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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小川吓了一跳,傻呀,自己咋就从没往这个方向想?
这天的乔国栋很迟了才回来,面色死灰,神情暗淡,进了家门,张嘴说话的兴头都没了。乔小川顾不上父亲,倒了一杯茶给他,非要他把那天的细节再讲一遍。乔国栋本来心情就坏透了,哪还有心思跟他再提这些。他是被带到公安局做笔录的,前几次问话,笔录都是宋铜做的,公安局说不符合规定,必须重新做一次。于是,他就将那天找老奎谈话的细节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做笔录的是两个人,审讯他的人也换了,宋铜几个好像都撤出了此案,跟他问话的是两个他不认识的年轻警员。乔国栋心想,公安局可能要给他定性了,他很快就要被起诉到法院,接受审判。陈木船告诉他,人大正在通过程序,上报省人大,他的人大代表资格将会被中止。一个堂堂的人大主任,河阳市的二号人物,如今却像犯人一样被审来审去,乔国栋的心,暗得不能再暗。接受完审讯,他又被带到公安局局长徐守仁那儿,徐守仁倒是客气,跟他讲了一大堆政策性的话,说这样做,也是帮他把问题尽快查清,请他理解,并积极配合,千万不要有思想负担。废话,他能没思想负担?你姓徐的来试试,哪天也把你这样审来审去,看你有没有思想负担!
演戏!乔国栋认定,徐守仁是在跟他演戏。他跟陈木船两个,串通好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目的,就是想整垮他。
他已经垮了。再也经不住这种折腾了。
儿子偏还要折腾他!
“爸,你倒是说呀。”见乔国栋不说话,乔小川有点急。
“说什么,连你也怀疑是我害死的?”
“爸,你再讲一遍,前几次我没认真听,这中间一定有圈套,你讲细点,我帮你分析。”
“你饶了我吧,回你的省城去,安心做你的生意。我的事不用你再管,这一百多斤,交给他姓强的了。有本事,他把我丢到监狱去!”到这时候,他还是不忘跟强伟较劲儿。想想也是可笑,这些年,明里暗里,他跟强伟较了多少劲,可结果呢,非但没保住自己的位子,反落个犯罪嫌疑人。看来,自己真不是强伟的对手啊!
“爸,你别灰心好不,你这样子,还不正中了他们的奸计。”
乔国栋终是耐不过儿子的软缠硬磨,强忍着心中的痛,将那天的经过再次复述了一遍。乔小川听得很认真,一个细节也没放过,听完,默不做声地坐在那儿,一副思考状。后来他钻进卧室,关起门,找疑点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乔国栋都已在沙发上迷糊着了,乔小川突然跑出来:“爸,我终于找到疑点了!”
乔国栋吓了一跳,睁开眼,盯着儿子,见儿子不像是说梦话,才翻起身问:“啥疑点?”
“爸,你跟老奎谈话是在另间屋子对不?”乔小川的声音很急。
“是。”
“谈完话,老奎先走的是不?”
“是。”
“老奎回他自己屋子时,手里究竟端没端他的水杯?”
“这”乔国栋被问住了,多少天来,他从没想过这问题,也没人跟他提过这问题。
“爸你想想,认真想想,这很重要。”乔小川加重语气道。
乔国栋想了想,好像有点记不起来,这些天,他的脑子像是被掏空了,又像是被填满了,总之,里面雾腾腾的,一切都很模糊。
“爸,按理说老奎不能端走杯子的,这是规定,他们应该懂得这个。”
这句话猛地提醒了乔国栋,乔国栋忽然记起,那天好像有人说起过这个,不是老虎,是另一个姓江的小警察。对了,老奎走时,没端杯子,他是姓江的警察带到那间屋子去的。乔国栋想了一阵,终于又记起,当时老虎还在外面骂骂咧咧,意思是姓江的小警察动作慢,耽搁了他打牌。那个叫燕子的老板娘还在楼道里软嗲嗲地说:“急什么呀,老虎,天还早着哩。”老虎好像调戏了一把燕子,楼道里立马响起女人的叫春声。
对,没错!
