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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在包厢中,神情庄重地端坐着。
……
国子监门前,天微明,雨还在下着。
大铁锅里还在“咕嘟”着,大碗的粥和小点心仍在原处。
三百人的队伍中,隔三差五的,已经有不少人倒下了。
一个跪着的长髯举子费尽力气才把身旁倒下的举子搬起来,刚一换手,那被搬起的举子真像墓碑一样倒下去了,他显然是死了。
第三十一章 废科举(六)
那长髯举子的双手高高地举向太空,随即便是一声撕裂肝肠的呐喊:“天哪!”
雨打在他的脸上,不知是泪是水。
……
乐寿堂内,
雨过天晴,阳光明媚,阳光射进了暖阁。
太监喊道:“传殿试生!”
十四名殿试生鱼贯而入。
左右大臣注视着他们,他们跪在御前。
慈禧默默地望着他们,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慈禧:“这次殿试,千古未有!题目都是新的,结果呢,也是谁都想不到:竟然闹得死了人!看着你们,想着他们,真不知是幸呢还是不幸?听说他们许多人呀,考了二十多年!不易呀!”
没人敢答腔。慈禧沉吟了一下,终于对着学部尚书说:“学部尚书,宣谕吧。”
学部尚书宣谕:“金邦平,授工学进士;唐宝锷,授医学进士;曹汝霖,授法学进士;陆宗舆,授法学进士……”
……
国子监门前,
还能活动的“墓碑”们渐渐摇晃着站立起来。
学部尚书见状,一挥手,官兵抬着担架,冲了过去,把倒下不起的举子放到担架上。
那些“墓碑”推开那些官兵,四人一抬,奋力将担架上肩。然后朝前走去。
学部尚书在后面喊着:“我的要命的祖宗们,你们这是到哪里去呀?”
五
乐寿堂内,
接见殿试生和授予进士的仪式已经结束,金邦平等已经不在了。但众臣人数众多,可见军机大臣、六部尚书侍郎以及张之洞、袁世凯尽皆在场。
慈禧:“殿试没点翰林,这还是头一遭。考的都是新学的科目,每张卷子都不一样,孰优孰劣,比不得!所以翰林也就点不得。
“从今往后,既已全是新学,我看呀,干脆殿试也免了吧!”
“太后!免不得!”
瞿鸿禨上达御前,挺挺地跪下陈述,“臣刚刚接到报告:未试绝食的举子,陈尸翰林院,清议激愤,翰苑喧嚣。遥追史迹,东汉士人起事,国事颠危;明时士人离散,纲常扫地。太后,士人乃国家栋梁,百姓榜样,一朝离心离德,国家一盘散沙,无论多少新政都收拾不回来啊!年前袁世凯、张之洞奏请十年为期,递减科举,臣虽反对,却未坚持,以为时光尚早,假以时日,是非不难分明。如今刚过一载,便有如此殿试新学,不试旧学之举,臣虽愚钝,然科举立废之迹,已是昭昭在眼。臣敢请太后收回成命:宣谕本朝士子,再试当廷。使我大清士子,再享点甲之荣;使我大清国体,不致人心离散。太后,微臣无状,此心可表天地。危言耸听,绝非一己之私。请太后明鉴!”
说到此处,他不禁叩首痛哭。
慈禧朝李莲英略有示意,李莲英趋前服起瞿鸿禨。在这无比的荣宠下,瞿鸿禨擦拭着眼泪归位。
慈禧沉思了一下,“张之洞!”
张之洞出列:“臣在。”
慈禧:“十年为期,递减科举,是你和袁世凯上的折子,我也准了的。现在你又怎么说?”
张之洞:“臣不敢食言。且瞿大人所言,都是至公至正之理,臣不仅赞同,且深为感动。臣此次来京,有湖南巡抚端方呈请表彰一位忠孝节烈之女,请太后恩准。”
慈禧:“今儿个咱们议的是科举当废与否,与烈女有什么关系?”
张之洞:“刚才瞿大人言道:科举倘废,人心浇离。这个烈女的事迹,与人心大有干连。”
慈禧:“那你就说吧。”
张之洞“是”一声,展开一长折。众官员都轻轻长叹一声,知道此番又要忍受他的长篇大论啦。慈禧看出来了,说道:“张之洞,你简单点说。”
张之洞展折而念:“论曰:妇人明识远图,贞心峻节,志不可夺,惟义所高,考之图史,亦何代而无之哉!”
