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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具舟请行。韐曰:「吾为郡守,当与城存亡。」不为动,益厉战守备。寇至城下,击败之,拜述古殿直学士,召为河北、河东宣抚参谋官。
时边臣言,燕民思内附,童贯、蔡攸方出师,而种师道之军溃。韐意警报不实,见师道计事。师道曰:「契丹兵势尚盛,而燕人未有应者,恐边臣诞谩误国事。」韐即驰白贯、攸,请班师。又论燕蓟不可得,正使得之,屯兵遣饷,经费无艺,必重困中国。还次莫州,会郭药师以涿州降,戎车再驾,以韐议异,徙知真定府。药师入朝,韐密奏乞留之,不报。徙知建州,改福州,加延康殿学士。或言其过阙时,见御史中丞有所请,遂罢。起知荆南,河北盗起,复以守真定。首贼柴宏本富室,不堪征敛,聚众剽夺,杀巡尉,统制官亦战死。韐单骑赴镇,遣招之,宏至服罪。韐饮之酒,请以官,纵其党还田里,一路遂平。药师请马,诏尽以河北战马与之,不足,又赋诸民。韐曰:「空内郡驵骏,付一降将,非计也。」奏止之。金人已谋南牧,朝廷方从之求云中地。韐谍得实,急以闻,且阴治城守以待变。是冬,金兵抵城下,知有备,留兵其旁,长驱内向。及还,治梯冲设围,示欲攻击,韐发强驽射之,金人知不可胁,乃退。自金兵之来,诸郡皆塞门,民坐困,韐独纵樵牧如平日,以时启闭。钦宗善之,拜资政殿学士。
时已许割地赂金人,而议者乘士民之愤,复议追蹑,韐以亟战为非。是时,诸将救太原,种师中、姚古败。以韐为宣抚副使,至辽州,招集纠募,得兵四万人,与解潜、折可求约期俱进,两人又继败。初,韐遣别将贾琼自代州出敌背,且许义军以爵禄,得首领数十。既复五台,而潜、可求败闻,遂不果进。太原陷,召入觐,为京城四壁守御使,宰相沮罢之。
京城不守,始遣使金营,金人命仆射韩正馆之僧舍。正曰:「国相知君,今用君矣。」韐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为也。」正曰:「军中议立异姓,欲以君为正代,得以家属行,与其徒死,不若北去取富贵。」韐仰天大呼曰:「有是乎!」归书片纸曰:「金人不以予为有罪,而以予为可用。夫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两君;况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此予所以必死也。」使亲信持归报诸子。即沐浴更衣,酌卮酒而缢。燕人叹其忠,瘗之寺西冈上,遍题窗壁,识其处。凡八十日乃就殓,颜色如生。建炎元年,赠资政殿大学士,后谥曰忠显。
韐庄重宽厚,与人交,若有畏者;至临大事则毅然不可回夺。初在西州为童贯所知,故首尾预其军事,及以忠死,论者不复短其前失云。子子羽、孙珙,自有传。
傅察,字公晦,孟州济源人,中书侍郎尧俞从孙也。年十八,登进士第。蔡京在相位,闻其名,遣子鯈往见,将妻以女,拒弗答。调青州司法参军,历永平、淄川丞,入为太常博士,迁兵部、吏部员外郎。
宣和七年十月,接伴金国贺正旦使。是时,金将渝盟,而朝廷未之知也。察至燕,闻金人入寇,或劝毋遽行。察曰:「受使以出,闻难而止,若君命何。」遂至韩城镇。使人不来,居数日,金数十骑驰入馆,强之上马,行次境上,察觉有变,不肯进,曰:「迓使人,故例止此。」金人辄易其驭者,拥之东北去,行百里许,遇所谓二太子斡离不者领兵至驿道,使拜。察曰:「吾若奉使大国,见国主当致敬,今来迎客而胁我至此!又止令见太子,太子虽贵人,臣也,当以宾礼见,何拜为?」斡离不怒曰:「吾兴师南向,何使之称?凡汝国得失,为我道之,否则死。」察曰:「主上仁圣,与大国讲好,信使往来,项背相望,未有失德。太子干盟而动,意欲何为?还朝当具奏。」斡离不曰:「尔尚欲还朝邪!」左右促使拜,白刃如林,或捽之伏地,衣袂颠倒,愈植立不顾,反覆论辨。斡离不曰:「尔今不拜,后日虽欲拜,可得邪!」麾令去。
