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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初,京再相,向所立法度已罢者复行,梦得言:「《周官》太宰以八柄诏王驭群臣,所谓废置赏罚者,王之事也,太宰得以诏王而不得自专。夫事不过可不可二者而已,以为可而出于陛下,则前日不应废,以为不可而不出于陛下,则今不可复,今徒以大臣进退为可否,无乃陛下有未了然于中者乎?」上喜曰:「迩来士多朋比媒进,卿言独无观望。」遂除起居郎。时用事者喜小有才,梦得言:「自古用人必先辨贤能。贤者,有德之称,能者,有才之称,故先王常使德胜才,不使才胜德。崇宁以来,在内惟取议论与朝廷同者为纯正,在外惟取推行法今速成者为干敏,未闻器业任重、识度轻远者,特有表异。恐用才太胜,愿继今用人以有德为先。」
二年,累迁翰林学士,极论士大夫朋党之弊,专于重内轻外,且乞身先众人补郡。蔡京初欲以童贯宣抚陕西,取青唐。梦得见京问曰:「祖宗时,宣抚使皆是见任执政,文彦博,韩绛因此即军中拜相,未有以中人为之。元丰末,神宗命李宪,虽王珪亦能力争,此相公所见也。昨八宝恩遽除贯节度使,天下皆知非祖宗法,此已不可救。今又付以执政之任,使得青唐,何以处之?」京有惭色,然卒用贯取青唐。
三年,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汝州,寻落职,提举洞霄宫。政和五年,起知蔡州,复龙图阁直学士。移帅颍昌府,发常平粟振民,常平使者刘寄恶之。宦官杨戬用事,寄括部内,得常平钱五十万缗,请籴粳米输后苑以媚戬。戬委其属持御笔来,责以米样如苏州。梦得上疏极论颍昌地力与东南异,愿随品色,不报。时旁郡纠民输镪就籴京师,怨声载道,独颍昌赖梦得得免。李彦括公田,以黠吏告讦,籍郏城、舞阳隐田数千顷,民诣府诉者八百户。梦得上其事,捕吏按治之,郡人大悦。戬、彦交怒,寻提举南京鸿庆宫,自是或废或起。
逮高宗驻跸扬州,迁翰林学士兼侍读,除户部尚书。陈「待敌之计有三,曰形、曰势、曰气而已。形以地理山川为本,势以城池、刍粟、器械为重,气以将帅士卒为急。形固则可恃以守,势强则可资以立,气振则可作以用,如是则敌皆在吾度内矣」。因请上南巡,阻江为险,以备不虞。又请命重臣为宣总使,一居泗上,总两淮及东方之师以待敌;一居金陵,总江、浙之路以备退保。疏入,不报。
既而帝驻跸杭州,迁尚书左丞,奏监司、州县擅立军期司掊敛民财者,宜罢。上谕以兵、食二事最大,当择大臣分掌。门下侍郎颜岐、知杭州康允之皆嫉梦得,又与宰相朱胜非议论不协,会州民有上书讼梦得过失者,上以梦得深晓财赋,乃除资政殿学士、提举中太一宫,专一提领户部财用,充车驾巡幸顿递使,辞不拜,归湖州。
绍兴初,起为江东安抚大使兼知建康府,兼寿春等六州宣抚使。时建康荒残,兵不满三千。梦得奏移统制官韩世清军屯建康,崔增屯采石,阎皋分守要害。会王才降刘豫,引兵入寇,梦得遣使臣张伟谕才降之,以其众分隶诸军。濠、寿叛将寇宏、陈卞虽阳受朝命,阴与刘豫通,梦得谕以福祸,皆听命。及豫入寇,卞击败之,齐兵宵遁。
八年,除江东安抚制置大使兼知建康府、行宫留守。又奏防江措画八事:一、申饬边备,二、分布地分,三、把截要害,四、约束舟船,五、团结乡社,六、明审斥堠,七、措置积聚,八、责官吏死守。又言建康、太平、池州紧要隘口、江北可济渡去处共一十九处,愿聚集民兵,把截要害,命诸将审度敌形,并力进讨。
金都元帅宗弼犯含山县,进逼历阳,张俊诸军迁延未发,梦得见俊,请速出军,曰:「敌已过含山县,万一金人得和州,长江不可保矣。」俊趣诸军进发,声势大振,金兵退屯昭关。明年,金复入寇,遂至柘皋,梦得团结沿江民兵数万,分据江津,遣子模将千人守马家渡,金兵不得渡而去。
