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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慈禧敲翁同龢时光绪在一旁忐忑,现在听她说要到北洋海军去看看,马上激动了,兴奋地说:“亲爸爸这话说到儿臣心里去了!康乾盛世,圣祖高宗,或御驾亲征,或多次南巡,才有了开疆辟土,国势强盛。儿臣正欲效法祖宗,于大事上亲历亲为,才不辱没爱新觉罗的荣光……”
说到这里,他两眼熠熠放光,仿佛穿透了令人压抑窒闷的大殿四壁,看到了丽日晴空,海鸥翻飞的蔚蓝色海洋……
看着光绪痴迷兴奋的神情,慈禧一刹那间改变了主意,“皇帝说得好,不过哩,这毕竟是件大事,怎么做,我还得再琢磨琢磨。”
光绪眼中的光芒暗淡了。
……
毓庆宫,光绪独坐烛光下,意兴阑珊。
一个眼泡浮肿的大太监走进来。
光绪抬起头望着这名太监,厌烦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大太监:“回皇上的话,是皇后娘娘差奴才过来的。皇后娘娘请皇上过去说话。
光绪站起身,朝殿门口走去,“你去告诉皇后,朕今天没心思陪她说话,改天吧!”
那大太监亦步亦趋地跟着光绪身后道:“皇上已两个月没到皇后宫中去了!皇上这是去哪里?若是又去珍主儿那里,给太后老佛爷知道……”
他话没说完,脸上“啪”地早挨了狠狠一记耳光!
光绪震怒地说:“该死的奴才!太后知道怎么啦?朕睡觉的事,也是你下贱奴才管的么……”
“皇上——”殿门口当值的几个太监哀求地叫了一声,齐刷刷跪了下来。
光绪一只脚已迈过门槛,一只脚还在门内,竟那样怔在那里。
半晌,他收回跨在门槛外的那只脚,狠狠一跺,道:“好,朕不去!朕哪儿都不去,朕今夜就在椅子上歇了,你们这下高兴了吧……”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牖照进来,光绪蜷缩在龙椅上睡着了。月光照着他年轻的,年轻得还没有脱掉孩子气的脸,他的眼角留着两颗大大的泪珠!
第五章 身怀利器(一)
一
储秀宫外草坪上;慈禧正在散步。
她面色宁静,默默地走着,步子不大不小,不徐不疾。
李莲英陪在她身边走,也不吭声,只是嘴唇微微翕动,看得出是在默数脚步。
四个宫女排成两行静静地随侍在后面。
醇亲王奕環匆匆走来,一见慈禧正在散步,不敢惊扰,垂手侍立等候着。
李莲英最后几步数出声来,“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
慈禧最后一步恰恰落在最后一个“九”字上,停住了。
奕環立刻趋上前来请安道:“太后圣安!”
慈禧煦然道:“七爷来了,我们亭子里说话去。”
凉亭内,石桌旁两个石凳。
早有宫女将一个黄绫坐垫放在左边石凳上。
慈禧进来,坐下,道:“七爷你也坐……再拿一个垫儿来给七爷垫着。”
奕環忙道:“臣这样就很好。”
慈禧:“石凳性凉,你那身子骨儿受不了的。”
奕環一阵感动,道:“不碍事。蒙太后眷护,臣的身体最近好多了。
“那就好。”慈禧看着奕環坐定,问道:“皇上想到北洋水师那里去看看,七爷知道吗?”
奕環一惊:“臣不知道。好好的他跑到北洋去干什么?”
慈禧:“嗨,七爷这话就说得差了。他是皇帝,爱上哪儿不爱上哪儿,甭说旁人,就是你这亲爹,也不应管,管不了的,你说是不?”
奕環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时见慈禧马上拾起这话把儿敲自己一下,除了诺诺外,还能说什么?