“我记起来了,杯子没带走,还在我谈话的那间屋子里。”乔国栋像是突然间明白了儿子问话的动机,一下有了精神。
“这就对了,爸,杯子,问题就出在杯子上,你想想,是谁把杯子送到老奎屋里的?这是一场阴谋,是有人想嫁祸于你。”
“你是说”
“老奎一定是让人害死的,真凶就躲在幕后,他们借了你的手。爸你糊涂啊,这么重要的情节,居然想不起来。”
到了这时,乔国栋彻底明白了,儿子说得有理,一定是宋铜嫁祸他!但旋即,乔国栋的心又暗下来,他沮丧地跟儿子说:“就算查清这些,又能如何?你爸现在是倒了台的人,谁还会听你申辩!”
乔小川笑笑,这一笑,有太多的意味在里面,不过他还顾不上安慰父亲,他脑子里想的,是如何查找真凶。宋铜,老虎,还有那个叫燕子的老板娘,这些人都有嫌疑,但具体怎么查,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对,燕子,就从这个女人身上下手!对付不了宋铜,我还对付不了他的姘头?
一想要对付宋铜的女人,乔小川就有一股难耐的冲动。过去在河阳,他跟宋铜两个人,没少在女人身上争风吃醋。台上是他们的老子在斗,台下,他跟宋铜两个,更是在斗。可恨的是,他从没斗赢过宋铜,不是他乔小川没能耐,实在是父亲太软。父亲这个人,说到底就不是一个在官场上混的主,他落到今天,不怪别人,只能怪他自己。
有时候官位不是保住的,是争来的,谁的手段狠,谁的力量强大,官运就往谁这边倒。父亲太过保守了,尽管时不时地,他也要跟宋老爷子还有强伟斗那么一两下,但那能叫斗?那叫自掘陷阱!
乔小川这次回来,断断续续地听父亲说了好多事,包括常委会上跟强伟发难。愚蠢呀,父亲真是愚蠢。常委会是你耍威风的地儿?真正的威风,谁用在常委会上?你那么一耍,等于把自己彻底暴露给了别人,就算别人不想收拾你,也逼迫着得收拾你。
谁愿意自己的权力受到冲击?谁又愿意在常委会上被人猛咬几口?要叫他说,强伟还不算狠,如果换了他,怕是等不到老奎死,就把对手打到地狱里了。
父亲这是自讨苦吃!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乔国栋又在叹气,乔小川说:“爸,你能不能少抱怨点?你这一辈子,毁就毁在抱怨上,你还没找过人,怎么就断定没人帮你?”
“我抱怨?事实难道不是这样?找人,你找给我看!现在全河阳,都成他强伟的天下了,谁还敢为我乔国栋说话?”
“有一个人敢,只要事实清楚,我就去找他。”
“谁?”
“秦西岳!”
“他?”
调研组被突然召回,令秦西岳甚是郁闷。张祥生怕他一激动,再跑去找齐默然,再三叮嘱道:“一定要耐得住性子,千万不可再感情用事。”秦西岳笑笑,他现在不会那么激动了,经的、见的,还有脑子里想的,都跟过去大不一样,错综复杂的形势也让他这个代表成熟起来,他现在只是担心,深深地担心。
见他不说话,张祥生又道:“情况复杂啊,老秦,你我现在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我已经做好了。”他说。
见他没再犯倔,张祥生这才放下心来。
张祥生和秦西岳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原以为只要解散调研组,有人就会把注意力从他们身上散开,没想,对方早就为他们安排好了下步棋。
两天后,张祥生接到通知,省委决定让他带队去南方考察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秦西岳呢,他本想趁此机会,再把胡杨河流域治理方案细化一下。谁知就在张祥生走后第二天,省人大再次通知他,要他参加新农村建设调研组,深入各市区,对新农村建设工作进行调研。
至此,秦西岳才算明白,有人要彻底孤立强伟了。
第八章 车祸背后(4)
强伟听到消息,并没惊愕。
还在北京时,他就已想到,齐默然一定会抢在中央对省委的班子作出决定前,采取一系列行动。时间在跟他挑战,他已没了犹豫和思考的机会,必须抢在齐默然撤换他之前,将河阳这几起案子搞铁实。
只有搞铁实,他才能赢得继续留在河阳的机会,也才能以最有效的手段遏制住齐默然。
是的,他必须遏制住齐默然!这是他在北京痛苦思考后作出的一个抉择。
回到河阳,强伟紧急召见国资委曾副主任,了解谈判的事。眼下必须几步棋同时走,而且都要走得快。谈判事宜曾副主任在电话里跟他作过汇报,但他还觉不够,他要详细了解全部过程。
曾副主任说,第一轮谈判很顺利,麦瑞小姐和她的工作小组几乎没提什么条件,谈判完全是按河阳方面的意愿进行的。
“有这么顺利,不像是谈判吧?”强伟在电话里就这样问过曾副主任,今天他又问了。
“起初我也挺纳闷,但谈到第二天,麦瑞小姐接到了欧阳先生的电话,说尽量放宽合作条件,尊重我们的意愿。”
“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强伟再次问。
“也不是啥条件都没提,麦瑞的重点放在了人员安置上,她提了两条,一是年满五十岁的职工,由政府一次性安置,瑞特公司可以提供一部分资金,用作他们的养老金,不足部分,由我们解决。二是培训后考核不能通过的职工,原则上瑞特公司不予安排,这些人员由市上想办法。”
“第一条行,第二条呢,考核以什么为标准?淘汰的比例多大?不会全给我退回来吧?”
