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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史郎日记 作者:东史郎-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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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战争,这场不宣而战的战争,另一方面不也需要做安抚工作吗?!

  打仗是为了赢得胜利,为了取得胜利,就必须用上任何武器。那么也必须让道德与子弹作交换吗?道德也应该成为胜利的牺牲品吗?如果践踏道德就能取得胜利的话,我们也得毫不迟疑地牺牲道德吗?

  不论是将对我们发生危险的,或是曾经带来危害的,以及可能有害、可能无害的一切,我们都得不受人情与道德良心的谴责,毫不迟疑,当机立断地杀戮,难道对我们的要求就是让我们变成冷酷的、不讲人性的机器吗?

  为了取得胜利,在我们前往胜利的过程中,只要对我们形成一点点阻碍,包括过去、现在甚至将来可能会形成阻碍的所有人,我们都得像没有思想、没有道德、没有人情的杀人机器一般,冷酷而精确地完成任务吗?

  但不管我们遵循什么理论,我们终究还是人,是看到悲伤的事物会流泪,看到高兴的东西会欢天喜地拍手的人。

  为了准确无误地完成任务,我们必须同时兼备冷峻的判断力、强烈的意志与勇往直前的勇气。这就要求我们正确判断自己的情感是宋襄公之仁,还是吉丁虫佛龛(此为日本古代名寺法隆寺内藏瑰宝之一,因嵌有吉丁虫翅膀而得名。)底座上绘的萨捶那王子舍身饲虎之愚,从而采取正确的行动。

  我今天对农民所抱有的同情,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是非常自然的,但在我身上是一种错误,因为我是一名为了取得胜利而奋战的士兵。

  那么人类为何要不断重复悲惨与流血斗争的历史呢?我真是弄不懂,毫无头绪。

  人类最后会不会展开斗争,对月球的土地进行分配?

  在几十天的行军途中,我没有见到一块石子,也没看见一座山。看到的只是东边的大地在远处与云彩相连,西边大地在远处与天空相连。太阳从大地上升起,又落入大地下,无边无垠的大地包容了所有的人种。

  当我们被行军与战争弄得筋疲力尽,或是晚上站岗时,叹口气仰望天空,只能看到我们生存的大地、我们没日没夜行军与打仗的大地和天空中几亿颗闪烁的星星。

  月亮冷冷地放出清辉挂在我的头上,但她同时也在几千里外故乡人的头上闪耀。几十天来,我们汗流泱背、筋疲力尽地行军,本以为离故乡已经非常远了,但月亮却在同一时刻照亮了两地。

  宇宙是多么雄伟、壮观呀!

  人类自认为是最伟大、壮丽的事业——战争,与宇宙一比,该显得多么渺小啊!

  天地悠悠无垠,我们把战争视为伟大,但它与天地一比简直不足挂齿。

  我有时就会沉浸其中,苦思这种荒谬的比较和永远得不出结论的问题。

  为什么会发生战争?有人列举出了战争必然发生的理由。

  (一)人的个性

  每一种存在也就是所谓的个性。宇宙由所有的个性构成,特别是生物和人生是由其赖以存在的个性及其传统构成的。人要保持自己的个性,必须有广义的战争。

  如果没有与人战斗的欲望就失去了自己的个性。一个民族要继续存在就要保持自己的个性。所谓有力量的个性即指拥有战斗的力量。想得到和平的最好捷径,莫过于消除自己的个性。然而,由此得到的和平,却只能是一种带来自身受奴役和民族衰败之命运的和平。这就是惯于抛弃个性的智性所描绘出的和平。如果要适应现实,就得沉沦于这种和平。

  (二)历史的发展性

  历史是发展的。在这个发展过程中,仅仅保存自己意味着最终只会毁灭自己。为了不单单保存自己,还要发展自己,这一切都必须战斗。如果不酷爱战斗,莫如自己退却。自己退却只有在消灭自己的过程中才能得知。

  所谓的生存就是进步。所谓进步对自己来说就是努力,与此向时,又必须是对他人的战斗。历史上众多的王朝灭亡了,他们不是自然灭亡,而是为自行灭亡不得不进行了战斗。历史的发展赋予了这种讽刺性的命运。