慈禧:“再说呢,他这也有个奋发有为,弘扬国威的想法在里头,咱们应该支持他才对……”
奕環不知慈禧真正意思,不敢接话。
慈禧也无须他搭话,自顾着说下去,“李鸿章自经营北洋以来,朝廷中说什么的都有。我原来说过,到时候要帮他一把的,北洋检阅海军,就是给他撑腰去的。但皇上不能去,御驾桴海,那是好玩儿的?我老太太呢也不能去。想来想去,代天阅兵,就只有辛苦你一遭了……”
奕環慌了,连忙推辞道:“太后恕罪,代天阅兵的重任,臣实在担当不起。臣现在所想,就是一心一意把园子修好,以不负太后期许。”
慈禧淡淡一笑,“七爷你也不要再推,就这样定了吧。”
奕環知道这是正式授旨了,不敢再推,忙道:“臣谨领懿旨!”说着就要跪行大礼。
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李莲英动作更快,趋前一步,将他托起,搀扶着站在那儿。
慈禧:“本来呢你有肝病,不宜远涉风涛,但能够代天阅兵的也只有你醇亲王一个了。这样,方显出朝廷对北洋水师的重视,李鸿章心里也踏实些……至于你的身体……”
她顿一顿,看一眼李莲英,意味深长地说:“要不,就派个内廷的人,带上御医,随你一起去天津,以便随时调护。七爷你看呢?”
本来奕環就纳闷李莲英为什么搀着他一直不松手,听慈禧此言一出,顿觉心里雪亮,连忙说:“总管太监李莲英,人极谨饬,请太后准予随行。”
慈禧:“小李子,听见没有?七爷抬举你哩!”
李莲英便松了手,跪下叩头道:“奴才谢七爷抬举!奴才这一路随七爷到北洋去,说什么也得把七爷侍侯舒坦!”
慈禧:“好了,你起来吧。”
说着,她转对奕環,“你这就去做些准备,择个日子动身。”
奕環:“遵懿旨。”
二
天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衙门后堂,李鸿章皱着眉头,正看着手上一个破洞斑斑的纸板军舰模型。
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坐在他下首,他是清廷驻日本参赞伍廷芳。
盛宣怀走进来,跪下道:“卑职盛宣怀拜见中堂大人!”
李鸿章抬起头,将模型放在一边,“杏荪回来了,快起来。”
那边伍廷芳叫一声:“杏荪……”
盛宣怀惊喜地说:“伍参赞从日本回来了?”
伍廷芳:“刚回来,正给中堂禀告倭人情形哩……”
李鸿章让盛宣怀坐下,问道:“汉阳铁厂那边都安排好了?”
盛宣怀:“铁厂已步入正轨,我在不在并无大碍。”
李鸿章点头,“嗯……知道我为什么风风火火将你从湖北召回吗?”
盛宣怀:“略知一点风声,是不是朝廷要检阅我北洋海军?”
李鸿章:“是啊!这是天大的事儿,地大的摊子,光钱款物质的调配开支就不得了,也只好把你请回来帮我一把了!”
盛宣怀惶悚站起,说:“宣怀怎么当得大人一个请字?大人但有差遣,宣怀赴汤蹈火,不敢以辞!”
李鸿章一笑,“也用不着你赴汤蹈火,只是要想法子把我北洋的门脸儿拾掇得光鲜一些罢了!”
盛宣怀却没有笑,反而忧心忡忡道:“只怕这壁厢刚拾掇光鲜了,那边又有人给抹黑啊!”
李鸿章皱起眉头:“杏荪这话是什么意思?”
盛宣怀却不回答他,喊一声:“来呀!”
门外一个从人应声而入,将一个大木盒子放在桌上后,叩头退出。
盛宣怀揭开木盒盖:“大人请看!”
李鸿章戴上老花眼镜仔细看去,见那盒内竟是五株根茎茁壮、齐全的上好人参!
伍廷芳也凑上来观看,诧异道:“从哪里一下寻这么多高丽参来?”
他拿起一株最大的,状似婴儿的老参,“这株恐怕已逾百年。”
盛宣怀:“这都是职部海关截获的,这还只是其中极小一部分。”
李鸿章:“走私来的?”
盛宣怀:“走私来的。”
李鸿章:“走私船只扣留了么?”
盛宣怀:“海关不敢扣留。”
李鸿章眉一竖,“为何不敢扣?”
盛宣怀:“走私船乃是北洋军舰!”
“咚!”李鸿章一拳重重捶在桌上,骂道,“贼娘!丁汝昌这个海军提督是怎么当的?”
第五章 身怀利器(二)
他疾步走到门口,喊道:“来人!”
“在!”立即应声跑过来几个侍从,马三俊也跑了过来。
李鸿章问一个书办:“朝廷要来检阅水师的公文发下去没有?”
