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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亲王挺听哈总管的,“嗯”了一声,问小胡子统带道:“他,一个孩子,行吗?”
小胡子统带还没说话。
哈总管又接了口:“王爷,不行您就要脑袋嘛!”
承亲王道;“你可是听见了?”
小胡子统带心里叫苦,也恨透了那位哈总管,可却只有忙躬身:“是,卑职听见了。”
“那就这么办吧!”
承亲王站了起来。
小胡子统带忙又躬身:“谢王爷。”
承亲王没答理,要走。
“王爷!”
龙天楼开了口。
承亲王停住了,盯着龙天楼看。
龙天楼道:“草民要请王爷赏个方便。”
“赏什么方便?”
“草民是个江湖百姓,插手办王府的案子,有很多不方便,敢请王爷交代一句,任何人不许干涉办案,任何人都得给草民方便。”
哈总管道:“这怎么行?巡捕营办案也没像你这样。”
“巡捕营是官署,草民是个百姓,官署必须遵从很多规矩,草民应该不必,否则碍手碍脚,不好办案。”
哈总管变色道:“这叫什么话,你好不好办案是巡捕营的事——”
“不错,但是女儿是王爷的,真要是找不回格格来,王爷就是砍了所有的脑袋,又怎么样?”
“大胆,你这是跟谁说话?”
哈总管要上前,承亲王伸手一拦:“他说的有理,给他方便。”
哈总管为之一怔。
龙天楼躬下身去:“不是草民得寸进尺,空口无凭,好不好请王爷赐一纸手令,草民可以用以取信别人。”
承亲王皱眉沉吟,还没有说话。
哈总管那里又插了嘴:“王爷的手令,岂是随便给的,谁敢担保你不拿去做别的用途。”
龙天楼淡然道:“没人能担保,也没人敢担保,只是如若信不过草民,又何必给草民方便,根本就不该让草民插手这件案子。”
哈总管道:“承亲王府只是把案子交给了九门提督衙门,九门提督衙门交给了五城巡捕营,五城巡捕营找个江湖百姓来办案,那是他们的事。”
龙天楼淡然一笑,道:“哈总管说得是,江湖百姓一不求名,二不为利,何必找这种麻烦,图什么啊!”
哈总管脸上变色,还待再说。
承亲王微一抬手,阻止哈总管说话,两眼紧盯着龙天楼道:“你说得好,江湖百姓一不求名,二不为利,你大可不必找这种麻烦,那你究竟图的是什么?”
龙天楼道:“回王爷,巡捕营有个白殿臣,是家父的把兄弟,草民的五叔,草民为的是他的身家。”
承亲王望向小胡子统带。
小胡子统带忙哈腰:“回王爷,这是实情。”
承亲王沉吟一下,然后道:“哈明,上书房给他开纸手令去,别忘了用印。”
“是!”
哈总管哈明,不情愿地欠了个身,出去了。
承亲王站了起来,道:“你们在这儿等手令吧!”
小胡子统带忙躬身:“恭送王爷!”
承亲王的脸色突然—沉,脸上透着一种令人寒粟的冷意,“富尔,别忘了,你是拿脑袋保的他。”
小胡子统带富尔为之机伶一颤:“是,王爷,卑职记得!”
承亲王带着他的带刀侍卫走了,两名包衣仍站在原处没动,八成儿仍负着监视人的使命。
一句“拿脑袋担保”,似乎吓坏了统带富尔,承亲王一走,他望着龙天楼,口齿略动,想要说话。
龙天楼胸中雪亮,知道他想说什么,却来个装看不见。
统带富尔忍不住还是说了,可是说得相当含蓄,相当技巧:“天楼,你应付得下来吗?可千万要小心啊!”
龙天楼淡然道:“统带,我不敢说一定应付得下来,我只能说尽心尽力。您放心,我五叔有颗脑袋,龙天楼也有颗脑袋,陪着您呢!”
统带富尔还待再说。
哈总管拿着个信封走了进来,半句活没说,冷然递给了龙天楼。
龙天楼接过来看,信封是承亲王府专用的信封,再抽出里头的看,信笺是承亲王府的专用信笺,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还盖有承亲王的一颗朱印。
行了。
龙天楼这里装回信笺。
那里总管哈明冷然说了话:“有了这纸手令,你连侍卫营的侍卫都能调用,只是别在一个地方用。”
龙天楼道:“哪一个地方?”