慈禧笑了:“张之洞,满朝文武就怕你的‘子曰诗云’,你还是说白话吧。”
张之洞:“太后还真难为老臣了,老臣不会说白话。”
满朝哄堂大笑。
但张之洞已经合上了折子,李莲英接过去,呈给慈禧。
张之洞:“老臣请太后褒奖的这个女子,自小留学东洋。回国后,正赶上太后诏奖女学。该女奋起响应。四方求助,八方募捐,却无一人资助。该女愁肠难解,愤而跳崖自裁。之洞听闻此事,悲痛不已。念其忠孝节烈……”
慈禧打断道:“她一个办新学死的,与忠孝节烈有什么关系嘛?”
张之洞:“大有关系。以往的忠孝节烈都是小忠小孝小节烈,该女子为办新学而死,那才是大忠大孝大节烈。”
慈禧:“哦?那我倒真想听听……”
张之洞垂首道:“以往的忠,是把一颗心献给君主。这小女子的忠心也是献给太后的,可又深了一层,叫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忠心,可鉴日月。以往的孝,说的是奉养父母,虽苦犹乐。可办新学为的是我大清自强,这种孝顺,至公至大,一般风俗之孝岂可相比!以往是丈夫死了,女人自杀,那叫做节烈;可那是为一人而死。这个女子却是为办新学而死,那叫为国捐躯!太后,这样的忠孝节烈,轰轰烈烈,就是我等大丈夫也比不得。所以老臣伏惟力请,以彰其志。”
慈禧沉吟着:“张之洞,你这么大老远的赶来,不会就为这么件事儿吧?”
张之洞抬头,“太后圣明,是因为新学太难办!”
慈禧沉吟着:“袁世凯……”
张之洞退后归位,袁世凯答:“臣在!”
慈禧:“瞿鸿禨和张之洞的说法你都听到了,你又怎么说?”
袁世凯:“臣无话可说。”
慈禧略有怒容:“让你连夜赶来,就这么句话?”
袁世凯免冠叩首:“请太后先恕微臣之罪。”
慈禧:“你还什么都没说,何罪之有嘛?”
袁世凯:“朝堂之上,不容黔首。但臣带来一个乞丐,以代臣言。”
满堂大哗。
第三十一章 废科举(七)
慈禧:“袁世凯,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袁世凯:“此人乃千古名丐,其行乞四十年,只为建设新学堂!”
满堂又是大哗:许多人听出来,袁世凯在胡说八道。
慈禧:“即是这么着,倒是该召见召见,你让他进来吧。”
袁世凯起身,朝堂外一招手。
一个穿着“百结衣”的乞丐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先瞅了一眼袁世凯,袁世凯的嘴朝慈禧的方向略微示意,那乞丐“扑通”跪在慈禧面前,“贱民武川给太后叩头!”
慈禧:“你就是那千古名丐?说说,你是如何讨饭办学堂的?”
武川“噌”地蹿了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只见他从“百结衣”的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副快板,立刻甩打起来,用天津话说唱道——
竹板这么一打,别的咱不忙,
表一表咱皇太后要建新学堂。
就说那一年呀,懿旨真叫棒……
慈禧打断道:“好啦好啦!本想听点新鲜的,还不又是这一套!”
说着看了袁世凯一眼,袁世凯微垂首,微笑不语。
于是慈禧对武川,“我就不信,新学旧学你能分出好坏?”
武川的竹板又甩起来,说唱道——
新学好,新学妙,新学一学不睡觉;旧学哪能比得了。
旧学煤油灯,新学大灯泡,一个暗,一个明,用了一比就知道。
大火车,呜呜叫;大汽车,嘀嘀跑;烧火不用柴,喝水自来到;亲人远方出去了,嘀嘀嗒嗒打电报——全因新学办得好!办得好!
慈禧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袁世凯!”
袁世凯:“臣在。”
慈禧:“我问你,这武川是哪里人?”
袁世凯:“直隶的乡下人。”
慈禧:“那怎么唱起你天津城里的词儿来了?”
