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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国旧分为五部,有城百七十六,户六十九万七千;乃分其地置都督府九、州四十一、县一百,又置安东都护府以统之。擢其酋渠有功者授都督、刺史及县令,与华人参理百姓。乃遣左武卫将军薛仁贵总兵镇之,其后颇有逃散。
仪凤中,高宗授高藏开府仪同三司、辽东都督,封朝鲜王,居安东,镇本蕃为主。高藏至安东,潜与靺鞨相通谋叛。事觉,召还,配流邛州,并分徙其人,散向河南、陇右诸州,其贫弱者留在安东城傍。
高藏以永淳初卒,赠卫尉卿,诏送至京师,于颉利墓左赐以葬地,兼为树碑。垂拱二年,又封高藏孙宝元为朝鲜郡王。圣历元年,进授左鹰扬卫大将军,封为忠诚国王,委其统摄安东旧户,事竟不行。二年,又授高藏男德武为安东都督,以领本蕃。自是高丽旧户在安东者渐寡少。分投突厥及靺鞨等,高氏君长遂绝矣!
男生以仪凤初卒于长安,赠并州大都督。子献诚,授右卫大将军,兼令羽林卫上下。天授中,则天尝内出金银实物,令宰相及南北衙文武官内择善射者五人共赌之。内史张光辅先让献诚为第一,献诚复让右玉钤卫大将军薛吐摩支,摩支又让献诚。既而献诚奏曰:「陛下令简能射者五人,所得者多非汉官。臣恐自此已后,无汉官工射之名,伏望停寝此射。」则天嘉而从之。
时酷吏来俊臣尝求货于献诚,献诚拒而不答,遂为俊臣所构,诬其谋反,缢杀之。则天后知其冤,赠右羽林卫大将军,以礼改葬。
百济国,本亦扶余之别种,尝为马韩故地,在京师东六千二百里,处大海之北,小海之南。东北至新罗,西渡海至越州,南渡海至倭国,北渡海至高丽。其王所居有东西两城。所置内官曰内臣佐平,掌宣纳事;内头佐平,掌库藏事;内法佐平,掌礼仪事;卫士佐平,掌宿卫兵事;朝廷佐平,掌刑狱事;兵官佐平,掌在外兵马事。又外置六带方,管十郡,其用法:叛逆者死,籍没其家;杀人者,以奴婢三赎罪;官人受财及盗者,三倍追赃,仍终身禁锢。凡诸赋税及风土所产,多与高丽同。其王服大袖紫袍,青锦裤,乌罗冠,金花为饰,素皮带,乌革履。官人尽绯为衣,银花饰冠。庶人不得衣绯紫。岁时伏腊,同于中国。其书籍有《五经》、子、史,又表疏并依中华之法。
武德四年,其王扶余璋遣使来献果下马。七年,又遣大臣奉表朝贡。高祖嘉其诚款,遣使就册为带方郡王、百济王。自是岁遣朝贡,高祖抚劳甚厚。因讼高丽闭其道路,不许来通中国,诏遣硃子奢往和之。又相与新罗世为仇敌,数相侵伐。
贞观元年,太宗赐其王玺书曰:「王世为君长,抚有东蕃。海隅遐旷,风涛艰阻,忠款之至,职贡相寻,尚想徽猷,甚以嘉慰!朕自祗承宠命,君临区宇,思弘王道,爱育黎元。舟车所通,风雨所及,期之遂性,咸使乂安。新罗王金真平,朕之籓臣,王之邻国。每闻遣师,征讨不息,阻兵安忍,殊乖所望。朕已对王侄信福及高丽、新罗使人,具敕通和,咸许辑睦。王必须忘彼前怨,识朕本怀,共笃邻情,即停兵革。」璋因遣使奉表陈谢,虽外称顺命,内实相仇如故。十一年,遣使来朝,献铁甲雕斧。太宗优劳之,赐彩帛三千段并锦袍等。
十五年,璋卒,其子义慈遣使奉表告哀。太宗素服哭之,赠光禄大夫,赙物二百段,遣使册命义慈为柱国,封带方郡王、百济王。
十六年,义慈兴兵伐新罗四十余城,又发兵以守之,与高丽和亲通好,谋欲取党项城以绝新罗入朝之路。新罗遣使告急请救。太宗遣司农丞相里玄奖赍书告谕两蕃,示以祸福。及太宗亲征高丽,百济怀二,乘虚袭破新罗十城。二十二年,又破其十余城。数年之中,朝贡遂绝。
高宗嗣位,永徽二年,始又遣使朝贡。使还,降玺书与义慈曰:
