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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就会想起老四龙卷风似的黑色大披风。老三擅谋略,以诸葛神机智伏群豪;老五剽悍,那次他一阵翻过十二座大雪山,把胡子们都一一正法,一时声名之噪,犹在老二你之上呢老二,你是在听着吗?”
怀剑老人落寞地道:“是,任公。”
任公忽然微微一笑,“老六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的中帼英雄,难怪老三,老四,老五等都对她倾心,可惜她红颜薄命,死得大早一些了。呵呵,呢,老七他,好像,暖,很难记得起了”
怀剑老人低首抚拭着翠绿的剑锷,艰难地道:“唉,老七本是我们七人中最被器重的一个,他才华横溢,聪慧过人,千石的强弓也被他一手崩断。任大哥,记得他十四岁时您就怎么说吗。‘老七再练十年,单止在剑术方面造诣上,便要比我高出许多了’可惜啊可惜,天妒良才,才过了三年,老七便死了。”
任公的语音一片萧索:“老四老七的早夭,令咱们更加寥落了;莽莽乾坤,寂寂神州,由长安直扑蛮荒,龙城七飞将只剩五骑,唉,夕阳西照,缅怀便如薛苔一般地滋长在咱们的胸臆了。”
“恨杀人的是那些胡马!”怀剑老者一掌击在磐石上,怒道:“数百人千里追杀一单骑,那还不够,乱箭蝗石,火焚油淋;老七虽是千古一男儿,但又怎能匹敌呢?”
任公暗然摇首:“罢了,罢了;昔年叱咤风云的七虎将,只剩下你和我,还谈什么兵法武艺,说什么壮志雄心!”
沉默了好一会。暮色已渐合拢,夕阳余一寸,染黄了这两位沧桑的老者。
怀剑老者缓缓地解下古剑,但却没有拔剑出来,只望着剑鞘,悠然出神,忽然道:“任公,我们虽已老去,但仍健硕呀。江湖日寥落,我未上山前,听闻杭州铁大人已亲自出关”
任公忽然打断他的话,深思地望着他,道:“兰舟,你今日上山来,可是为了此事?”怀剑老者沉思了半晌,颔首道:“一半是为了此事,任公,江湖寥落,尔等怎能袖手呢”
任公摇手接道:“兰舟,吾意已决,不再重出江湖了。”
怀剑老者激动起来,嘎声道:“任大哥”白袍猎猎作响,好一会才平伏下来,沉缓地道:“也罢,任公,其实我又可尝想再涉这江湖上的重重风险呢!”
任公叹道:“兰舟啊兰舟,休怪我这个愧为老大的。这是岁月,这就是岁月啊岁月。江湖险恶万分,我已不想重涉了。记得老五是怎样死的吗?他辛辛苦苦赢了沧州回来,却给大将军因妒才而毒死了,毒死他的药足够毒死二十名鲜卑武士,可怜老五的单枪双缅刀也无处施展了”
怀剑老人黯然点头:“我记得,我们为大将军打出了江山来,但却一一死在他们的手上,要不是老三目光锋锐,自己留在将军府断后,却令我们即刻潜逃,只怕咱们都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任公惨然一笑:“老三临别前仍殷切地告诫我们:‘走吧,走向天涯,永远也不要回到这暗潮汹涌的武林来!’真想不到呀想不到,那是三弟最后与我们的一句话了!可恨啊可恨!”
“不过,大将军的弱点乃好色重利,”怀剑老人凄然一笑道:“是以终于被六妹迷得神魂颠倒,被她杀了。她虽胆色过人,但在将军府中,她是怎样也闯不过去的,只得自刎追随三弟四弟的英魂而去;倒是咱们两人,忍辱偷生,苟活至今”怀剑老人讲到这里,忽然语不成声,难以再说下去了。
任公仰头跌足长叹道:“我们都老了”
过了好一段时间,怀剑老者才平静地道:“任公,我那个宝贝侄女,怎地不见出来?”
任公抚须笑道:“我那个烟儿呀,啊哈哈,倒是与那从江南来的少年迷上了,哪有功夫见你这老头儿!”
怀剑老人先是微怔,随之笑得前俯后合道:“真的?哈哈哈,那倒是恭喜你了,哈哈哈”
任公也畅怀地笑着:“那从江南来的剑士,你也见过了,我觉得很好,呵呵,不知二弟你觉得如何?”
怀剑老人眉飞色舞地笑道:“好,好,这小子雄姿英发,当年老七初出道时也只怕不过如是耳!”