  (三)宇宙的道德性

  根据自古以来的东方思想,道德并不单是由个人的相关契约而形成的人的价值,人伦则是基于既深又广的天道,天道不在于舍去个性的普遍法则,而是把所有的个性作为个性来包容;不掩盖任何事物,而是让它们各得其所,构成宇宙的曼陀罗。它是仁义,是慈悲,是道德。可是,实际的存在在本质上具备这种本性,而现实则远离它。领导现实,除非形成真正秩序,人我双方都纯洁,否则,必须经过战争。阻碍这个真正秩序的就是恶,消灭这个恶而实现真实的努力就是善,就是正义。

  正义者必须进行战争。这种战争是出自宇宙道德性的道德战争。所有的民族、所有的国家都能看出,我们这次攻城掠地的战争是神圣的战争。

  我们的战争既不是简单的观念战争,也不是徒然的吞并战争。所谓“以八绂为一字”,不是抓住其他民族,把他们当做猪圈起来;“为一宁”不是简单地等同于一家,而是化作一个宇宙世界。

  广泛地承认所有的社稷与民族的个性,建立秩序,并在新的秩序中实现宇宙的真谛。为了实现这种宇宙的道德性,确实必须有真正神圣的战争。

  ——摘自中良哲次氏《战争与知性》

  有人说,战争是生物生存的必然过程。我们难道不应该珍视这种必然吗?如果战争是一种必然,那我们只有抛开怜悯,硬起铁石心肠去追求力量、获得力量,在战斗中前进。作为现实,拥有力量就是正义,所谓正义就是力量。

  我吸着香烟陷人了沉思。

  每天都是万里无云的晴朗的日子。可是今天傍晚时分,暴风雨突然来临。从窗口望去,异样的乌云覆盖着天空。不久,大粒的雨点“叭哒叭哒”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一会儿,像榴霰弹般的冰雹也落了下来,天地狂乱、发怒,雨激烈地下着,好像要消灭地上所有的东西。发了脾气的冰雹声,瀑布般倾泻的雨声,充满着大地。与连日来明丽的春光相比,与刚才还辉煌的太阳相比,简直是换了大地。

  在这场雨之前杀死的十六具尸体被雨淋透了。我望着远处的山峦,吸着香烟。

  突然,“叭!叭!叭!”枪声响起,车站工作人员跑进来,叫着:“偷袭了!”

  我哼了哼,依然躺在那儿抽烟。下着这么大的雨,哪能往外跑?唉,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依然躺在那里。

  十发子弹左右的枪声停止了,小岛上等兵进来,抖着湿衣服说:“今天杀了十六个人。留下来的那两个苦力,妄想利用这场暴风雨逃跑,很快就让他们见了阎王。”

  我讽刺道:“成了落汤鸡嘛,辛苦啦。”他居功自傲地径直去向小队长汇报,我又抽起了香烟。

  小岛是一个很会拍马溜须,对上司表现出极大热情的男人。他是二年兵,曾是我们新兵的管理员。他要我们谈军人精神,故意刁难我们,为着抽烟的事儿,我不知被他训过多少次。晚上,我去中队后面放痰盂的地方躲着抽,也屡屡被他恶意训斥。

  昨天,分队队员吃尽辛苦征收来的鸡和分配的酒,都被他奉献给了小队长。

  我发火说:“小岛,不许你擅自拿分队的东西,酒也罢,鸡也罢,都不是你个人的东西,都应该进分队全体人员的肚子里。即便你是分队长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分队长没有这个权力。”

  小岛是个彻头彻尾对上司阳奉阴违的人,他偶尔使用下级,也是为了自己的安乐。他为了能晋升伍长,把四只鸡和三升酒拿去进贡了,队员们个个义愤填膺,却没有一个人当面去说。每碰到我的斥责,他都若无其事地回答:“是吗,你们要以为我是在拿兜裆布,我也没办法。”现在,他准是在向小队长汇报吧。

  潞王坟车站孤零零地建在荒芜的地方。说是车站,却仅有两三座小建筑物。车站的东边是广阔无际的小麦田,西边是连绵不断的光秃秃的山峦。半山腰上建着气派的并带有宫殿风格的潞王的坟。潞王是什么时代、有什么战绩的国王,尚且不清楚。只是从建造这气派的坟墓来看,他准是一个立下了丰功伟绩的人。

