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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浑然没有觉察到他们的头顶上,一尾小龙正静静地趴在房檐上,默默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距离冬至日只有一天。
冬至时分是人们习俗上扫墓祭坟、怀念亡者们的日子,不知道是不是越来越接近这沉凝的节气而让人心潮浮动的缘故,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睡好。
有人是因为明天将要面对命运的转折点、有人是在思考人生的漫漫长途,也有人在怀念一去不复返的往日时光,但是大多数柳州的平民百姓们却沉浸在对希望的期盼之中,到了明日午时,那位法力高强的道士就要开墰作法,驱除这恐怖的瘟疫,还给大家一个晴朗的美丽天空。
而在柳州城外晏国临时搭建的军营里,一个名叫卫丹的少年却独自陷在噩梦之中,无法挣脱。
阴冷的风吹过大地,卷起深沉而浓郁的血腥,带着熟悉的景致慢慢在眼前展开
「窖铹,我要你亲眼看着!亲眼看着你指掌中的权势化为腐朽,囤积千万年的力量归于尘土,其后的生生世世被无助的恐惧吞噬,为你近日在野心驱使下犯下的滔天罪孽赎罪」空寂的战场上鸦雀无声,但是窖铹的耳边却清晰地回荡着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熟悉却又陌生非常的声音。
那个记忆中最喜欢找机会偷懒的孱弱男子,此刻挺直了身子,迈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步伐,穿过尸横遍野的战场、踏着血流成河的大地,任由溅起的腥红沾污了那身天蓝色长衫的下摆,静静地走到自己的面前,用他那一贯的冷漠中参杂着嘲弄的语气,向自己宣告着。
只是平日那双黑石般的双眸此刻不再看见那诱人的灵动,转眼间已化为一潭深藏在悬崖底的死水,微澜不兴地散发着致命的神秘。
我做到了,终于做到了,我打败了龙族,彻底破坏了龙王界和神界之间的空间障蔽,而且还得到了「最后的钥匙」。
从此之后龙王界就会成为神界的一部分,而龙王界那该死的禁令将不再是隔在你我之间的障碍,我的一切终于都可以和你分享,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拥有你,你知道吗热血沸腾的心海中前一刻还回荡着自己激昂的欢呼,但是却在没有出口前就被无情的宣告击个粉碎。
梦蜇颤动的嘴唇蠕动了许久,到头来除了这两个字之外,他无论如何无法出第三个音阶,他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为之几乎付出了一切的人,一时间无法接受在做了这么多之后,居然得到这么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想冲上前,狠狠地摇晃着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在自己达到目标的时候,做出这种几乎毫无意义的背叛举动?
眼下龙族已经死伤殆尽、空间障蔽也完全地被破坏了,连「最后的钥匙」此刻也落入了自己的手中,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就算是龙王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而没有任何能力的他,只要和往日一样,带着冷冷的笑容,袖手旁观着这个世界的变迁不就可以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
窖铹在心底咆哮着,却始终没有把这个愤怒的质问说出口,因为虽然那个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但是咫尺天涯的感觉却是那么地清晰,而惶然闲,一种莫名的感觉在窖铹的心底涌现着,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眼前这个没有心的男人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说什么
「神帝窖铹,破坏两界之壁,违背太古之约,混乱天地法则,按照太古之约的定律,赐予你柩之罚,褫夺神界赋予你的神力,将你的意识封存在这个躯体内,肉体不死,灵魂不得脱离」
天地闲突然扬起那个被称为「龙族最弱」的男人的冰冷话语。
虽然那话语的内容可笑的令不少神界的将领们喷笑,以为这个毫无用处的神帝男宠因为看到同族的惨败而晕了头,就连龙族的幸存者们在欣然这位自甘堕落沦为神帝玩物的皇子殿下在最后一刻浪子回头的同时,多少也有同样的想法。