初,建康屯兵岁费钱八百万缗,米八十万斛,榷货务所入不足以支。至是,禁旅与诸道兵咸集,梦得兼总四路漕计以给馈饷,军用不乏,故诸将得悉力以战。诏加观文殿学士,移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
海寇朱明猖獗,诏梦得挟御前将士便道之镇,或招或捕,或诱之相戕,遂平寇五十余群。然颇与监司异议,上章请老,特迁一官,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寻拜崇信军节度使致仕。十八年,卒湖州,赠检校少保。
程俱,字致道,衢州开化人。以外祖尚书左丞邓润甫恩,补苏州吴江主簿,监舒州太湖茶场,坐上书论事罢归。起知泗州临淮县,累迁将作监丞。近臣以诜述荐,迁著作佐郎。宣和二年,进颂,赐上舍出身,除礼部郎,以病告老,不俟报而归。
建炎中,为太常少卿、知秀州。会车驾临幸,赐对。俱言:「陛下德日新,政日举,赏罚施置,仰当天意,俯合人心,则赵氏安而社稷固;不然,则宗社危而天下乱,其间盖不容发。」高宗嘉纳之。金兵南渡,据临安,遣兵破崇德、海盐,驰檄谕降。俱率官属弃城保华亭,留兵马都监守城。朝廷命俱部金帛赴行在,既至,以病乞归。
绍兴初,始置秘书省,召俱为少监。奏修日历,秘书长贰得预修纂,自俱始。时庶事草创,百司文书例从省记,俱摭三馆旧闻,比次为书,名曰《麟台故事》上之。擢中书舍人兼侍讲。俱论:「国家之患,在于论事者不敢尽情,当事者不敢任责,言有用否,事有成败,理固不齐。今言不合则见排于当时,事不谐则追咎于始议。故虽有智如陈平,不敢请金以行间;勇如相如,不敢全璧以抗秦;通财如刘晏,不敢言理财以赡军食。使人人不敢当事,不敢尽谋,则艰危之时,谁与图回而恢复乎?」
武功大夫苏易转横行,俱论:「祖宗之法,文臣自将作监主簿至尚书左仆射,武臣自三班奉职至节度使,此以次迁转之官也。武臣自阁门副使至内客省使为横行,不系磨勘迁转之列,其除授皆颁特旨。故元丰之制,以承务郎至特进为寄禄官,易监主簿至仆射之名;武臣独不以寄禄官易之者,盖有深意也。政和间,改武臣官称为郎、大夫,遂并横行易之为转官等级,盖当时有司不习典故,以开侥幸之门。自改使为大夫以来,常调之官,下至皂隶,转为横行者,不可胜数。且文臣所谓庶官者,转不得过中大夫,而武臣乃得过皇城使,此何理也!夫官职轻重在朝廷,朝廷爱重官职,不妄与人,则官职重;反是则轻,轻则得者不以为恩,未得者常怀觖望,此安危治乱所关也。」
徐俯为谏议大夫,俱缴还,以为:「俯虽才俊气豪,所历尚浅,以前任省郎,遽除谏议,自元丰更制以来,未之有也。昔唐元稹为荆南判司,忽命从中出,召为省郎,使知制诰,遂喧朝听,时谓监军崔潭峻之所引也。近闻外传,俯与中官唱和,有'鱼须'之句,号为警策。臣恐外人以此为疑,仰累圣德。陛下诚知俯,姑以所应得者命之。」不报。后二日,言者论俱前弃秀州城,罢为提举江州太平观。久之,除徽猷阁待制。
俱晚病风痹,秦桧荐俱领史事,除提举万寿观、实录院修撰,使免朝参,俱力辞不至。卒,年六十七。俱在掖垣,命令下有不安于心者,必反覆言之,不少畏避。其为文典雅闳奥,为世所称。
张嵲,字巨山,襄阳人。宣和三年,上舍选中第。调唐州方城尉,改房州司刑曹。刘子羽荐于川、陕宣抚使张浚,辟利州路安抚司干办公事,以母病去官。
绍兴五年,召对,嵲上疏曰:「金人去冬深涉吾地,王师屡捷,一朝宵遁,金有自败之道,非我幸胜之也。今士气稍振,乘其锐而用之;固无不可。然兵疲民劳,若便图进取,似未可遽。臣窃谓为今日计,当筑坞堡以守淮南之地,兴屯田以为久戍之资,备舟楫以阻长江之险,以我之常,待彼之变。又荆、襄、寿春皆古重镇,敌之侵轶,多出此途。愿速择良将劲兵,戍守其地,以重上流之势。」召试,除秘书省正字。
六年,地震。嵲奏:「比年以来,赋敛繁重,征求百出,流移者挤沟壑,土著者失常业,地震之异,殆或为此。愿深思变异之由,修政之阙,致民之安。」
