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张之洞:“这就是我曾经给你说过的,他办事只重实利而不择手段了。‘海防捐’的事我还没有找他,如今可好,他倒找起我来了。预备纸笔!”
辜鸿铭:“大人回信拒绝?”
张之洞:“那岂不扫了醇王爷的面子?我只上奏朝廷,弹劾海防捐……”
辜鸿铭一愣,随即大悟,不觉敬佩地:“好,以攻为守,避开醇王爷,对事不对人,管叫他如乡间俗语所言,偷鸡不着蚀把米!”
“我念,你记。”张之洞:走动几步,沉声念道:“臣,湖广总督张之洞跪奏……”
二
紫禁城,朝房外,翰林院侍读学士、翁同龢的学生文廷式兴冲冲对翁同龢说:“老师,听说张之洞上折子了,弹劾‘海防捐’?”
翁同龢点点头。
文廷式:“那我们应该立即发动御史、翰林群起响应啊!”
翁同龢摇摇头,嘴里轻轻吐出四个字:“引而不发。”
文廷式有几分迷惑地看着他。
翁同龢:“张之洞的奏折,称得上义正词严。何况,太后对他的倚重绝不在李鸿章之下。他的折子,太后若允了便允了,若不允你再上一百个折子也没用!所以,我们此时要做的就是等待最佳时机,然后出手!”
文廷式:“那我们就在一旁干等?”
“怎么是干等?我已作了安排,皇上待会儿就要接见几个官儿,靠‘海防捐’捐来的官儿……”
……
养心殿,光绪接见捐官,黑色幽默。
……
储秀宫,慈禧倒是神情自然。
“既然‘海防捐’闹得这样不像话,那就准了张之洞的折子,将这劳什子停了吧!”慈禧正摆弄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花,背对着奕環说。
奕環站在那儿,一脸的苦相,“可这就少了一条筹钱的渠道,也打了李鸿章的脸哪!”
“恐怕不只是打李鸿章一个人的脸吧?”慈禧回转身来,款款走到炕沿边坐下,看着奕環,淡淡地说。
奕環慌了,忙道:“太后这样说,臣惶恐得紧。”
慈禧:“七爷你也别惶恐,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当初我让你为修园子的事儿想办法,你倒好,肩一滑,天大的重担全让李鸿章一个人接过去,你在一旁图凉快去了!如今呢?想图凉快也图不成了吧?”
奕環低了头,满脸惭愧,“总是臣无能……”
“不是无能,是糊涂!”慈禧刚提高声调,一看奕環吓得那个样子,又低了下来,“你想当甩手掌柜,眼下这情势,你又怎么当得了呢?就说这‘海防捐’吧,到今日止一共筹到了多少银子?这些银子李鸿章是全部给了颐和园还是只给一部分其余的自己截下来了,你心里有数么?”
奕環:“臣料想李鸿章没,没那个胆子……”
慈禧:“没那个胆子也得防着点!我所以准了张之洞的折子,一是‘海防捐’确实闹得不像话;二是要捐官的也捐得差不多了,正好就着坡儿下驴;三是给张之洞一个面子;四是给李鸿章提个醒,别让他以为中国的天空就他那片云彩能下雨!”
第三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二)
奕環没想到停掉一个‘海防捐’,慈禧竟有这么多层的考虑,不由偷瞥了他这位嫂嫂一眼:只见她穿着绣满了大红牡丹的黄缎袍,冕上镶着耀眼的珠花,中央缀一只纯净无瑕美玉制成的凤,衔一串晶莹的珠络。慈禧明眸隆准,脸部的线条极为柔和,却让他心里泛起一阵阵寒意和愈发增加了敬畏之情。
奕環由衷地说:“太后圣心远虑,臣纵有一百个心思也想不到这些!”
慈禧:“算了吧,这些恭维话也变不出银子来!你只说说,停了这‘海防捐’,你和李鸿章还商议了哪些筹钱的法子?”