任公呵呵地笑起来,侧首道:“扫雪,去唤小姐出来,说是二叔来了。”
扫雪垂手应道:“是。”随即自暮色中远去。
怀剑老者目光又回到棋盘中,沉吟了许久许久,忽然笑道:“任公,此着杀机无穷,我实在无法破了,认栽啦。”
任公呵呵笑道:“若论杀机,你比我胜多;但论机心,在这盘棋上我却侥幸胜上半着。”
怀剑老人也笑道:“任公说得正是一一一”此时那童子忽然回来,欠身道:“帅父师叔,小姐已到。”怀剑老人蓦然一怔,忽然漫天松针激起,在暮色中直射怀剑老人。怀剑老人泰山崩于前色不变、哈哈一笑,一拨袖,松针己尽收入袖中;怀剑老人把袖一松,大把松针落在巨石上,竞元一遗漏,只听任公扬声道:“烟儿好生无礼,快快出来!”
只见松树后一白衣女子珊珊踱出,向怀剑老人及任公作一个万福,道:“烟儿拜见爹爹,拜见二叔。”怀剑老人拂须颔首道:“好,好,烟儿好眼力,好腕力,好指力,几连师叔也接不下来了。”
烟儿笑靥如花:“二叔取笑了,烟儿不过雕虫小技,一时技痒,想与师叔开开玩笑,请师叔指教”怀剑老者畅怀笑道:“那又何必说‘指教’,难保你不是在试试我老头子功力如何?”烟儿报然道:“烟儿哪敢,二叔说笑了”
怀剑老者仍是笑道:“适才筝是你鸣的吗?”烟儿垂手道:“正是侄女献丑。”怀剑老者不住颔首道:“不错,不错,想当年孙六师叔,亦不过如此。”任公也笑了起来,喉音似年青了许多:“老二别太折煞她了。”怀剑老者笑道:“我也不是捧你的女儿,这是真话——只是,那吹萧的是何人?”
烟儿此时已经行近了。是水,是流水,流水淙淙的流过,是白色的花瓣,开在她的脸上。她的步姿是一道清溪,笑靥是仲夏绽放的白莲。那两道眉,托住远远的蓝山,让刘海轻轻覆盖,把流动的愁载到那长长如黑瀑的烦恼丝里去!眸于是柔情而灵慧的湖,嗓子是湖中心的琵琶,不,婉约的是非常的筝,挣挣纵纵,纵纵铮铮挣,淙淙地流出来:“他他是柳大哥奏的”俏脸突然与落霞相映红了起来。
两个老人忽然相视而畅怀地笑起来了。
烟儿走过去,拖住那两个小童的手,嫣红着双颊,细声道:爹爹,二师叔,他正要向你两位老人家辞行。”
“辞行?”两名老人各自一怔。正于此际,山间响起一阵朗吟: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一面如冠玉的青年趋近步止,山重,水重,雾重,青年的双眉却斜飞人长鬓。向两名老人长揖及地:“晚生拜见两位老前辈!”
任公目光一闪,怀剑老者笑着挥手:“此仍繁紊礼节,贤侄不必多礼。”任公却懦慑道:“你已决定去了?”
青年陡地立得毕直,青袍被山风吹刮得飞舞,青年的躯干就似被钉在地上似的,半丝未动:“世伯,此行晚辈是决定了。流寇人关,铁大人人寡势单,倭贼东侵,只怕七七山的兄弟们也守不住多久了”,江湖动乱,晚辈焉能坐视不理?”
怀剑老者含笑道:“好,好。”任公迟滞的目光转向烟儿:“你也。。。。。。赞同?”
烟儿的俏脸忽然呈现一片奋悦的霞彩:“爹,女儿当然答应。”
任公怔好一会,才击桌道:“好,好你,何时出发?”
那青年目光如剑:“晚辈想现即下山,天下安危,不容一刻迟缓。”
烟儿秋波般的瞳眸闪过一阵哀伤,忽又发出亢奋而安详的光彩:“爹,二师叔,容烟儿送他一程。”
“也罢也罢。”任公呷着茶,没有抬首,挥手道:“去吧去吧。”怀剑老者忽然叱道:“慢着。”忽然一扬手,手中绿剑冲天飞起。直投那青年,暴喝道:“接剑!”
那青年一长身。一扬手、剑已抓在手中。耳际传来怀剑老者苍宏的语音:“剑送你,此后诛贼杀寇,悉听尊便,好自为之。”
那青年凝视古旧的剑鞘了好一会,陡然以左手托住剑鞘,右手抽出一截剑身,剑光耀目,碧森森的光芒如一汛碧水,四浸开来,青年轩眉耸动,以指弹剑,剑作龙吟,青年即捧剑跪拜道:“多谢前辈以此剑,晚辈永不相忘赠剑之意!”