察知不免,谓官属侯彦等曰:「我死必矣,我父母素爱我,闻之必大戚。若万一脱,幸记吾言,告吾亲,使知我死国,少纾其亡穷之悲也。」众皆泣。是夕隔绝,不复见。金兵至燕,彦等密访存亡,曰:「使臣不拜太子,昨郭药师战胜有喜色,太子虑其劫取,且衔往忿,杀之矣。」将官武汉英识其尸,焚之,裹其骨,命虎翼卒沙立负以归。立至涿州,金人得而系诸土室,凡两月。伺守者怠,毁垣出,归以骨付其家。副使蒋噩及彦辈归,皆能道察不屈状,赠徽猷阁待制。
察自幼嗜学,同辈或邀与娱嬉,不肯就。为文温丽有典裁。平居恂恂然,无喜愠色,遇事若无所可否,非其意,崒然不可犯。恬于势利,在京师,故人鼎贵,罕至其门,间一见,寒温谈笑而已。及仓卒徇义,荦荦如此,闻者哀而壮之,时年三十七。乾道中,赐谥曰忠肃。
杨震,字子发,代州崞人。以弓马绝伦为安边巡检。河东军征臧底河,敌据山为城,下瞰官军,诸将合兵城下,震率壮士拔剑先登,斩数百级,众乘胜平之,上功第一。
从折可存讨方腊,自浙东转击至三界镇,斩首八千级。追袭至黄岩,贼帅吕师囊扼断头之险拒守,下石肆击,累日不得进。可存问计,震请以轻兵缘山背上,凭高鼓噪发矢石,贼惊走,已复纵火自卫。震身被重铠,与麾下履火突入,生得师囊,及杀首领三十人,进秩五等。还知麟州建宁砦。
初,契丹之亡,其将小鞠录西奔,招合杂羌十余万,破丰州,攻麟府诸城郭。震父宗闵领本道兵马屡摧败之,俘其父母妻子。靖康元年十月,太原陷,鞠录驱幽蓟叛卒与夏人奚人围建宁,扣壁语震曰:「汝父夺我居,破我兵,掩我骨肉,我忍死到今,急举城降,当全汝躯命。」时城中守兵不满百,震与战士约,斩一级赏若干,官帑竭,继以家人服珥,吏士感激自奋。越旬,矢尽力乏,城不守,与子居中、执中力战没,閤门俱丧,唯长子存中从征河北独免。明年,宗闵亦死事于长安。
震时年四十四。建炎二年,诏赠武经郎。存中贵,请于朝,谥曰恭毅。
张克戬,字德祥,侍中耆曾孙也。第进士,历河间令,知吴县。吴为浙剧邑,民喜争,大姓怙势持官府。为令者踵故抑首,务为不生事、幸得去而已。克戬一裁以法,奸猾屏气,使者以状闻,召拜卫尉丞。初,克戬从弟克公为御史,劾蔡京。京再辅政,修怨于张氏,以微事黜克戬。逾年,起知祥符县,司开封户曹,提举京东常平,入辞,留为库部员外郎。
宣和七年八月,知汾州。十二月,金兵犯河东,围太原。太原距汾二百里,遣将银朱孛堇来攻,纵兵四掠,克戬毕力扞御。燕人先内附在城下者数十,阴结党欲为内应,悉收斩之。数选劲卒挠敌营,出不意焚其栅,敌惧引去,论功加直秘阁。
靖康元年六月,金兵复逼城。朝廷命经略使张孝纯之子灏、都统制张思正、转运使李宗来援,思正诛求无艺,民不堪命。克戬引谊开晓,皆愿自奋。宣抚使李纲表其守城之劳,连进直龙图阁、右文殿修撰。太原不守,思正绐云出战,遂率灏、宗奔慈、隰,于是人无固志。戍将麻世坚中夜斩关出,通判韩琥相继亡,克戬召令兵民曰:「太原既陷,吾固知亡矣。然义不忍负国家、辱父祖,愿与此城终始以明吾节,诸君其自为谋。」皆泣不能仰视,同辞而对曰:「公父母也,愿尽死听命。」乃益厉兵儆守。贼至,身帅将士擐甲登陴,虽屡却敌而援师讫不至。
金兵破平遥,平遥为汾大邑,久与贼抗,既先陷,又胁降介休、孝义诸县,据州南二十村,作攻城器具,两遣使持书谕克戬,焚不启。具述危苦之状,募士间道言之朝,不报。十月朔,金益万骑来攻愈急,有十人唱为降语,斩以徇。诸酋列城下,克戬临骂极口,炮中一酋,立毙。度不得免,手草遗表及与妻子遗书,缒州兵持抵京师。明日,金兵从西北隅入,杀都监贾亶,克戬犹帅众巷战,金人募生致之。克戬归索朝服,焚香南向拜舞,自引决,一家死者八人。金将奉其尸礼葬于后园,罗拜设祭,为立庙。事闻,诏赠延康殿学士,赠银三百两、绢五百匹,表揭门闾。绍兴中,谥忠确。