奕環:“还商议了两条,都是以办海军名义,一是请各地督抚认交,一是向洋人借款。”
慈禧:“嗯,这两条法子倒是可行。只是我这个生日各地已送了孝敬银子,再找他们要钱,未必会痛快给你。向洋人借款呢,须防他利息盘剥太重。”
“所以李鸿章也难哪……”情不自禁,奕環露出了对李鸿章的同情。
慈禧不无嘲弄地看着他,笑了,“七爷真是忠厚人,刚才见我压了李鸿章一下,心里就老大不忍了。放心吧七爷,李鸿章的难处,我还不知道吗?等他将各督抚认交的银子和向洋人借贷之事办妥后,我会帮他一把的。”
三
天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衙门花厅,这里实际上是李鸿章会客的地方。花厅朝南开着一色的玻璃窗,镶嵌着玉蓝色镂花玻璃,两壁排列着全堂影木嵌文石的如意靠椅和镂花茶几。因为有洋人来,茶几上又铺上了雪白的台布,银制果盘上摆放着时鲜果品,还有一瓶法国波尔多葡萄酒。
四个洋人坐在花厅里,他们分别是英国汇丰、怡和,法国东方,德国德华四家银行的代表,是李鸿章让盛宣怀将他们请来议事的。
盛宣怀指着一盘艳红的荔枝,对洋人们说:“这是刚从广东运到的荔枝,请先生们尝尝新!”
说着,他拿起一颗,剥出里边雪白的脯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关于荔枝,我国唐朝时有一个优美的故事……”
怡和银行的代表打断他,“盛大人,我们只想尽早知道总督大人邀请我们前来的真正用意,而没有心思听关于唐朝的故事!”
盛宣怀笑笑:“中堂大人将于九时三刻接见诸位……”他掏出怀表,“距现在还有二十定秒!”
“中国人从来不懂得遵守时间,他们的官僚更是如此!”德华银行的代表对东方银行的代表说。
东方代表:“不过据我所知,这位李中堂……”
他话未落音,门外高呼:“中堂大人到!”
花厅里的洋人们一下噤声,起立。
门外快步走进来两个仆人,其中一个夹着个蓝色衣包。他们刚将衣包放在厅上首的花梨加官椅上,李鸿章顶戴朝服也跨进了花厅。他径直走到花梨椅前,伸出手臂。
离他最近的汇丰代表以为李鸿章是想和他握手,忙上前一步,伸手,却发现李鸿章伸平手臂只是为了让仆人将朝服脱下,不觉尴尬站在那里。
李鸿章却似浑然不觉,当着他们的面慢吞吞地让仆人脱去朝服,从衣包里拿出一件宝蓝缎夹袍换上,又将顶戴换成了便帽,这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坐!”
他先在椅上坐了,四位洋人也致礼坐下。盛宣怀上前道:“禀大人,英国汇丰、怡和,法国东方,德国德华四家银行的代表先生都已到了!”
“嗯。”李鸿章抬起头,目光在几位洋人脸上犀利一扫,开门见山道:“请诸位来,是想向诸位借钱。”
虽然银行代表们对此早已经有所预料,但对李鸿章不加任何修饰就说出自己的目的感到吃惊。
李鸿章:“我北洋海军经费不足,致使新舰之添置,旧设备之更换,以及购买火炮弹药诸方面都难以落实,若诸位代表之银行,能在经费上予以援手,我必回报之!”
一阵沉默。
洋人们脸上表情各异,有的倨傲有的平静,有的微笑有的沉思,但那都是装出来的,掩盖不住的只有眼里贪婪攫取的光芒。
终于,法国东方银行的代表开口了:“我非常欣赏总督大人的直率态度,我想这种态度将是我们今后合作的基础。但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东方银行借钱给你们,总督大人所说的回报是什么?”
李鸿章:“利息。难道利息不是最好的回报么?……当然,如果贵行的利息能够低一些的话,我们将在其他方面予以补偿,比如,北洋海军将在贵国采购一部分我所需之军火。”
“这真是个诱人的许诺!”汇丰银行的代表道,“不过,总督大人能把这‘低一些’的标准说得更具体吗?”
“那要由诸位来定,”李鸿章道,“我的标准就是利息最低的那一家。”
怡和银行的代表忍不住插话道:“总督大人是想让我们在您面前表演‘鹬蚌相争’那个古老的寓言吗?”
“鹬蚌相争?你居然也知道鹬蚌相争……”李鸿章大笑,笑着笑着脸一沉,“不争成么?你不争,还有十几家银行争着要借钱给老夫!听清楚了,是借钱,不是要你施舍!你不借,愿意让你银行的资金闲置在彼,悉听尊便?”