袁世凯:“太后明见万里。这正是说唱新编,他在天津城看到我大清新政的一点成效,这就编了出来,原先确是没有这些词儿。”
慈禧一摆手,袁世凯、武川俱站两旁。
慈禧:“一个南洋大臣,一个北洋大臣,一个请出了办新学的贞节烈女,一个觅得讨饭办学的乞丐,乔装打扮,耳提面命,可是下了功夫——用心良苦呀!说到底,无非为了说那么一句话,可那句话就是说不出口,这才拐了九九八十一道弯,可那句话呢,还是没说。”
停顿一下,慈禧接着说道:“科举的好处,瞿鸿禨说透了;新学的好处,张之洞和袁世凯也都说了。两个‘好’加起来不是个更加好么?可事情啊,就那么怪:两个‘好’加起来,竟闹得没一个好!科举好,旧车道儿上通着官场,学子们自然趋之若鹜;新学也好,可没个实际的前途,谁愿意上道儿呀?这新桃旧符,大有分别,谁还愿意舍旧迎新?这里边的是非,从我大清建同文馆的时候起,六十年啦,就没个了断。今儿个,咱们就一块儿了断了它。瞿鸿禨……”
瞿鸿禨:“臣在。”
慈禧:“新学也罢,旧学也罢,你说的那纲常人伦都不能丢。以后,新学堂里,经学理学子曰诗云也还是要有的,不然,老祖宗会骂我们。这方面的课程如何办,你召集学部的人,好好议出个章程。”
瞿鸿禨:“臣领旨!”
慈禧:“张之洞。”
张之洞:“臣在!”
慈禧:“你要诏显那个烈女,我准了,给她好好修个牌坊。”
张之洞:“臣领旨!”
慈禧:“举子里死了人,这是时势逼的,他不死,咱大清新政就得死!我看死得好!奕劻……”
奕劻:“奴才在!”
慈禧:“死了的举子,好好葬了,立个碑,好让后人记着:咱大清的新政,不易呀!是要拿命来换的!其他的举子,如果愿意,送入京师大学堂,让他们学点新学,以堪后用。”
奕劻:“奴才领旨。”
慈禧站了起来,“那这科举咱们就把它给废了!你们谁不同意,现在就说出来……”
没人说话。
慈禧:“不吱声,那就算是通过了。”
众臣跪而叩首:“太后(老佛爷)圣明!”
慈禧:“别价,别的事儿说我圣明也就罢了,事关国家一千年多年的师道尊严、典章制度,我一个人可是不敢‘圣明’。这一回呀,你们都得跟着我‘圣明’一回。”
众臣面面相觑。
袁世凯头一个跪着举起了手,“臣赞同。”
除瞿鸿禨外,众臣皆举手,纷纷道:“臣(奴才)赞同。”
慈禧瞅着瞿鸿禨:“瞿鸿禨,你呢?”
瞿鸿禨终于举起了手,“臣同意。”
慈禧点着头,忽然“扑哧”一笑,因为她看到就武川一人呆呆地立在当廷,没跪。
慈禧对着武川说:“差点把你给忘了。武川,这废科举之事,你的功劳也不小。我就封你个‘新学正’吧!李莲英!”
李莲英:“奴才在!”
慈禧:“赏穿黄马褂!”
黄马褂立刻托上来,李莲英亲手展开,给武川披去。武川竟然一手推开,满朝文武大惊,袁世凯急得跪着用手捶地。
只听武川甩起快板说唱道——
新学正,不用封;黄马褂,没得用;太后赏,好珍重,不敢卖,不敢送;不能讨饭不能动,武川活着有啥用?
他忽然跪倒,双手向天,“请太后赏几个办学的小钱!”
第四十九章 民权初步(一)
一
日本,康有为宅,“奉衣带诏”的香案上香烟袅袅,康有为虔诚地执香跪在案前。
梁启超兴冲冲地拿着信进来,“老师,袁世凯来信了。”
康有为动也不动。
梁启超:“老师,我们应该回国效力了。”
康有为仿佛是后背发出的声音:“为谁效力啊?”
梁启超一怔,但还是说道:“共和国也是宪政国,我们应该为宪政效力。”
康有为:“谁的宪政?”
他厉声道:“袁世凯的宪政!他是先帝的死敌!咱们就是饿死,也不能为他效力!”
梁启超强忍了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