但是高高在上的神帝窖铹却不由得感受到一阵凭空而生的压力,不远处奄奄一息的龙族长老们,也猛然眯起了双眼,艰辛地抬起头,注视着战场上那纤细而挺拔的身影。
那双曾经令窖铹无限沉迷的黑色眸子静静地合上,又再度张开。
仅是刹那,一汪蓝色的冷森将眼前的万物笼罩在方寸之间
紧握的双手手心传来尖锐的刺痛,打破这恒古的诅咒,伴随着极度的眩晕,猛然睁开的双眼,任由刺目的光芒涌入视线,冲走梦魇中那片刻骨铭心的蓝色。
全身虚弱无力地卫丹宛如垂死的猛兽,颤抖着平躺在床上,感受着汗水浸透衣襟之后的冰冷和湿黏,更清晰地感受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因为恐惧而无法停止的颤栗。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令人艳羡的翩翩少年郎卫丹,剥去了虚假伪装之后所隐藏着的是为了仇恨和愤怒从地底深渊里回到人间的神界之王、那曾经差一点就获得了全部世界的王者神帝窖铹。
梦蜇、梦蜇曾经深爱的人,曾经全然相信的人,曾经挖心掏肺般迷恋的人,却在最后一刻亲手将自己唾手可得的成功摔得粉身碎骨的人,在千百万年之后,茫茫天地虽然不复再见那单薄而冷酷的身影,但是那森冷的绝然和无情,却化为梦魇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那从天堂掉入地狱的瞬间,那抹彻骨的冰冷之蓝。
不是没有被背叛过,被最信赖的人背叛几乎是任何一个王者都无法逃脱的命运,只是窖铹无论如何无法接受,背叛自己的人,居然会是梦蜇,那个曾经救过自己、扶持自己一步一步踏着同族的血走上王位的人。
这场活生生的噩梦持续了整整上万年,剥夺了自己的意识,却残酷地将之封印在肉体的深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外的世界一点一点地改变,看着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王国逐渐地崩塌、在别人恐惧中伴随着轻蔑和嘲弄的注视下,看着自己的躯体因为失去了控制者而慢慢地腐朽、最后全部淹没在无声的风中。
所以在回归冥界的时候,他几乎放弃了原本所有的一切:地位、身份、力量、天赋向冥界那个吝啬的王换取唯一一个额外的条件让我的灵魂保持完整,让我的记忆永恒不变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可能,一个再见梦蜇的可能。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再见他一面,亲口问一问」
窖铹坐在床上,无神的双眸望着不远处的窗外,棕色的眸子中翻滚着延续了千年的爱恨情仇,思绪沉浸在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里,所以他没有看到窗外那条修长而孤单的缥缈身影,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一如千万年前那般。
窖铹又做噩梦了吧,该是又梦到了那个无情男人的狠绝手段吧。
七曜静静地站在窗外,远远地看着屋内床上,浑身僵直,一头冷汗颤抖着环抱着身体失神一般的少年,心底说不出是喜是悲。
当初的一段孽缘,缠绕了多少灵魂,上探九霄、下落黄泉,却始终没有办法忘却,自己也好、窖铹也好,谁都没有从这刻骨的纠葛脱离。
那是梦蜇留给窖铹的,永生永世且独一无二的纪念品,不管转世多少次,不管转世到哪个空间,那活生生看着自己腐朽、看着自己崩溃的场景日日夜夜重复地出现在梦中,时时刻刻地提醒着窖铹不要忘记那个人的残酷。
那自己呢?
七曜的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放弃了神界的尊贵身份,悄悄地在冥界之王诧异的目光下换取了永恒的记忆,带着仅存的微弱神力,一次又一次地在不同的世界里轮回转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过去紧紧地捆住。
记忆中那在神界的王位上逐渐失去生命的君王,曾经是他全心全意侍奉的,即便化为腐朽,自己依旧无法放下对那个高傲不群的身影的眷恋。
在冥界许下承诺,每一世都追随着他,每一世相逢为得就是悄悄用自己的力量封印梦蜇的诅咒,让那噩梦不再日夜伤害他,即使每一世到最后,自己都会被忘却、被遗弃,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依旧无怨无悔。
曾经无数次的祈求,这残酷的命运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淡去,但是命运的冷笑却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自己,命运之轮不会因为漫长的时光而错轨,不论如何他都会走向最后一个终点。