怀剑老人大笑道:“情以待剑!”青年忽起而立,向两人一拱手:“晚辈就此别过!”目中闪过一丝黯然的感伤,即返身,跨步向前走去,白衣的烟儿正在他的左侧。
雪,不知从何时起,已飘着,已飘下来,已飘下来了。任公忽然咳呛起来,挥手向那两名童子道:“去,去,去多添件衣祆,出来奉酒!”
怀剑老人含笑望着任公,道:“老大,您至少已七年未沾过酒气了。”忽又向两名退出着的童子道;“把剑揣出来,酒后我教你们剑法!”那两名童子的眼神一刹那充满了清澈的光彩,飞快地跑出。
雪又浓又密了,哗啦啦地落下来,这边,那边;那青年少女的背影已消失在远处了。任公呆望了一阵,忽然又重咳起来。雪花纷纷洒落在他花白的发上,如顶上已白了头的寒松。
怀剑老者忽然以掌击桌,歌吟:“黯黯青山红日暮,浩浩大江东注。余霞散绩,回向烟波路;使人愁。”歌罢大笑。
任公只是望着满是白雪的松枝,望着布雪的棋盘,喃喃地道:“老了”
马蹄长啸,自山间隐隐传来
稿于一九七二年未,十八岁作品。于巴力埠敦请美芬(牧湮)创“绿林分社”。
校于一九九零年三月五日.初会意蕴。
女神捕
一、因为一口古钟,咬下一个风铃
上方山,余音寺中,有一口古老大钟,相传寺中所奉祭的古神降临古刹之际,钟声不敲自响。
楚山,游手好闲,有豪气,有做骨,更有的是钱,平生最喜交友和郊游。
楚山住的地方,离上方山一带两百七十多里,他从未听说过余音寺。可是,命运把楚山和余音寺拉上关系,只透过楚山性格里喜欢交朋友和远游,便像吴刚留在月宫里伐桂、许仙偏遇着法海无可改变。
楚山有一位飞扬跳脱的朋友,叫做岳起,楚山为了找他,赶百多里的路。
岳起却赴上方山找高晚息去了,故此,楚山赶到上方寺,不但找到一向乐天无忧的岳起,还寻着整天愁眉苦脸的高晚息,而且也见到这两人新交的一个朋友,叫做林醉。
林醉不笑的时候像一座小小的精致的瓷器,连用来插花都觉得太鲁莽,笑的时候,酒醉的人见了,像喝了杯解酒的清茶,怕热的人见了,像饮了口消暑的清水。
林醉是男孩子,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清甜的。可人的。
楚山不懂为什么。
他生平结交无数,什么好朋友都有过,但只要一时半刻,见不着林醉,就会不快乐。
林醉又常常人影不见,楚山也不能一天到晚抓住高晚息。岳起陪他郊游。喝酒,所以楚山便迷迷茫茫的,晚上放出来的游魂过了鸡鸣五更还忘了回去似的,在城中游荡,忽听远处山巅有阵阵钟鸣,人们都合十梵唱,楚山便循钟声上了山,人了寺。
这一带近年发生的灾劫特别多,到“余音寺”来上香求神的也更多。
在香烟袅绕中,楚山给熏着了眼,眼泪像嚼着了柠皮的唾液涌上来,楚山便想打个香火少的地方靠着。
这时刚好有几个香客跟寺中僧人发生争执,楚山一直往内殿那口比寺门还大的古钟走去,谁也没有留意。
古钟后香火烟浓得像火灾后般稠浓,楚山一面揩着泪水,忽瞥见神龛古神鸠的塑像,十分狞狰,好像漆黑里一记雷电闪照在罗刹夜叉的恶脸上。
楚山吃了一惊,怎么这供奉的神明竟是这个样子?忽听背后所倚的古钟,微微有些声响。
楚山心忖:莫非是神鸠显灵?这口钟一向不是高吊梁上的么?怎么今日却在此处?少年好玩之心大起,也用手掌在古钟上击了两下,再仔细去听,钟内也似微响了两声。
楚山这下听清楚了:敢情钟内有人?他又因这发现而得意地拍了两下,心想:这些和尚装神弄鬼骗人钱财,所谓古钟不敲自响,原来是藏了个“自己人”在里面。
他拍了这口钟两下,也不理有无回应,便离开了,他心里盘算的是:这也不必挡人财路,不想揭破此事,不过把林醉。岳起、高晚息叫来,看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