至如海东三国,开基自久,并列疆界,地实犬牙。近代已来,遂构嫌隙。战争交起,略无宁岁。遂令三韩之氓,命悬刀俎,寻戈肆愤,朝夕相仍。朕代天理物,载深矜愍。去岁王及高丽、新罗等使并来入朝,朕命释兹雠怨,更敦款穆。新罗使金法敏奏书:「高丽、百济,脣齿相依,竞举兵戈,侵逼交至。大城重镇,并为百济所并;疆宇日蹙,威力并谢。乞诏百济,令归所侵之城。若不奉诏,即自兴兵打取。但得故地,即请交和。」朕以其言既顺,不可不许。昔齐桓列土诸侯,尚存亡国;况朕万国之主,岂可不恤危籓!王所兼新罗之城,并宜还其本国;新罗所获百济俘虏,亦遣还王。然后解患释纷,韬戈偃革,百姓获息肩之愿,三蕃无战争之劳。比夫流血边亭,积尸疆场,耕织并废,士女无聊,岂可同年而语矣!王若不从进止,朕已依法敏所请,任其与王决战;亦令约束高丽,不许远相救恤。高丽若不承命,即令契丹诸蕃渡辽泽入抄掠。王可深思朕言,自求多福,审图良策,无贻后悔。
六年,新罗王金春秋又表称百济与高丽、靺鞨侵其北界,已没三十余城。显庆五年,命左卫大将军苏定方统兵讨之,大破其国。虏义慈及太子隆、小王孝演、伪将五十八人等送于京师,上责而宥之。其国旧分为五部,统郡三十七,城二百,户七十六万。至是乃以其地分置熊津、马韩、东明等五都督府,各统州县,立其酋渠为都督、刺史及县令。命右卫郎将王文度为熊津都督,总兵以镇之。义慈事亲以孝行闻,友于兄弟,时人号「海东曾、闵」。及至京,数日而卒。赠金紫光禄大夫、卫尉卿,特许其旧臣赴哭。送就孙皓、陈叔宝墓侧葬之,并为竖碑。
文度济海而卒。百济僧道琛、旧将福信率众据周留城以叛。遣使往倭国,迎故王子扶余丰,立为王。其西部、北部并翻城应之。时郎将刘仁愿留镇于百济府城,道琛等引兵围之。带方州刺史刘仁轨代文度统众,便道发新罗兵合契以救仁愿,转斗而前,所向皆下。道琛等于熊津江口立两栅以拒官军,仁轨与新罗兵四面夹击之,贼众退走入栅,阻水桥狭,堕水及战死万余人。道琛等乃释仁愿之围,退保任存城。新罗兵士以粮尽引还,时龙朔元年三月也。
于是道琛自称领军将军,福信自称霜岑将军,招诱叛亡,其势益张。使告仁轨曰:「闻大唐与新罗约誓,百济无问老少,一切杀之。然后以国府新罗。与其受死,岂若战亡!所以聚结自固守耳!」仁轨作书,具陈祸福,遣使谕之。道琛等恃众骄倨,置仁轨之使于外馆。传语谓曰:「使人官职小,我是一国大将,不合自参。」不答书遣之。寻而福信杀道琛,并其兵众,扶余丰但主祭而已。
二年七月,仁愿、仁轨等率留镇之兵,大破福信余众于熊津之东,拔其支罗城及尹城、大山、沙井等栅,杀获甚众。仍令分兵以镇守之。福信等以真岘城临江高险,又当冲要,加兵守之。仁轨引新罗之兵乘夜薄城,四面攀堞而上,比明而入据其城,斩首八百级,遂通新罗运粮之路。仁愿乃奏请益兵,诏发淄、青、莱、海之兵七千人,遣左威卫将军孙仁师统众浮海赴熊津,以益仁愿之众。时福信既专其兵权,与抚余丰渐相猜贰。福信称疾,卧于窟室,将候扶余丰问疾,谋袭杀之。扶余丰觉而率其亲信掩杀福信,又遣使往高丽及倭国请兵以拒官军。孙仁师中路迎击,破之。遂与仁愿之众相合,兵势大振。于是仁师、仁愿及新罗王金法敏帅陆军进,刘仁轨及别帅杜爽、扶余隆率水军及粮船,自熊津江往白江以会陆军,同趋周留城。仁轨遇扶余丰之众于白江之口,四战皆捷。焚其舟四百艘,贼众大溃,扶余丰脱身而走。伪王子扶余忠胜、忠志等率士女及倭众并降。百济诸城皆复归顺。孙仁师与刘仁愿等振旅而还。诏刘仁轨代仁愿率兵镇守。乃授扶余隆熊津都督,遣还本国,共新罗和亲,以招辑其余众。
麟德二年八月,隆到熊津城,与新罗王法敏刑白马而盟。先祀神祇及川谷之神,而后歃血。其盟文曰:
往者百济先王,迷于逆顺,不敦邻好,不睦亲姻。结托高丽,交通倭国,共为残暴,侵削新罗,破邑屠城,略无宁岁。天子悯一物之失所,怜百姓之无辜,频命行人,遣其和好。负险恃远,侮慢天经。皇赫斯怒,恭行吊伐,旌旗所指,一戎大定。固可氵猪宫污宅,作诫来裔,塞源拔本,垂训后昆。然怀柔伐叛,前王之令典;兴亡继绝,往哲之通规。事必师古,传诸曩册。故立前百济太子司稼正卿扶余隆为熊津都督,守其祭祀,保其桑梓。依倚新罗,长为与国,各除宿憾,结好和亲。恭承诏命,永为籓服。仍遣使人右威卫将军鲁城县公刘仁愿亲临劝谕,具宣成旨,约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刑牲歃血,共敦终始;分灾恤患,恩若弟兄。祗奉纶言,不敢失坠,既盟之后,共保岁寒。若有弃信不恆,二三其德,兴兵动众,侵犯边陲,明神鉴之,百殃是降,子孙不昌,社稷无守,禋祀磨灭,罔有遗余。故作金书铁契,藏之宗庙,子孙万代,无或敢犯。神之听之,是飨是福。
刘仁轨之辞也。歃讫,埋币帛于坛下之吉地,藏其盟书于新罗之庙。仁愿、仁轨等既还,隆惧新罗,寻归京师。
仪凤二年,拜光禄大夫、太常员外卿、兼熊津都督、带方郡王,令归本蕃,安辑余众。时百济本地荒毁,渐为新罗所据,隆竟不敢还旧国而卒。
其孙敬,则天朝袭封带方郡王、授卫尉卿。其地自此为新罗及渤海靺鞨所分,百济之种遂绝。
新罗国,本弁韩之苗裔也。其国在汉时乐浪之地,东及南方俱限大海,西接百济,北邻高丽。东西千里,南北二千里。有城邑村落。王之所居曰金城,周七八里。卫兵三千人,设狮子队。文武官凡有十七等。其王金真平,隋文帝时授上开府、乐浪郡公、新罗王。武德四年,遣使朝贡。高祖亲劳问之,遣通直散骑侍郎庾文素往使焉,赐以玺书及画屏风、锦彩三百段,自此朝贡不绝。其风俗、刑法、衣服,与高丽、百济略同,而朝服尚白。好祭山神。其食器作柳杯,亦以铜及瓦。国人多金、朴两姓,异姓不为婚。重元日,相庆贺燕飨,每以其日拜日月神。又重八月十五日,设乐饮宴,赉群臣,射其庭。妇人发绕头,以彩及珠为饰,发甚长美。
高祖既闻海东三国旧结怨隙,递相攻伐,以其俱为蕃附,务在和睦,乃问其使为怨所由。对曰:「先是百济往伐高丽,诣新罗请救,新罗发兵大破百济国,因此为怨,每相攻伐。新罗得百济王,杀之,怨由此始。」七年,遣使册拜金真平为柱国,封乐浪郡王、新罗王。
贞观五年,遣使献女乐二人,皆鬒发美色。太宗谓侍臣曰:「朕闻声色之娱,不如好德。且山川阻远,怀土可知。近日林邑献白鹦鹉,尚解思乡,诉请还国。鸟犹如此,况人情乎!朕愍其远来,必思亲戚,宜付使者,听遣还家。」
是岁,真平卒,无子,立其女善德为王,宗室大臣乙祭总知国政。诏赠真平左光禄大夫,赙物二百段。九年,遣使持节册命善德柱国,封乐浪郡王、新罗王。十七年,遣使上言:「高丽、百济,累相攻袭,亡失数十城,两国连兵,意在灭臣社稷。谨遣陪臣,归命大国,乞偏师救助。」太宗遣相里玄奖赍玺书赐高丽曰:「新罗委命国家,不阙朝献。尔与百济,宜即戢兵。若更攻之,明年当出师击尔国矣!」太宗将亲伐高丽,诏新罗纂集士马,应接大军。新罗遣大臣领兵五万人,入高丽南界,攻水口城,降之。
二十一年,善德卒,赠光禄大夫,余官封并如故。因立其妹真德为王,加授柱国,封乐浪郡王。
二十二年,真德遣其弟国相、伊赞子金春秋及其子文正来朝。诏授春秋为特进,文正为左武卫将军。春秋请诣国学观释奠及讲论,太宗因赐以所制《温汤》及《晋祠碑》并新撰《晋书》。将归国,令三品以上宴饯之,优礼甚称。
永徽元年,真德大破百济之众,遣其弟法敏以闻。真德乃织锦作五言《太平颂》以献之,其词曰:「大唐开洪业,巍巍皇猷昌。止戈戎衣定,修文继百王。统天崇雨施,理物体含章。深仁偕日月,抚运迈陶唐。幡旗既赫赫,钲鼓何锽锽。外夷违命者,翦覆被天殃。淳风凝幽显,遐迩竞呈祥。四时和玉烛,七曜巡万方。维岳降宰辅,维帝任忠良。五三成一德,昭我唐家光。」帝嘉之,拜法敏为太府卿。
三年,真德卒,为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