  坦克队追赶着敌人,来到潞王坟车站。这条路上埋设着许多地雷。车站前面大约三公里的地方,有一辆坦克触到地雷后动弹不得,士兵们只好扔掉坦克跑步去追击敌人。战斗告一段落,以中尉为首的坦克兵们返回来修理车辆。他们很怕遭到敌人的袭击,于是到我们小队来宿营。月台上停放着他们开来的重型坦克、轻型坦克和四辆卡车。坦克里的两名士兵,一到晚上就打盹。

  枪杀十六人的第二天,我负责放哨。我打了个盹,到凌晨两点左右,附近突然响起两发炮声,打破了四周的静谧。最近,我们神经麻木,听到炮声也不吃惊。我慢慢坐起身,竖起耳朵,那以后什么声音也没有。换岗的时间到了,我去休息室,放哨的人回来报告:“黑暗里我听到异常的声音,好像是两三个人在走路,传来‘嘎嚓嘎嚓’枪刃的碰撞声和‘咯嗒咯嗒’饭盒的摩擦声。我问:‘是谁?干什么?’没有回答。我又叫道:‘是谁?’还是没有回答。声音好像越来越接近了,我立即报告坦克队,坦克队长命令开炮。两发炮弹射出后,声音停止,好像怪物的东西逃跑了。那以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有人说:“在发分怪声的方向,前几天征收到的一匹马被拴在树上,莫非是……”我与步哨换岗后在月台上巡视,黑暗中,我注意到“咔沙咋沙,嘎嚓嘎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竖起耳朵,透过黑暗仔细地观察,隐约看到黑暗中有一匹马的影子,走近一看,这匹马被拴在树上,“咔沙咋沙”地搔着前面,“嘎嚓嘎嚓”地嚼着马嚼子,“嘎哒嘎哒”地摇晃着马鞍。果真是一匹马。

  就因为神经过分紧张而对一匹被拴着的马开炮,真不值得埃我苦笑着,在月台上静静地走来走去。

  坦克队士兵征收时带回来的四个支那人今天要被处死。

  当时,路过我们驻地附近的人、征收来扛行李的苦力都被我们杀了。潞王坟车站成了屠杀常我们是死神。

  我本来就打算杀掉他们。这四个支那人中有三个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个是超过四十岁的中年人。

  昨天下过大雨的天空一下子晴朗起来,空气清新纯净。

  我们坐在铁路上望着他们。

  那个超过四十岁的男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说他四十八岁,又补充说:“我有父母,有妻子,有两个孩子,他们都在等着我回去。我不是军人,是农民。请一定宽耍”他不停地下拜,额头叩着地恳求着。他说他的妻子已四十岁。他在纸片上写了一份请求书交上来,可是我们一点也不懂上面的意思。

  有人试着去握了握他的手掌,说:“很柔软。是个兵吧。”

  农民、工人的手掌上都有硬茧,而士兵的手掌多是软的。尽管人们都认为部队士兵的手掌应该是硬的,可实际并非如此。

  我们用怪腔怪调的支那语与他对话,却不得要领。年轻的车站工作人员过来帮忙,也没有用。语言不通令我们十分焦急。

  请求书里署着四个人的名字。那个男子双手着地不停地叩头,苦苦哀求。我仔细地观察,发现其中一青年用右手玩着一个小石子,并且眼睛也盯着那个石子。这种时候还不老实,玩什么小石子!我觉得他大不像话,就大声训斥,他又把头碰到地面。他的头很大,三角形的脸,瞪大的眼睛像刀刃般锐利;额头上布满皱纹,看上去很阴险。他衣衫槛楼,圆圆的膝盖露了出来,那张黑红的脸膛令人生厌。

  三名年轻人的手掌也是柔软的。他们中间有个叫季自然的年轻人,长相极好,一脸的智慧,看上去像个学生兵,他也穿着与长相极不相称的破烂衣服。这几个年轻人呆子似的装着糊涂。

  担任巡查的伍长要带两个年轻人走,说是练习柔道。他开始练习,把年轻人背起来再摔倒。人世间竟然有这样在人前追求无益虚荣的男人。

  伍长似乎得意忘形他说自己会柔道,又练了起来。年轻人被他摔倒三四次,摇摇晃晃地站在那儿。

  我讽刺道:“喂,喂,知道你的柔道棒。可这里又不是柔道场,现在也不是练习的时候。马上就要杀这家伙,还是不要欺侮他吧。”

  支那人再次排成横队坐下,左边的那个年轻人不知是头脑简单还是装傻,在那里发着果,没有像其他三人那样苦苦哀求。他扭着身体,变换着姿势,小队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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