书办:“禀大人,发下去了。北洋水师各部,旅顺、威海卫、大沽炮台,还有直隶各州府县,淮军各部都已回文,称正在积极准备,恭迎朝廷钦使。”
李鸿章“哼”一声道:“他们也学会做官样文章了……”
他唤过马三俊,“我要亲自前往旅顺和威海去促一促这帮奴才。你去安排一下,明日一早动身。
马三俊:“是。”
……
乡间道路上,晨雾散开,一行人马疾驰而来。
当先的乌骓马上,李鸿章仍是一身黑色劲装,青布帕缠头,戴墨镜,腰带上插那把金制左轮手枪。
盛宣怀、伍廷芳和卫队紧随其后。
正是清秋天气,路两旁林木疏朗,不远处村庄的屋顶升起两三缕炊烟。一只芦花公鸡,跳上村头的半截黄土墙,“喔喔”啼起来。
此番景物,不由让李鸿章将缰绳一勒,缓辔(音pèi)而行。
他后面的人也放慢了速度。
蓦然,一只灰斑野兔从路边野地窜起,跑到路当中,睁着张皇失措的圆眼睛看他们一眼,又三蹦两跳,没入路旁枯草中不见了。
李鸿章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野兔消失,这才转过头来,感叹道:“秋风起矣,野兔肥矣,弯弓射猎,当其时矣!”
说着,那手下意识地放在腰间的左轮手枪上。
盛宣怀心一动,纵马上前道:“久闻中堂大人射技惊人,今日能否让宣怀开开眼界”?
马三俊也大声道:“那可不是吹牛,听说咱们淮军当年在上海虹桥与长毛血战,我淮军以三千人大破长毛十万之众,大人一支洋枪,就射杀他娘的长毛匪首一十三名!”
李鸿章呵呵笑道:“老夫如今眼力不济,比不得当年了!”话虽这么说,他那目光却往四下在搜寻。
马三俊忙道:“大人可是要寻活物?那里正好有一只!”说着,用手一指。
顺他手指方向望去,村头半截黄土墙上,那只芦花公鸡兀自站在那里,顾盼自雄。
李鸿章笑笑,从腰间拔出左轮手枪,脸上倏忽杀气凝聚,举枪瞄准——
久久,却没有响起枪声。
再看李鸿章时,面色已是一派平和,那枪也垂了下来。
盛宣怀诧异问道:“中堂为何不射?”
李鸿章并不回答,只是将目光凝望着那村庄——
村庄,几乎家家屋顶上都飘起了炊烟,麦秸垛旁有孩童嬉戏的身影和笑声,还有狗吠声。
盛宣怀悟道:“中堂怕是惊扰百姓?”
李鸿章点点头,反问道:“你们可知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这句话么?”
盛宣怀和伍廷芳同时点头,“也曾听到过。”
李鸿章:“我却是时时拿这句话来警策己身啊!”
他一边按辔而行,一边缓缓道:“一个人身上带着一把利刃,他会情不自禁的有拿着这利刃去砍杀,伤害他人的冲动;同样,一个人,那怕他握有一点小小的权力时,他也会难以遏制地想将这个权力施于他人。这就是为什么县衙的差役,甚至一个收税的小吏,也经常作威作福,叱骂、殴打寻常百姓的缘故了……吾辈为国之大臣,一言一行都将使千百万人受其利害,因此,更要慎用权力。这把金左轮手枪,乃光绪六年俄国皇太子送给我的礼物,十余年来我经常带在身上,但迄今为止从未开过一枪。我是以此来培养定力,遏制杀心,警策自身切勿滥用权力啊!”
盛宣怀和伍廷芳不禁悚然动容。
盛宣怀道:“中堂此番议论,直追古哲先贤,当为天下为官者戒!”
李鸿章喟然长叹:“哪里敢望天下为官者戒?就只我手下那些当差的奴才能听进去就已经不错了!”
三
广州,万木草堂,康有为挥动着手臂,用广东官话大声吼道:“体制倘不完美,个人品质完美又有什么用?要挽救国势于颓败,光靠那么几个为官的人讲究操守,慎用权力是没有用的,一点用也没有!必须改革制度,改革这个僵化腐败的制度!”
身穿蓝夏布长衫的学子们分东西肃立,以崇敬狂热的目光注视着他,虔诚地聆听着他极富感染力的讲学。
康有为同样穿着蓝夏布长衫,讲得兴起发热,将领口处两个纽扣解开,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