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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华寺客房,袁世凯一进屋,徐世昌就对他摇晃着一张电文嚷起来:“哎呀,慰亭!这么晚你跑到哪里去了?荣中堂急电!”
“荣中堂?”袁世凯一把拿过电文,“‘英国兵船多只游弋大沽海口,令迅速回津听候调遣。’可皇上说要我在京师多留几天呀!大哥,你看这……”
徐世昌:“不回去恐怕不行,荣中堂已经怀疑你了!”
袁世凯:“荣中堂怀疑我?”
“接到电文我就有这个感觉!”徐世昌说,“大沽海面上英国兵船游弋是常事,而且大沽炮台守备严密,因此这点动静一般不会动用我小站新军,除非打起来!还有,慰亭你记得我们来京时在天津站台看到的情形吗?聂士成部调防天津,这么大的动作荣中堂却反而没通知你……”
袁世凯:“哎呀,你这一说还真有事!我刚才回来时候遇见好几起兵丁盘问,而且都是陕西口音,后来才知道是董福祥董军门的部队。他们怎么悄悄就驻进了北京呢?”
徐世昌着急了,“慰亭,我看局势会有异变,你已经卷了进去!还是快点回到小站军中安全!”
袁世凯的脸色凝肃起来,想了想说:“这样吧,大哥,你先走一步,赶回小站,让诸将做好准备。我呢,还在京城留一天,看看动静,再回天津去荣中堂那儿报到。这样的话,如果谁想把我怎么样,他们多少也有些顾忌!”
徐世昌一改平日儒雅风度,果决地说:“行!我连夜就走。慰亭,我们约好,三天之内如果没有你的消息,我就尽起小站之兵,找荣禄要人去!”
袁世凯感动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说:“好大哥!”
……
南海会馆,康有为一拍桌子,对着梁启超等弟子嚷着:“叫你们商量应变之策,你们却商量出个叫我逃跑的主意来!如今维新未成,皇上有难,这个时候你们却让我离开北京去躲避,这叫我于心何忍?又怎么向皇上交代?以后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梁启超:“成大事者不在于一时的毁誉,老师是维新变法的领袖,老师在,维新变法就在!如今局势危急,皇上吉凶未卜,如果连老师也搭进去,那真叫万劫不复了!”
康有为被他两句话说得不吭声了。
……
阴历八月的北京深夜,夜气已经很凉了。法华寺内,除了大雄宝殿有微弱的灯光和单调的木鱼声外,到处都是黑黝黝、静悄悄的。
一个几乎和暗夜融为一色的人影,阒无声息地闪进寺内。
而这个人影后面,又有一个人悄悄跟着他,一直盯着看他到了袁世凯住宿的客房门口,才转身离去。
袁世凯正在灯下擦拭那把金左轮手枪。
忽然,他好像听到有极轻微的敲门声。
他抬起头,仔细倾听,没错,是有人敲门!
“大哥怎么又折回来了?”他一惊,来不及细想,将左轮手枪顺手往炕上一放,下炕去开了房门。
一个黑袍裹身的人闪了进来。
那人一进屋,闩上房门,转过身来,脱掉黑袍,露出一张脸来。
袁世凯觉得此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疑惑问道:“足下是……?”
那人道:“在下谭嗣同。”
袁世凯:“哦,难怪眼熟;那是世凯觐见皇上,在朝房等候时见过谭大人!”
说到这里,他又蓦然一惊,“谭大人天子近臣,夤夜来访,有什么要事吗?”
“皇上现在有大难!”谭嗣同声音虽低,却震得袁世凯脑子一嗡。
袁世凯:“皇上有大难?”
“如今能救皇上的,也只有你一人了!”谭嗣同紧接着说。
袁世凯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招呼谭嗣同坐下,说:“谭大人先请坐……让我把事情弄明白!你说皇上有大难,但不知皇上的大难是什么?”
谭嗣同:“荣禄近日向太后献策,要废掉皇帝,还要杀了皇帝,你不知道这事吗?”
袁世凯一怔,随即笑起来,说:“这种谣言,你谭大人也相信吗?我在天津公务,与荣中堂经常在一起,深知他是个忠君护主的人,决不会如此大逆不道!”
谭嗣同:“您是个磊落人物,不知道荣禄此人大奸若忠,极其狡诈!”