七年,迁校书郎兼史馆校勘,再迁著作郎。嵲因对言:「吴、蜀,唇齿之势也。蜀去朝廷远,今无元帅一年矣。蜀之利害,臣粗知之。忠勇之人,使之捍外侮则可,至于抚循斯民,则非所能办也。宜于前宰执中,择其可以任川事者委任之。然川蜀系国利害,非腹心之臣不可,今早得一贤宣抚使为要。」又言:「自驻跸吴会以来,似未尝以襄阳、荆南为意,今宜亟选儒臣有牧御之才者为二路帅,使之招集流散,兴农桑,治城壁,以为保固之资,益重上流之势。」
即而何抡以刊改《神宗实录》得罪,语连嵲,出为福建路转运判官。上疏略曰:「古之人君,其患有二,不在于拒谏,在纳谏而不能用;不在于不知天下利害,在知而不以为意。陛下渡江十年矣,外有勍敌之国,内有骄悍之兵,下有穷困无聊之民。进言者多矣,今皆以为陈腐而别取新奇之说;任事者众矣,今皆习是以为当然而更为迂阔之事。此近于纳谏而不知用,知利害而不知恤也。为今之计,朝斯夕斯,非是二者不务,数年之后,庶其有济!有国之所恶者,莫大于朋党,今一宰相用,凡其所与者,不择贤否而尽用之,一宰相去,凡其所与者,不择贤否而尽逐之,宜其朋党之浸成也。」
九年,除司勋员外郎兼实录院检讨官。金人叛盟,上命两省、卿、监、郎、曹各草檄以进,独取嵲所进者,播之四方。十年,擢中书舍人,升实录院同修撰。论王德收复宿、亳两郡,乃擅退军,使岳飞势孤,金人猖獗,授承宣防御使,何应罚而反赏?封还词头,乞罢已降转官指挥。未几,右正言万俟卨论嵲为侍从日,荐引非才,以酬私恩,边报始至,托疾家居,由是罢去。顷之,起知衢州,除敷文阁待制。为政颇尚严酷,岁满,得请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时方修好息兵,朝廷讲稽古礼文之事,嵲作《中兴复古诗》以进。上将召用,会疽发背卒,年五十三。子昌时。
韩驹,字子苍,仙井监人。少有文称。政和初,以献颂补假将仕郎,召试舍人院,赐进士出身,除秘书省正字。寻坐为苏氏学,请监华州蒲城县市易务。知洪州分宁县。召为著作郎,校正御前文籍。驹言国家祠事,岁一百十有八,用乐者六十有二,旧撰乐章,辞多牴牾。于是诏三馆士分撰亲祠明堂、圆坛、方泽等乐曲五十余章,多驹所作。
宣和五年,除秘书少监。六年,迁中书舍人兼修国史,入谢。上曰:「近年为制诰者,所褒必溢美,所贬必溢恶,岂王言之体。且《盘》、《诰》具在,宁若是乎?」驹对:「若止作制诰,则粗知文墨者皆可为,先帝置两省,岂止使行文书而已。」上曰:「给事实掌封驳。」驹奏:「舍人亦许缴还词头。」上曰:「自今朝廷事有可论者,一切缴来。」寻兼权直学士院,制词简重,为时所推。未几,复坐乡党曲学,以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
高宗即位,知江州。绍兴五年,卒于抚州。进一官致仕,赠中奉大夫,与遗泽三人。驹尝在许下从苏辙学,评其诗似储光羲。其后由宦者以进用,颇为识者所薄云。子逊、游。
朱敦儒,字希真,河南人。父勃,绍圣谏官。敦儒志行高洁,虽为布衣,而有朝野之望。靖康中,召至京师,将处以学官,敦儒辞曰:「麋鹿之性,自乐闲旷,爵禄非所愿也。」固辞还山。高宗即位,诏举草泽才德之士,预选者命中书策试,授以官,于是淮西部使者言敦儒有文武才,召之。敦儒又辞。避乱客南雄州,张浚奏赴军前计议,弗起。
绍兴二年,宣谕使明TY言敦儒深达治体,有经世才,廷臣亦多称其靖退。诏以为右迪功郎,下肇庆府敦遣诣行在,敦儒不肯受诏。其故人劝之曰:「今天子侧席幽士,翼宣中兴,谯定召于蜀,苏庠召于浙,张自牧召于长芦,莫不声流天京,风动郡国,君何为栖茅茹藿,白首岩谷乎!」敦儒始幡然而起。既至,命对便殿,论议明畅。上悦,赐进士出身,为秘书省正字。俄兼兵部郎官,迁两浙东路提点刑狱。会右谏议大夫汪勃劾敦儒专立异论,与李光交通。高宗曰:「爵禄所以厉世,如其可与,则文臣便至侍从,武臣便至节钺。如其不可,虽一命亦不容轻授。」郭儒遂罢。十九年,上疏请归,许之。
郭儒素工诗及乐府,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