“原则不超过百分之三十。”曾副主任说。
强伟算了算,百分之三十就是接近五千人,这个数字不小了。
“她还提出什么?”强伟总觉得对方是在玩虚的,并没谈到核心问题上来。
“河化的资产他们要重新评估,我们评估的他们不相信,认为掺杂了水分。”
“笑话,我强伟会在这上面掺水分?”说完,又觉对方提出重新评估也在情理之中,便道:“这不是关键,评来评去,就那几个钱,多评不出什么。我想知道,她到底有没透露过下一步的打算?”
“没。我们也有意识地问过这个,麦瑞很谨慎,说在合作协议达成以前,有关公司下一步的启动计划,属于商业秘密,暂不能透露。”
强伟哦了一声,这在他的意料之中,麦瑞尽管年轻,但代表瑞特谈判也不是一次两次,况且她后面还站着欧阳,不会轻易就把秘密说出来。他想了想,又问:“关于几家分厂,她没提出什么?”
“这倒没提,她是按照我们提供的方案,一捆子谈的,不会把话题分散到各分厂上面。”
“那家”强伟想问什么,话快要出口时,突然收住了。他心里头一直挂着一件事,跟谁也没说,包括曾副主任。既然麦瑞没提,他也决计把这个疑惑再压压,免得一说出来,影响曾副主任的思路。
但这件事,他真是很疑惑。他所以如此放心不下这次谈判还有合作,担心的,就是这家分厂。这家分厂看似不大,但很敏感,一旦操作不好,将会后患无穷。他四处托人打探瑞特的商业情报,目的也是想搞清这点。现在的商业合作,鱼龙混杂的多啊,招商招来骗子的,更多。要是瑞特把心机动在这上面,那就全完了,合作非但会变成一句空话,怕是齐默然这边,又要给他加一条罪名。
遗憾的是,肖克平到现在还没回来,让他了解的事,至今也没有消息。强伟真是急。
偏在这时候,办公室主任进来说:“强书记,那辆车卖了,上午十点开走的。”
“他最终出价多少?”强伟紧问道。
“八十万,他凑了个整数。”
强伟顿住了,看得出,这个消息还是震动了他,脸上猛就掠过一道子暗。碍于曾副主任在场,强伟没多说什么,只道:“好啊,还是他周大老板有钱!”
他的话听上去很轻松,甚至还带点调侃的味儿,办公室主任听了,心里却一阵酸楚。
办公室主任说的车,就是强伟留在火烧沟村的那辆。本来,齐默然走后,办公室是想把车开回来的,朱三炮再凶,还不敢把市委书记的车真扣下不给。哪知强伟坚决不同意:“开回来?难道你们不怕老百姓戳脊梁骨?”
“总不能真把车抵给他们吧?”办公室主任吃不准地问。
“该抵时就得抵,你们拿个方案,公开拍卖那辆车,拍卖的钱,用作火烧沟村的补偿。”强伟说。
办公室主任暗自一惊,看来强伟要动真的。
其实拍卖那辆车,也是强伟一个策略,或者一种工作方法。河阳这些年,经济发展缓慢,民生问题日益突出,但各单位用车却越来越豪华,如今桑塔纳都没人坐了,都在朝三菱奥迪看齐。几次整顿,几次都没效果,反而是越整顿车的档次越高,越清理公车队伍越庞大。十几个人的单位,豪华车就有三四辆。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