康熙帝召隆科多入内,命他
传旨,召回皇十四子,只是舌头蹇涩,说到〃 十字〃 ,停住一回,方说出〃 四子〃 二字。隆科多出来,即遣宫监去召皇
四子胤祯。胤祯至畅春园,先见了隆科多,与隆科多叙谈数语,即入内请安。隆科多走出园来,见门外挤满了许多皇子、
妃嫔,他便故意大声喊道:〃 皇上有旨,诸皇子到园,不必进内,单召四皇子见驾。〃 这时四皇子已进内了。隆科多上
马而去,出了园门向乾清宫而来,到了〃 正大光明〃 殿上,命心腹太监悄悄地从匾额后面拿出那康熙皇帝的遗诏来,便
在腰上挂着的笔袋里掏出一支笔来,把诏书上写着〃 传位十四皇子〃 一勾,将〃 十〃 字添了一横一句,成个〃 于〃 字。
改好之后,依旧藏在原处。悄悄地出了宫门,又飞也似地回到畅春园去。这时,康熙皇帝已昏厥过几次,到傍晚时
候又慢慢苏醒过来。睁眼一看,见床前一人跪着,低声连唤〃 父皇〃。康熙帝只认作十四皇子,便伸手过去摸他的脸,再
端详一回,才认出并不是十四皇子,乃是四皇子胤祯。不由他心头一气,恨恨地喊了一声:〃 你好,好!〃 便两眼一翻,
一口气转不过来,死过去了。胤祯看了,内心惊喜,忙假装悲哀,号啕大哭起来。外面太监一听得里面哭声,忙抢进来,
替皇帝沐浴、更衣,手忙脚乱。那隆科多这时也进来,把雍亲王扶出园门。雍亲王悄悄问道:〃 大事成功吗?〃 隆科多
只是点点头,不做声儿。停了一回,园门外的妃嫔、皇子听说皇帝驾崩,进来围住父康熙帝景陵图皇痛哭。这时,除允
礽病着,允禔、允禩监禁着,允出征在外,三皇子允祉、七皇子允祐、九皇子允禟、十皇子允、十二皇子允祹、十三皇
子允祥,以及允祺、允禌、允祹、允禄、允礼、允禧、允祎、允祜、允祁、允祕,共十六个皇子和妃嫔们在御床下大哭
举哀。隆科多进来劝住,说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民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大行皇帝龙驭上宾,本大臣受先帝付托之重,
请诸位郡王快到' 正大光明' 殿去听本大臣宣读遗诏。〃 诸皇子听说父皇有遗诏,个个惊疑,都向乾清宫来。
第55节:雍正登基初政
诸位皇子听隆科多说皇帝有遗诏,在〃 正大光明〃 匾后,个个心内惊疑,不知道是谁继承皇位。内中允禟、允尤其
着急,只怕这个皇位被别人得去,因此急急地赶到〃 正大光明〃 殿去候旨。只见满朝文武俱已到齐,阶下三千御林军排
得密密层层,大家静悄悄地候着。停了一会儿,那隆科多、鄂尔泰、张廷玉三位顾命大臣大摇大摆地走上殿去。殿上早
摆着香案,香烟缭绕。三人望空行了礼,便叫了一名太监搬过梯来,爬将上去,从匾额后面取下遗诏来。各位皇子个个
都伸长颈子,竖着耳朵,出神地看那一道遗诏。只见这遗诏是一幅黄缎子包裹着,上面绣着二龙戏珠的花。那隆科多忙
拆开来,站在当殿高声宣读。读到〃 传位于四皇子一句〃 ,那阶前顿时起了一片喧闹声。允禟、允齐声道:老年康熙帝
像〃 遗诏是真的吗?〃 隆科多道:〃 谁人有几个头颅,敢捏造遗诏?〃 值殿大臣上来喝住,才把遗诏读完。这时,四皇
子胤祯已由侍卫扶起,把他迎上殿去,替他把皇帝全副衣装披挂起来。殿下御林军齐呼〃 四皇子万岁!〃 文武大臣都把
他拥上宝座,百官一个个上来朝贺。新皇帝随诸位亲王等复入畅春园,奉大行皇帝还入大内,安居白虎殿,设灵叩奠,
遵礼成服。后有人作宫词一首,记此事道:〃 新月如钩夜色阑,太医直罢药炉寒;斧声烛影皆疑案,是是非非付史官。
〃 康熙帝在位六十一年,守成之中,兼寓创业。南征北讨的事情,上文已经详叙。若讲到内外各大吏,也算是清正的多,
贪污的少。自鳌拜伏罪后,后来只有大学士明珠,佐命有功,得康熙帝信任,未免露出骄恣情状,然总不如鳌拜之专横。
此外,名臣如魏裔介、魏象枢、李光地、汤斌等,都通理学;于成龙、张伯行、熊赐履、张鹏翮、陆陇其等,都守清操
;彭孙遹、高士奇、朱彝尊、方苞等,虽没有什么功业,也要算治世文臣,有的通经,有的能文,肚子中含有些学问,
与一般酒囊饭袋,究竟两样。康熙帝也好学不倦,上自天象、地舆、音乐、法律、兵事;下至骑射、医药;蒙古、西域、
拉丁文书字母,无所不窥,无所不晓,兼且自奉俭约,待民宽惠。六十年间蠲租减赋的谕旨,时有所闻。全国百姓,统
是畏服。
这位秉性阴沉的四阿哥登了大宝,拟定年号,是〃 雍正〃 两字,以次年为雍正元年,是为世宗宪皇帝。第一道谕旨,
便封八阿哥允禩、十三阿哥允祥为亲王,令与大学士马齐、舅舅隆科多总理内外事务。第二道谕旨,命抚远大将军允回
京奔丧,一切军务,由四川总督年羹尧接续办理。过了残腊,就是雍正元年元日,雍正皇帝升殿,受朝礼毕,连下谕旨
