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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盗既平,以起居舍人宣抚四川。奕谓:「使从中遣,必淹时乃至,既又徒云犒师,而不以旌别淑慝为指,无以尉蜀父老之望。」执政是其言。又请:「遇朝会,起居郎、舍人分左右立如常仪。前后殿坐,侍立官御坐东南面西立,可以获闻圣训,传示无极。臣僚奏事,亦不敢易。」诏下其疏讨论之。
遣奕使金,奕与骨肉死诀,诣执政趣受指请行,执政曰:「金人要索,议未决者尚多,今将奈何?」奕曰:「往集议时,奕尝谓增岁币、归俘虏或可耳,外此其可从乎?不可行者,当死守之。」寻迁起居郎兼权给事中,以国事未济力辞,不许。金人闻奕名久,礼迓甚恭,方清暑,离宫相距二十里,至是特为奕还内。方射,奕破的十有一,乃卒行成。还奏,帝优劳久之,奕复奏:「和不可恃,宜葺纪纲,练将卒,使屈信进退之权,复归于我。」客有以使事贺者,奕怃然曰:「是岂得已者,吾深为天下愧之。」
权礼部侍郎,条六事以献。俄兼侍讲。会谏官五居安、傅伯成以言事去职,奕上疏力争之。其后又因灾异申言曰:「比年上下以言为讳,谏官无故而去者再矣。以言名官,且不得尽,况疏远乎。」又论:「用兵以来,资赏泛滥,侥幸捷出,宜加裁制。」夏旱,诏求言,奕言:「当以实意行实政,活民于死,不可责偿于祷祠之间而已也。蝗至都城,然后下礼寺讲酺祭,孰非王土,顾及境而惧,偶不至辇下,则终不以为灾乎。」又曰:「权臣之诛也,下至闾巷,欢声如雷。盖更化之初,人有厚望,久而无以相远也,此谤讟之所从生。」又曰:「内降非盛世事也,王璇进状不实而经营以求幸免,裴伸何人,骤为带御器械。」时应诏者甚众,奕言最为剀切。摄兼侍读,每进读至古今治乱,必参言时事:「愿陛下试思,设遇事若此,当何以处之。」必拱默移时,俟帝凝思,乃徐竟其说。帝曰:「如此则经筵不徒设矣。」
迁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官,兼权给事中,论驳十有六事,皆贵族近习之挠政体者。而封还刘德秀赠典、高文虎之奉祠,士论尤韪之。加杨次山少保、永阳郡王,奕上疏曰:「自古外戚恩宠太甚,鲜不祸咎,天道恶盈,理所必至。次山果辞,则宜从之,如欲更示优恩,则超转少傅,在陛下既隆于恩,在次山知止于义,顾不休哉!」又言:「史弥远力辞恩命,宜从之以成其美。」疏入,不报。奕遂卧家求补外,以显谟阁待制知泸州。弥远问所欲言,奕曰:「比观时事,调护之功深,扶持之意少,非朝廷之利也。」
嘉、叙、泸俱接夷壤,董蛮米在大入,俘杀兵民,四路创安边司穷治其事。奕得夷人质之以致所掠,由是迕安边司。夷酋王粲浮TN木万计入贾,奕虑其荡水陆之险,驱之。
安抚使安丙新立大功,谗忌日闻,宰相钱象祖出谤书问奕,奕喟而言:「士不爱一死而因于众多之口,亦可悲也。奕愿以百口保之。」象祖艴然曰:「公悉安子文若此乎?」适宇文绍节宣抚荆湖还,亦曰:「仆愿亦百口以信许公之言。」于是异论顿息,委寄益专。奕于丙深相知,而职事所关必反复辩数以求直。其后士多畔丙,奕独以书疏候问愈数。
移知夔州,表辞不行,改知遂宁府。捐缗钱数十万以代民输,复盐策之利以养士,为浮梁作堤数百丈,民德之,画像祠于学。进龙图阁待制,加宝谟阁直学士,知潼川府。霖雨坏城,撤而筑之,不以烦民,亦捐缗钱十二万为十县民代输,于是其民亦相与祠于东山僧舍。
会金人败盟,蜀道震扰,奕请「速选威望大臣宣抚,信赏必罚,以奖忠义、收人心。」又言:「忠义之招,体势倒持,兵食顿增,未知攸济,且斩将之人未闻褒擢,败军之将未见施行,事势不决,将有后时之悔。」御史劾奕欺罔,降一官。诏提举玉降宫,未数月,特复元官,提举崇福宫。