“礼亲王府,人家不买承亲王府的帐,不吃承亲王府这一套。”
龙天楼心头跳了一跳,道:“多谢指教!”
总管哈明没说话。
统带富尔宦海打滚儿多少年,官场上的规矩他懂,道:“咱们该告辞了。”
龙天楼道:“不忙,我要跟哈总管谈谈。”
统带富尔一怔。
哈总管也一怔。
龙天楼道:“早一刻比迟一刻好,王爷既有期限,我不敢有丝毫耽误,这就着手侦查。”
原来如此。统带富尔跟哈总管的脸色,都马上恢复了正常。哈总管拿眼瞅着龙天楼,神色有点“看你怎么办”的意味。
龙天楼表现得毫不在意,道:“哈总管,我先要知道,格格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
哈总管答得简单干脆:“府里。”
“承亲王府恐怕大得很。”
“那是当然。”
不知道哈总管是没懂龙天楼的意思,还是怎么。
龙天楼只好明说了:“格格究竟是在府里什么地方失踪的?”
“卧房里。”
哈总管似乎不愿多说一个字。
“我要到格格房里看看。”
哈总管一怔:“你开玩笑,格格的卧房,岂是任人进出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侦查一件案子,必须先从案子发生的现场去找线索。”
“可是别个办案的,从没有进到格格的卧房去过。”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别人到现在还没一点头绪,就是这个道理。”
“不行,王府有王府的礼法——”
“别忘了,哈总管,王爷亲口交代给我方便,而且我怀有王爷的手令。”
“王爷的手令,是让你用在府外——”
“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限制,哈总管不让我勘查格格的卧房也可以,请你给我写几个字,书明不准勘查现场的是哈总管你,我马上告辞,从别处去找线索。”
哈总管脸色为之一变——这他怎么敢写,一旦白纸黑字写下来,他要担多大的责任。
哈总管是个机灵人儿,要不然他干不上承亲王府的总管。一个王府的总管对外是何等的气势,连五城巡捕营的统带,都得冲他躬身哈腰递嘻哈儿,可是如今,他碰上了降他的人儿。他两眼狠狠地看了看龙天楼,冷然一句:“你跟我来。”转身往屏风后行去。
龙天楼连统带富尔也没招呼,径自跟了上去。
统带富尔不用人招呼,三步并两步,忙跟过去了。
从厅后出了东花厅,是长廊纵横,飞檐狼牙的院子一角,哈总管带着龙天楼、统带富尔踏上长廊。
顺着长廊往后走,满眼的雕梁画栋,玉阶朱栏,天上神仙府,人间王候家,这句话一点也不错。
顺着长廊往后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不是挎刀的亲兵,就是王府的侍卫,禁卫森严,如临大敌。当然,有王府的总管带路,自是通行无阻。
过一座月亮门儿,进入后院,后院比前院还大,树海森森,花木扶疏,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踏着青石小径,到了一座小楼前,门上锁着一把大铜锁。
哈总管探怀取出钥匙开锁,老远跑过来两名包衣,进前施礼,等候差遣。
哈总管道:“这儿用不着你们。”
两名包衣施礼而退。
哈总管打开大铜锁开门,头也没回地道:“进来一个,一个在外头候着。”
哈总管没说明,能进去的是哪一个,在外头候着,不能进去的又是哪一个。
但是不用他说明,很明显,龙天楼跟统带富尔都知道,谁能进去,谁不能进去。
堂堂的一个统带得受这个,富尔难免有点窘。
龙天楼给了他一个台阶:“就麻烦统带在小楼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蛛丝马迹?”
统带富尔自是不便置可否,可是龙天楼没等他答话,也就跟着哈总管进了小楼。
哈总管居然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实在让富尔这个统带难堪。
进了门,龙天楼打量眼前,只见眼前是个布置富丽堂皇的小客厅,左边一排楼梯往上去,后头还隔出一间房来。
龙天楼道:“后头那一间是干什么用的?”
哈总管脸上没一点表情;“格格的两个丫头住的。”
龙天楼放眼扫视一周,道:“请带我上楼看看!”
哈总管一句话没说,转身上了楼。
楼上,是卧房外带书房,可是开门一看,龙天楼怔住了。
卧房也好,书房也好,都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连根针线都没留下,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龙天楼定了定神道:“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怎么全是空房子,家具摆设各样东西呢?”