十一道,训饬督抚提镇以下文武各官,大致是叫他们守法奉公,整躬率物,倘有不法情事,定当严惩的意思。次日复视
朝,百官俱至。雍正帝问百官道:〃 昨日元旦卿等在家,做何消遣?〃 众官员次第回答,或说饮酒,或说围棋,或说是
闲着无事。只有一个侍郎,脸色微赧,听众人俱已答毕,不能再推,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 微臣知罪,昨晚与妻妾们
玩了一回牌。〃 雍正帝笑道:〃 玩牌原干例禁,昨日乃是元旦,你又只与家中人消遣,不得为罪。朕念你秉性诚实,毫
无欺言,特赏你一物,你持回去,与妻妾们并看罢。〃 说毕,掷下小纸包一个,侍郎拾在手中,谢恩而退。回到家中,
遵着上谕,拆开纸包,大家一瞧,个个吓得伸舌。复将昨日玩过的纸牌,仔细一检,恰恰少一张,正是昨日所失的一张
纸牌儿。
有一位姨太太道:〃 昨日的纸牌是我收藏,当时也不及细检,不知如何被皇帝拿去一张,难道当今的圣上,是长手
佛转世么?〃 侍郎道:〃 不要多嘴,以后大家留意便是。〃 这位姨太太偏要细问,侍郎走出户外,四周瞧了一番,方入
户闭门,对妻妾道:〃 我今日还算大幸,圣上问我昨天的事,我晓得这个圣上,不比那大行皇帝,连忙老实说了,圣上
方恕我的罪,赐我这张纸牌。若少许欺骗,不是杀头,便是革职哩!〃 众妻妾又都伸舌道:〃 有这么厉害?〃 侍郎道:
〃 当今皇上做皇子时,曾结交无数好汉,替他当差办事,这班人藏有一种杀人的利器,名叫血滴子。〃 说到此处,忽听
檐上一声微响,侍郎大惊失色,连忙把头抱住。众妻妾不知何故,有几个胆小的,忙躲入桌下。歇了半晌,一物从帐中
穿入。侍郎越加胆怯,勉强一顾,乃是一只斑狸猫。侍郎至此,不觉失笑。随令众妻妾各归内室。众妻妾经此一吓,也
不敢再问这血滴子。原来这血滴子是外面用革为囊,里面却藏着好几把小刀,遇着仇人,把革囊罩他头上,用机一拨,
头便断入囊中,再用化骨药水一弹,立成血水,因此叫作血滴子。这乃是雍正皇帝从几位绿林豪客处得来的利器。这班
绿林豪客的首领,便是四川总督年羹尧。羹尧系富家之子,幼时脾气乖张,专喜耍枪弄棍。他的父亲年遐龄,请了好几
个教书先生教他读书,都被羹尧逐走。后来得了一个名师,能文能武,把羹尧压服,方才学得一身本领。这名师临别赠
言,〃 只有就才敛范〃 四字。羹尧起初,倒也谨佩师训,嗣后与皇四子胤祯结交,受他重托,招罗几个好汉,结拜异姓
兄弟,帮助这位皇四子。皇四子就保荐年羹尧,说他才可大用。
康熙帝召见,果然是一个虎头燕颔、威风凛凛的人物,遂连次超擢,从百总、千总起,直升至四川总督。皇四子外
恃年羹尧,内仗隆科多,竟得了冠冕堂皇的帝位。他恐人心不服,有人害他,遂用了这班豪客,飞檐走壁,刺探人家隐
情。抚远大将军允,督理西陲军务,是雍正帝第一个对头。因此借奔丧为名,立刻调回,令年羹尧继任。至允回京后,
免不得有点风声闻知,且允禩、允禟辈又要同他叙述前情,语言之间总带了几分怨望。谁知早已有人密奏皇帝。雍正帝
即把允调往盛京,令他督造皇陵。允已去,又降了一道上谕,命总理王大臣道:贝子允,原属无知狂悖,气傲心高。朕
屡加训诲,望其改悔,以便加恩。但恐伊终不知改,而朕必欲俟其自悔,则终身不得加恩矣。朕惟欲慰我皇妣皇太后之
心,著晋封允为郡王。伊从此若知改悔,朕自叠沛恩施;若怙恶不悛,则国法具在,朕不得不治其罪。允来时,尔等将
此旨传谕知之。
第56节:肃清政敌异党(1 )
这道上谕,真正离奇。既要封他为郡王,又说他什么无知,什么不悛,这是何意?古人说得好,将欲取之,必姑与
之。雍正帝登位,先封允禩为亲王,也是这个用意。不过允禩本得罪先帝,人人晓得他的罪孽,所以加他封爵,绝不多
谈。独这允乃先帝爱宠的骄子,前时并没有什么处分,只可先把无影无踪的罪名,加在他身上;一面假作慈悲,封为郡
王,令臣民无从推测,然后好慢慢摆布。过了数月,又想出一个新奇法子,召总理大臣及满汉文武官员集乾清宫,大众
不知有什么大事,都捏着一把汗。到了宫内,但见雍正皇上南面高坐,谕众官道:〃 皇考在日,曾立二阿哥为太子,后
来废而又立,立而又废,皇考晚年,常闷闷不乐。朕想立储系国家大计,不可不立,明立亦不可。尔等有何妙策?〃 大
臣齐声道:〃 臣等愚昧,凭圣衷定夺便是。〃 雍正帝道:〃 据朕想来,建立太子与一切政治不同。一切政治,须劳大众
参酌;立太子的事情,做主子的理应独断。譬如朕有几个皇子,倘必经大众议过,方可立储,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