还家,草遗表曰:「自念本非衰病,初染微疴。当汤熨可去之时,臣以疾而为讳;及针石已穷之后,医束手而莫图。靖言膏肓所致之由,大抵脉络不通之故。」皆寓讽谏之意。进显谟阁直学士致仕,赠通议大夫。初,奕之守泸,帝顾礼部尚书章颖曰:「许奕已去乎?」起居舍人真德秀侍帝前,论人才,上以骨鲠称之。
奕天性孝友,送死恤孤,恩意备至。通籀隶书,所著有《毛诗说》、《论语尚书周礼讲义》、奏议、杂文行世。
陈居仁,字安行,兴化军人。父太府少卿膏,娶明州汪氏女,因家焉。膏初为汾州教授,佐守臣张克戬捍金人。后知惠州,单马造曾衮垒,譬晓降之。鄞僧王法恩谋逆事觉,或请屠城,膏方为御史,力论多杀非圣世事,胁从者悉宽宥之。
居仁年十四而孤,以荫授铅山尉。绍兴二十一年举进士。秦桧与膏有故,有劝以一见可得美官,居仁曰:「是有命焉。」终不自通。移永丰令,入盐行在点检赡军激赏酒库所籴场,诏修《高宗圣政》,妙选寮属,与范成大并充检讨官。
淮甸交兵,魏杞以宗正少卿使金,辟居仁幕下。时和战未决,金兵驻淮北,人情恟惧,突骑大至,弯弓夹道,居仁上马,犹从容举酒属杞:「天寒且酹此觞。」观者壮之。乃谕金人开道入,卒成礼,减岁币而还。因出疆赏,转承议郎,授诸王宫大小学教授。杞秉国柄,居仁忍贫需远次,未尝求进。虞允文欲引以为用,不就。允文欲与论兵,谢不能,退而贻书谓:「有定力乃可立事,若徒为大言,终必无成,幸成亦旋败。」允文为之色动。
徙主军器监簿、宗正修玉牒。转对,言:「立国须定规模,陛下非无可致之资,而规模未立。」孝宗初颇不怿,曰:「朕未尝不立规模。」居仁奏:「陛下锐意恢复,继乃通和,和、战、守三者迄今未定,孰为规模耶?」允文曰:「此正前日定力之论,某今益知此言之当也。」
迁将作监丞,转国子丞。九年,进秘书丞。入对,论文武并用长久之术:「陛下奖进武臣,深得持平救偏之道,然未必得智谋勇略之士,或多便佞轻躁之徒,将复有偏胜之患。」帝喜纳。权礼部郎官。尝言台阁宜多用明习典故之士,帝问其人,居仁以李焘、莫济对。甫数日,召焘。
居仁力请外,乃知徽州。帝令陛辞,慰谕遣之。至郡,告以天子节经费以惠俭瘠,不能推广圣德,吏则有罪。乃招三衙军,植二表于庭,有输纳中度而遭抑退者,抱所输立表下,亲视之,人无留滞,吏不能措手,输税者恒裹赢以归。邻州有讼,多诣台省乞决于居仁。秩满,邦人挽留,由间道始得去。
入对,帝举新安之政奖之。请编类隆兴以来宽恤诏令,有曰:「法久则易玩,事久则易怠。惟申加戒饬,有以儆其观听,则千万年犹一日。」帝曰:「名言也。」又言:「归正忠顺,过于优渥,而遇战士反轻。此曹出万死策勋,今老矣,添差已罢,廪稍半给,至丐于市,军士解体。乞加优恤,以终始念功之意,坚后生图报之心。」帝览之嘉叹。会驾大阅白石,即命再添差两任,衣粮全给,三军为之呼舞。
留为户部右曹郎官,命未下,朝方推《会要》赏,帝曰:「陈居仁治行为天下第一,可因是并赏之。」特转朝议大夫兼权度支,又兼权礼部。会枢属阙员,方进拟,帝曰:「岂有人才如陈居仁而可久为郎乎?」即授枢密院检详文字,寻为右司,迁左司,又迁检正中书门下省诸房公事,历兼左藏诸库。居仁亲视按牍,尝谓:「有罪幸免则冤者何告,诬枉者七人皆当叙复。」执政难之,居仁退,疏其冤状上之。帝曰:「居仁精审,尚复何疑。」诏以旱求言,居仁乞命公卿务行宽大,御史京镗极论从窄之敝,此风未革。
假吏部尚书使金,还,迁起居郎,寻兼详定一司敕令兼权中书舍人,泛恩滥赏,封缴无所避。因言:「恩惠不及小民,名为宽逋负,实以惠顽民耳;名为赦有罪,实以惠奸民耳。愿尽放天下五等户身丁,四等户一半。」从之。安定王子肜乞封妾为夫人,居仁缴奏,帝喜迎,谓有补风教。又论:「君人之道,贵在执要,今陛下亲细故而忽远猷,事末节而忘大体,愿举纲要以御臣下,省思虑以颐精神。」诘旦,令清中书之务。权直学士院。帝曰:「内外制向委数人,今陈居仁一人当之,不见其难。」乞诏大臣博议「绝浮费,汰冗兵,计当省之数,定蠲除之目,此富民之要术也。」