他突然变脸,搞得几个洋人面面相觑(音qù),怔在那儿。
德华银行代表:“总督大人……”
李鸿章:“愿意借钱的,将由盛宣怀大人和你们商讨具体事宜。”说着,他将手边茶碗微微一端,“送客!”
……
第三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三)
天津,汇丰银行,盛宣怀正和汇丰银行代表在谈判,两人争论得很厉害。
……
天津,怡和银行。怡和银行的代表时而来回走动,时而又停下来,俯身在盛宣怀面前急切地述说。
盛宣怀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
天津,法国东方银行,盛宣怀微笑着,东方银行的代表也微笑着。
……
天津,德国德华银行,盛宣怀扳着手指头在说着什么,德华银行的代表一边点头,一边在纸上记着。
……
李鸿章府邸,盛宣怀进了大门,穿过倒厅小院,左拐,进了一处月洞门,又跨入一带垂花走廊,进入一处幽静院落,这里的正房,便是李鸿章读书歇憩之处了。
盛宣怀进屋的时候,见李鸿章正于书案上书写一副自撰的对联,那对联曰:
享清福不在为官,只要囊有钱,仓有粟,腹有诗书,便是山中宰相;
祈大年无须服药,但愿身无病,心无忧,门无债主,即称地上神仙。
见盛宣怀进来,李鸿章招呼道:“杏荪,你来得正好,先看看这封信……”
说着,将手边一封信递给他。
盛宣怀接过信只扫一眼,惊愕地说:“朝廷将‘海防捐’停了?”
李鸿章:“停了。”
盛宣怀瞥一眼那对联,“那您怎么还这样悠闲?”
李鸿章淡淡一笑,“那你要我怎样?”
盛宣怀:“朝廷怎么会变卦的呢?”
李鸿章:“张之洞上的折子,一奏就准。醇王爷怕我有想法,来信解释一番。”
盛宣怀:“怎么能没有想法?大人给朝廷背了黑锅,反倒一巴掌倒打过来?”
李鸿章:“咳,无非是平衡牵制之术罢了……算了,不谈这些。向洋人借款之事谈得怎样?”
盛宣怀兴奋起来,“十分顺利!大人可算是掐准了他们的脉……”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说:“各银行的借款数目利息及偿还期限都写在这上面。”
李鸿章:“你念,我听着。”
盛宣怀念:“汇丰银行愿借八十万,年息六厘,两年还清;怡和银行愿借一百五十万,年息五点六厘,两年还清;法国东方银行愿借一百万,年息只要五点五厘照英镑折算,分十年偿还;德国德华银行也愿借一百万,年息亦是五点五厘,五年还清。”
李鸿章:“你意如何?”
盛宣怀:“当然找利息最低的借。我的意思是向东方银行和德华银行各借一百万,再让德华银行将偿还期限也延至十年。”
李鸿章仰脸想了一会,决断地说:“都向德华银行借,二百万,年息若不能再压,偿还期限延至十五年!”
盛宣怀不解地问:“向两家借,岂不是周旋余地更大?”
李鸿章:“向一家借,越多越好。借少了你是他孙子,借多了他反而是你孙子!”
说着,他自己笑起来,“当然这二百万也可向东方银行借,但我已许诺,谁借钱给我,我就向谁买军火,得讲信诺。法国造的军舰不行,德国行。”
盛宣怀:“好,等会我再和德华银行去谈……我觉得,自借洋债以来,此次办得最漂亮了!”
李鸿章长叹一声,“唉,再漂亮,借来的钱还不是扔进昆明湖打水漂……”
盛宣怀的神情也黯淡下来,“‘海防捐’卖官卖了三百万,这次找洋人借两百万,五百万两银子呀!而我‘定远’铁甲巡洋舰,也才要一百三十万两啊……”
李鸿章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严肃起来,叮嘱道:“借洋债的事若办好了,先不要往外说。”
盛宣怀:“朝廷不是催得很急吗?”
李鸿章冷笑道:“让他们急一急也好,再就是张之洞那里,看样子,不把他逼上绝路,他是不会认交那一百万的!”
盛宣怀:“哦,海因里希给我来了信。”
李鸿章:“哪个海因里希?”
盛宣怀:“就是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