哈总管眨眨眼道,“搬走了!”
龙天楼双眉微剔:“这是谁的主意?”
“福晋的主意。”
“为什么要搬走?”
“不能不搬哪!你要弄清楚,这儿是王府,福晋说什么就是什么。”
“哈总管最好也弄清楚,福晋的权势我不敢干涉,可是这么一来什么痕迹也没有了,什么线索也找不到了。”
哈总管呆了一呆,道:“这我倒没想到,可是福晋交代——”
“福晋为什么交代把东西都搬走?”
“格格失踪得太过离奇,福晋不知道听了谁的,硬信格格是让大仙弄走了,所以交代把屋里的东西都搬出去烧了,就在这屋里还烧了三天三夜的香呢。”
龙天楼没说话。
事到如今,他能有什么话好说?别说他不能怪这位承王福晋,就算能怪,也于事无补啊。
哈总管这时候的态度好像转变了不少,轻声问道:“还用再看吗?”
“不必了。请告诉我,格格是在什么时候、怎么失踪的?”
“是在夜里,两个丫头侍候格格安歇了,第二天再上楼来,格格就不见了。”
就这么简单。
龙天楼没说话。
哈总管接着又道:“不能怪福晋相信别人这么说,这么个离奇法儿,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相信。”
龙天楼开了口:“侍候格格的两个丫头呢?”
“赶出府去了。福晋怪她们侍候不周,不是福晋特别开恩,准让活活打死。”
龙天楼皱了一下眉锋:“府里的侍卫呢?当天夜里是谁当值?”
“当值的侍卫也被赶出府了,连格格是怎么失踪的都不知道,养着他们还有什么用?”
龙天楼眉锋皱深了三分:“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处吗?”
“不清楚,谁会管他们的死活!”
事情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好看的?还有什么好问的?
龙天楼下了楼,哈总管亦步亦趋地跟下来。
开门出了小楼,统带富尔在门口站着,龙天楼道:“怎么样,统带?”
统带富尔微一摇头:“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不少日子了,前两天也下过雨,就是有什么,也早冲没了。里头怎么样?”
龙天楼道:“咱们回营里再说吧!”
哈总管没说话,前头走了。
自然是要带龙天楼跟统带富尔出去。
龙天楼跟统带富尔,默默地跟在后头。
承亲王府里的情形,是一片空白,别说是线索,甚至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这件案子一接上手就是个大难题,比大海里捞针还难,往后的情形可想而知,谁还有心情说话?
龙天楼嘴里虽没说话,胸中可是雪亮,这件案子其中虽然大有蹊跷,可却是一点边儿都摸不着,谈破案不容易,谈毫发无损地找回那位格格来更难。他龙天楼个人的生死事小,可是不能连累他五叔和玉妞儿,龙家更是丢不起这个人,这个责任担得太大了,心里所受的压力,也比泰山压顶还要沉重,他又有什么心情说话。
一路默默地跟在哈总管后头,怀着一颗沉重的心正想着,突然——
“哎,你,站住!”
一声娇滴滴、脆生生的冷喝传了过来。
哈总管、统带富尔、龙天楼三个人都停了步。循声一看,龙天楼不由为之一怔。
如今他三个正停在一条画廊上,画廊的那一头儿,拐角处,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位身着华服,齿白唇红,稍嫌瘦弱,还带点脂粉气的公子哥儿,女的看来面熟,赫然竟是昨儿晚上坐礼亲王府马车的那位旗装美姑娘。
龙天楼正自发怔,哈总管、统带富尔忙双双迎过去恭谨施礼:“见过贝子爷、格格。”
敢情那位公子哥儿是位贝子爷,难怪。
那位贝子爷含笑抬了抬手,一笑比个大姑娘家还俊、还妩媚。
可是那位美姑娘格格,却正眼也不看哈总管跟统带富尔一下,寒着一张吹弹得破的娇靥,径直地走向龙天楼,一直到龙天楼面前才停下,抬皓腕,伸出水葱般一根玉指,一指头差点没点上龙天楼的鼻子:“你直瞪眼地发什么怔,是装糊涂还是怎么着,不认识我了?”
龙天楼忙一定神,道:“我有什么必要装糊涂?认识,昨天晚上才见过。”
那位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