张确,字子固,邠州宜禄人。元祐中,擢进士第。徽宗即位,应诏上书言十事,乞诛大奸,退小人,进贤能,开禁锢,起老成,擢忠鲠,息边事,修文德,广言路,容直谏,遂列于上籍。
宣和二年,召至京师。青溪盗起,确言:「此皆王民,但庸人扰之耳。愿下哀痛之诏,省不急之务,租赋之外,一切寝罢,敢以花石淫巧供上者死。抚绥胁附,毋以多杀为功,旬浃之间,可以殄灭。」忤王黼意,通判杭州,摄睦州事。有自贼中逃归者,悉宥之,访得虚实以告,诸将用其言。盗平,知坊、汾二州。
宣和七年,徙解州,又徙隆德府。金兵围太原,忻、代降,平阳兵叛。确表言:「河东天下根本,安危所系,无河东,岂特秦不可守,汴亦不可都矣。敌既得叛卒,势必南下,潞城百年不修筑,将兵又皆戍边。臣生长西州,颇谙武事,若得秦兵十万人,犹足以抗敌,不然,唯有一死报陛下耳。」书累上不报。明年二月,金兵至,知城中无备,谕使降。确乘城拒守,或献谋欲自东城溃围出,且探确意。确怒叱曰:「确守土臣,当以死报国,头可断,腰不可屈。」乃战而死。
钦宗闻之悲悼,优赠述古殿直学士,召见其子乂,慰抚之曰:「卿父今之巡、远也,得其死所矣,复何恨。使为将为守者皆如卿父,朕顾有今日邪!」敛容叹息者久之。
朱昭,字彦明,府谷人。以效用进,累官秉义郎,浮湛班行,不自表异。宣和末,为震威城兵马监押,摄知城事。金兵内侵,夏人乘虚尽取河外诸城镇。震威距府州三百里,最为孤绝。昭率老幼婴城,敌攻之力,昭募骁锐兵卒千余人,与约曰:「贼知城中虚实,有轻我心,若出不意攻之,可一鼓而溃。」于是夜缒兵出,薄其营,果惊乱,城上鼓噪乘之,杀获甚众。
夏人设木鹅梯冲以临城,飞矢雨激,卒不能施,然昼夜进攻不止。其酋悟儿思齐介胄来,以毡盾自蔽,邀昭计事。昭常服登陴,披襟问曰:「彼何人,乃尔不武!欲见我,我在此,将有何事?」思齐却盾而前,数宋朝失信,曰:「大金约我夹攻京师,为城下之盟,画河为界;太原旦暮且下,麟府诸垒悉已归我,公何恃而不降?」昭曰:「上皇知奸邪误国,改过不吝,已行内禅,今天子圣政一新矣,汝独未知邪?」乃取传禅诏赦宣读之,众愕眙,服其勇辩。是时,诸城降者多,昭故人从旁语曰:「天下事已矣,忠安所施?」昭叱曰:「汝辈背义偷生,不异犬彘,尚敢以言诱我乎?我唯有死耳!」因大骂引弓射之,众走。凡被围四日,城多圮坏,昭以智补御,皆合法,然不可复支。昭退坐厅事,召诸校谓曰:「城且破,妻子不可为贼污,幸先戕我家而背城死战,胜则东向图大功,不胜则暴骨境内,大丈夫一生之事毕矣。」众未应。昭幼子戏阶下,遽起手刃之,长子惊视,又杀之,径领数卒屠其家人,舁尸纳井中。部将贾宗望母适过前,昭起呼曰:「媪,乡人也,吾不欲刃,请自入井。」媪从之,遂并覆以土。将士将妻孥者,又皆尽杀之。昭谓众曰:「我与汝曹俱无累矣!」
部落子有阴与贼通者,告之曰:「朱昭与其徒各杀其家人,将出战,人虽少,皆死士也。」贼大惧,以利啖守兵,得登城。昭勒众于通衢接战,自暮达旦,尸填街不可行。昭跃马从缺城出,马蹶坠堑,贼欢曰:「得朱将军矣!」欲生致之。昭瞋目仗剑,无一敢前,旋中矢而死,年四十六。
史抗,济源人。宣和末,为代州沿边安抚副使。金人围代急,抗夜呼其二子稽古、稽哲谓曰:「吾昔语用事者,'雁门控制一道,宜择帅增戍以谋未形之患,若使横流,则无所措矣'。言虽切,皆不吾省。今重围既固,外援不至,吾用六壬术占之,明日城必陷,吾将死事,汝辈亦勿以妻子为念而负国也。能听吾言,当令家属自裁,然后同赴义。」二子泣曰:「唯吾父命。」明日,城果破,父子三人突围力战,死于城隅。
孙益,不知其所以进。宣和末,以福州观察使知朔宁府,被命救太原。时敌势张甚,或言不若引兵北捣云中,彼之将士室家在焉,所谓攻其所必救也。益曰:「此策固善,奈违君命。」因跃马冒围至城下,张孝纯不肯启门,遂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