袁世凯:“谭大人,实在对不起!没有凭证,你叫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谭嗣同:“倘若皇上有旨呢?”
袁世凯一凛,正色道:“倘若皇上有旨,世凯死生以之!”
“好!”谭嗣同从怀里掏出“诏书”说,“袁大人请看。”
……
电报房,
一个声音在口述:“荣中堂钧鉴:今夜军机章京谭嗣同潜入法华寺袁世凯住处,恐有密谋,望中堂预做安排,以防不测……”
“嗒,嗒嗒……”电报员手指在键盘上发出的敲击声,静夜听来,分外惊心。
……拿着那份“诏书”,袁世凯耳热心跳,呼吸急促。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底,谭嗣同说,“皇上谕旨说得明明白白,杀掉荣禄,直隶总督一缺,就由你来继任。大丈夫图报天恩,建功立业,都当此时,袁大人不必犹豫了!”
袁世凯勃然作色道:“你以为我会贪图这直隶总督的位置么?我是怕这诏书有假!”
谭嗣同一惊:“怎么有假?”
袁世凯:“皇上诏书,皆是朱谕,这一份却是墨笔所书……”
第二十一章 崩霆琴(三)
谭嗣同急了也愤怒了,热血涌到脸上,大声斥责道:“你怎么这样畏首畏尾?不错,这一份确是抄件,朱谕是密旨,岂可由我带来带去?你说诏书有假,难道我这军机章京有假么?难道康先生对你的举荐有假么?难道那天皇上接见时对你所说的那些话有假么?皇上当此大难,看来你袁世凯要作壁上观了!”
袁世凯慌了,指着门外说:“谭大人小声点!事关重大,我不得不缜密些……您说,要我怎么办吧?”
谭嗣同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皇上初五日还准备召见你,那时你可请皇上面付朱谕一道,令你带兵赴津,见到荣禄就出示朱谕宣读,把荣禄杀了!然后就以你为直隶总督,传谕僚属,张贴告示,布告荣禄的各种大逆不道罪行,并立刻封禁电报局,阻止铁路行车,迅速领兵入京,派一半兵马守住宫门,拱卫皇上,另一半兵马围住颐和园……”
袁世凯愈听愈玄乎,立刻追问:“围颐和园?要干什么?”
谭嗣同恨道:“不除掉慈禧那个老朽,国不能保!这件事由我来处理,你不必问。”
袁世凯吓得魂飞天外,连忙说:“皇太后听政三十余年,迭平大难,深得人心。我对部下,总是以忠义为训诫,现在让他们作乱造反,他们必定不会答应!”
谭嗣同:“我已经雇了好汉数十人,还给湖南发了电报,召集了好多忠勇之士,没几天就可到了。去此老朽,在我而已,无须用你。但要你干两件事:杀荣禄,围颐和园……”
看袁世凯又想推托,谭嗣同一步跃到炕边,抓起那把金左轮手枪,抵着袁世凯的太阳穴,咬牙说:“今天晚上你的命在我手里,我的命也在你手里!你如果不答应我,我立刻就死在你的面前!你如果答应我,我马上就进宫,到皇上那里请旨!”
被枪抵着脑袋,袁世凯有些慌了,再看谭嗣同那个发狠的样子,真怕他什么事也干得出来。可是,要他兵围颐和园,他又怎么敢冒然答应?于是便强作镇定,解释说:“天津是各国聚处之地,如果忽然杀了总督,中外官民,必将酿成动乱,国势即将瓜分。而且驻扎在天津的北洋军除有宋庆外,荣禄又调来了聂士成的人马,加在一起有三四万人,谁练各军又有七十多营;而北京城内,不知什么时候进驻了董福祥的部队,八旗兵也不下数万人。而我的军队只七千人,出兵至多不过六千,如何能办此事?恐怕我在外面一动兵,北京城内已经设了防线,不等动手,皇上已经先有了危险!”
谭嗣同:“你可以来个迅雷不及掩耳!动兵时,马上把皇上的谕旨分给诸军将领,同时照会各国,看他们谁敢乱动!”
袁世凯苦笑着说:“就算是这样,本军粮械子弹,都在天津军火仓库内,我那里存者极少。必须先将粮弹运筹足用,方可用兵啊!”