他是司缄神只,是唯一可以窥探命运轨迹的神只、告知过去、预见未来,是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命运之神,即使放弃了神界的身份,他这与生俱来的预知力却并没有失去。所以他早就知道这一世,窖铹也好、梦蜇也罢,他们的恩怨终究要来个彻底地了断,因此他曾经妄图利用自己仅存的力量,将这即将到达终点的命运之轮提前分开。
于是他找到了窖铹的转世,利用和半妖族长老的约定,将那懵懵的在人界被称为「锦儿」的少年灵魂带回仙界,希望仙界的力量能隔绝窖铹和梦蜇之间的牵绊。
但是,他失败了。
当他祈祷着「九天千劫雷」能够击散这命运的重聚,让唯一有可能成为梦蜇托世的小龙在神雷下死去,彻底让梦蜇消失。
但是命运却在最后关头开了自己一个大玩笑,「九天千劫雷」非但没有把初生的小龙击个粉碎,反而让梦蜇的魂魄提前获得了觉醒的力量,甚至连本来封闭在少年灵魂深处的窖铹的魂魄也因为梦蜇的萌动而提前觉醒。
窖铹还是醒了,尽管自己有着预言未来的能力,也无法为醒来的窖铹驱逐这深深缠绕在灵魂上的噩梦,他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这个曾经高傲的王者被那残酷的画面折磨着灵魂。
梦蜇的诅咒只能又梦蜇来解,深藏在窖铹灵魂深处的愤怒和怨恨也只能由窖铹解放,自己永远只能是一个旁观者,无法插入那两个注定纠葛的命轮。
「窖铹,如果你能忘了他,那该多好。」七曜长长地在心底叹息着,但是即使没有人回答,七曜也明白,这也只是自己的妄想而已。
豁然进入龙王界,凭藉着梦蜇留给自己的那半块玉鱼符潜入那无人问津的渊嶙神殿,耗尽了全部的心力,以生命作为代价试图看见窖铹的未来,但是命运之神冷笑着向他展现的却是这个世界走向最终灭亡的预言。
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七曜低头看了看自己淡薄得如同虚幻的倒影一般的躯体,渊嶙神殿的预言术榨干了他全部的生命力,如今的他已经是一抹游荡的亡魂,只是因为和冥界的引路人熟识,所以才通融让他最后看一眼心中最为挂念的人。
窖铹,此一别将是永恒的结束,我们再无相见之期,所以请容许我最后放肆一次吧。
阴风吹拂,卷起半扇窗棂,窖铹下意识地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由门外飘来,昏黄的月色下,不知是不是错觉,隐约间可以看到一条模糊的身影漂浮在眼前。然后额心被微凉轻触着,仿佛有人吻着自己汗水涔涔的额头。
「谁?」心中有中突如其来的悸动,仿佛某个重要的东西就要消失了一般,窖铹本能地伸出手去抓,却只抓了个空,唯有风中传来悠长的叹息。
「陛下,请自珍重,我去了。」无声的风传递着最后的告别,一滴冰冷的水滴从天而降落入窖铹的手心,阴冷彻骨
不眠的黑夜在晨曦中渐渐退去,金光灿灿的太阳从东方的山谷里缓缓地升起,万丈霞光将天地完全笼罩在其中,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天柳州城的百姓们个个起了个大早,虽然城府里传出的消息说要到中午才会开始施法,但是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的人们却不由自主地早早汇集到城中心的市场附近,除了希望亲眼目睹奇迹降临之外,更多的是希望解除瘟疫的法术能够在第一时间笼罩在自己的身上,摆脱那日夜不安的恐惧。
仿佛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所以柳州城府特地派出了许多衙役和士卒,将整个大阵给围拢了起来。
此刻城心原本留作市场的空地被清理开一大片,十多个画匠,手里拿着装满了朱砂的布袋,按照手中的图样,正小心地在地上撒布着阵图。他们繁忙了一夜,至今没敢合眼,仔细地布置着这救命的大阵,而阵心处,一个简易的土堆已经整整齐齐地堆置成一个四方形的小高台,用来给陈堪施法。
而药坊里,一夜未得好眠、辗转反侧的清箴子等人虽然一个个强打精神,但是眼眶上的熊猫眼,却明显地连翠娟的梳妆台上的雪白的水粉都没法遮蔽的地步了,但是陈堪这个今天的主角,一副悠然的模样,仿佛今天他要去做的事情不是赔上自己半生的道力修为,而是出门访友云游一般。
当然除了陈堪精神良好之外,和敖玄这两个不属于人类范畴中的人物,自然也不会有担忧这种心情,而整个药坊里真正称得上没心没肺,睡得香甜无比的人当数一早就骑在桀枭脖子上的宝宝了。
尽管昨天晚上在房檐上为景御、陈堪、清箴子之间的对话而感动,也想大方地出手帮忙,但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