以集英殿修撰知鄂州,筑长堤捍江,新安乐寮以养贫病之民,拨闲田归之。进焕章阁待制,移建宁府。岁饥,出储粟平其价,弛逋负以巨万计,代输畸零茧税。有因告籴杀人者,会赦免,居仁曰:「此乱民也,释之将覆出为恶。」遂诛之。观察推官柳某死,贫不克归,二子行丐于道,闻而怜之,予之衣食,买田以养之,择师以教之。镇江大旱,又移居仁守镇江。请以缗钱十四万给兵食,不报;为书以义撼丞相,然后许。发时密往觇之。间遣籴运于荆楚商人,商人曰:「是陈待制耶?」争以粟就籴。居仁区画有方,所存活数万计。因饥民治古海鲜界港,为石达丹徒境上,蓄泄以时,以通漕运。治江阴奸僧。
加宝文阁待制、知福州。入境,有饥民啸聚,部分迓兵遮击之,首恶计穷,自经死。治宗室之暴横,申蛊毒之旧禁。有召命求间者,再进华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卒,赠金紫光禄大夫。
居仁风度凝远,处己应物,壹以诚信。临事毅然有守,所至号称循吏,皆立祠祀之。有奏议、制稿、诗文行世。子卓。
卓字立道,绍熙元年进士,其后知江州,移宁国府。丞相以故欲见之,卓谢不往,丞相益器之。李全叛,褫其爵,诏书至淮,人益自励;太庙灾,降罪已诏,京师感动,皆卓所草也。为签书枢密院事。未几,丐祠还里。平生不营产业,以赞书所酬金筑世纶堂。闲居十有六年,卒年八十有六。将葬,事不能具,丞相吴潜闻之,贻书制置使以助。其孙定孙力请谥于朝,乃谥清敏。
刘汉弼,字正甫,上虞人。生二岁而孤,母谢氏抚而教之。嘉定九年举进士,授吉州教授。历江西安抚司干官,监南岳庙、浙西提举茶盐司干官。召试馆职,改秘书省正字,序迁秘书郎兼沂王府教授,改著作佐郎兼史馆校勘,权考功员外郎。升著作郎、知嘉兴府兼兵部员外郎,改兼考功。寻为考功员外郎兼崇政殿说书、编修国史、检讨实录,擢监察御史。出知温州。寻擢太常少卿,以左司谏召,擢侍御史兼侍讲,以户部侍郎致仕。
汉弼学明义利之辨,为正字时,应诏言事,极论致灾弭灾之道。为校书郎,转对,举苏轼所言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又论制阃当复其旧,戎司当各还其所,边郡守当用武臣。又论决和战以定国论,合江、淮以壹帅权,公赏罚以励人心,广规抚以用人才。为著作佐郎,言兵财楮币权不可分。又言取士之法,词学不当去「宏博」字,混补不如复待补之便。为著作,为考功员外,所陈皆切于时务。及为言官,帝奖谕曰:「以卿纯实不欺,故此亲擢,宜悉心以告。」
汉弼以台纲久驰,疏三事,曰:定规抚,正体统,远谋虑。首论给事中钱相巧于迎合,睥睨政地,直学士院吴愈不称其职,罢去之。又劾中书舍人濮斗南、左正言叶贲,疏留中不出。贲,松阳人,为时相史嵩之腹心。有使贲互按者,明日贲有他命,而汉弼由是去国。嵩之久擅国柄,帝益患苦之,既复以左司谏召,首赞帝分别邪正以息众疑。奏疏论立圣心、正君道、谨事机、伸士气、收人才五事,帝嘉其言,并付外行之。
及为侍御史,密奏曰:「自古未有一日无宰相之朝,今虚相位已三月,尚可狐疑而不断乎?愿奋发英断,拔去阴邪,庶可转危而安;否则是非不可两立,邪正不并进,陛下虽欲收召善类,不可得矣。臣闻富弼之起复,止于五请,蒋芾之起复,止于三请,今嵩之既六请矣,愿听其终丧,亟选贤臣,早定相位。」帝览纳,遂决。乃命范钟、杜范并相,百官举笏相庆,汉弼之力为多。又累章言金渊、郑起潜、陈一荐、谢达、韩祥、濮斗南、王德明,皆畴昔托身私门,为之腹心,盘据要路,公论之所切齿者。至论马光祖夺情,总赋淮东,乃嵩之预为引例之地,乞勒令追服终丧,以补名教。
帝尝属汉弼以进人才,退而条具以奏,皆时望所归重。汉弼以受知特异,而奸邪未尽屏汰,论议未能坚定为虑,遂感末疾,居亡何,遂卒。特赠四官,未几,赐官田五百亩、楮五千缗给其家,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