见袁世凯已经答应用兵,谭嗣同将手枪从袁世凯额角移开,坐下来说:“那这样吧,你可以请皇上先把朱谕交给你存收,等你布置妥当了,一面密告我日期,一面立刻动手。”
袁世凯:“你千万别让皇上给我朱谕!一经纸笔,便不缜密。我个人万不敢惜死,只是恐怕一旦泄露,必将连累皇上,臣子死有余辜!这样吧,你先回去,容我熟思,布置半月左右,我再告诉你准备怎么办,好不好?”
谭嗣同又一跃而起,手枪抵住袁世凯,“怎么要等这么久?”
袁世凯:“不是说深秋的时候,太后和皇上都要巡幸天津吗,要是在那个时候,军队咸集,皇上下一寸纸条,谁敢不遵,又何事不成?”
谭嗣同:“可是等不到深秋就要废弑皇上了!”
袁世凯:“既然有了巡幸之命,断不至于在此之前发生意外!”
谭嗣同:“如深秋不出巡幸怎么办?”
袁世凯:“现在已经花了几十万两银子,预备得差不多了。我再去请荣禄去求太后,必将出巡。你放心好了。”
谭嗣同不由叹道:“唉,原以为深秋天津阅兵是皇上的劫难,没想到今日皇上却要靠此度过劫难……”
说着,他将手枪往炕上一扔,对着袁世凯凛然道:“报君恩,救君难,建立奇功大业,天下事在你的掌握中!但贪图富贵,告变封侯,害及天子,这也在你!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
袁世凯愤怒地说:“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我三世受国恩深重,断不至丧心病狂,贻误大事,但能有益于君国,我这条命随时可以拿去!”
从进屋起,谭嗣同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他对着袁世凯深深一揖,说:“袁大人果然是奇男子!”
袁世凯连忙回了一揖,“哪里,谭大人今夜作为,才真称得上是奇男子啊!”
谭嗣同:“嗣同急于回去复命,就告辞了!”
袁世凯:“夜深人静,我也就不便相送了!”
谭嗣同点一下头,披上黑袍,拉开房门,先看看四周,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消逝于沉沉黑夜之中……
袁世凯坐在那里,呆了一样。
微弱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的脸,脸上表情木然。
他两眼直直地望着前面,脑海里一片混沌……
渐渐地,一片混沌中凸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光绪皇帝像孩子般无助地望着他……
袁世凯的眼睛不觉湿润了。
蓦然,慈禧那威严的面孔跃了出来!她阴冷阴冷的声音似乎也在耳旁响起……
冷汗又顺着袁世凯的额头淌下来。
晨鸟啁啾,窗户纸渐渐白了……
三
火车上,袁世凯还是呆呆地坐着。
车轮轰隆。
他脑海里更混乱了,除了光绪和慈禧外,荣禄、康有为、谭嗣同……一个又一个人的身影走马灯似地转来转去,把他脑海搅成了一锅粥……
一声汽笛把他惊醒!
第二十一章 崩霆琴(四)
他唤过亲兵,问:“天津站快到了?”
亲兵:“回大帅话,距天津还有两站。”
袁世凯:“咱们如果在天津前一站下车,另雇马车,绕过天津,赶回小站,需要多少时辰?”
亲兵:“回大帅话,天津前一站是北仓,没有市面,恐怕雇不到马车。牛车或许有,要到小站也是半夜过了。”
袁世凯摇头自语道:“恐怕还没走到半路,就被截住了……”
亲兵不解地:“谁敢截大帅……?”
袁世凯:“不干你事!咱们还是在天津站下车吧!”
火车徐徐驶入站台,袁世凯从车窗往外望见一大群官员等候在月台上,待火车停稳,那批官员便向他这边涌过来。
袁世凯刚走出车厢,就响起了一片寒暄欢迎声:
“恭喜袁大人荣升!”
“袁侍郎,您可真是令津门生辉呀!”
“荣中堂早备下酒宴,准备为你贺喜哩……!”
还没弄清欢迎他的都有哪些人,袁世凯就被这一大帮官员簇拥着,朝总督衙门而去。
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衙门,没有贺喜的酒宴,甚至连个端茶的仆从都没有,两名亲兵也早被挡在二门外,那帮子官员将袁世凯孤零零撂在花厅里,一个个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袁世凯委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