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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得台,渐开海禁。是年省议以郑氏之时,贩运白糖鹿皮,拟照例岁办鹿皮九千张,白糖二万担,往贩外洋。下询其事,诸罗知县季麒光复以兴贩一项,实关国计,唯所用之船,不得不豫为筹画,前时郑氏商船,现多停泊厦门,应请拨用。从之。四十二年,议准出洋商船,许用双桅,于是漳、泉商人贸易于东南洋者,逐年而多。而廷议以漳、泉人民,希图巨利,私贩粮米,台湾之人又时与吕宋之人来往,皆当严防,特召闽浙总督入京会议。五十六年,遂定往贩南洋之禁,唯许外人互市。雍正五年,总督高其倬奏言:“闽省福、兴、漳、泉、汀五府,地狭人稠,自平定台湾以来,生齿日增,本地所产,不敷食用。惟开洋一途,藉贸易之赢余,佐耕耘之不足,贫富均有裨益。从前暂议停止,今外国之船许至中国,广东之船亦许至外国,彼此来往,历年守法,应请开禁。”从之。台湾商务为之一进。洎乾隆间,贸易甚盛,出入之货岁率数百万圆,而三郊为之主。三郊者,南郊苏万利,北郊李胜兴,糖郊金永顺也,各拥巨资,以操胜算。南至南洋,北及天津、牛庄、烟台、上海,舳舻相望,络绎于途,皆以安平为往来之港。而南之旗后,北之北港,亦时有出入。四十九年,许开鹿港。五十七年,又开八里坌港,以与泉州互市,而商务乃暂及台北。及蔡牵之乱,大被劫掠,损失巨万,一时遂为停滞。嘉庆十四年春正月,福州将军赛冲阿入觐,奏言:“漳、泉二郡向不产米,全仰台湾,从前商贩流通,食货赡足,皆缘商船高大,梁头有高至一丈数尺者,又准配带炮位器械,间遇盗船,克资抵御。近年洋匪不靖,恐其牵劫商船,梁头不准过高,又恐炮械出洋,有接济盗贼之事,不准携带。商船畏惧,无不裹足。间有出洋之船,多被掳劫,米石既资盗粮,船只复为盗有。是以商贩不通,漳、泉米贵。刻下蔡牵势已穷蹙,可否仍准用高大梁头,并配带火药器械,则遇盗足以抵御矣。”诏以:“盗船接济之源,最重食米,其劫掠既专注台湾商贩之船,则商贩往来,首当防范。朕思兵船在洋剿贼,东追西逐,未能肃清,迨经严饬,又往往以海洋辽阔,未能遇贼为词。揆厥缘由,或系盗船畏惧兵威,望而却走;或因兵船无可劫掠,故不驶近。若照赛冲阿所议,遽令改易大船,多带火药器械,又虑为贼牵劫,所获滋多。而商船出洋之后,更难保无不肖奸徒,阴为接济。此时欲求其有利无弊,莫若酌派兵船,与之同行,既可无虑盗劫,更可借以攻剿。唯兵船商船向来各有旗号,不如混为一色,则盗船驶近,可以乘机注击,并可剪缚巨魁。且商贩流通,漳、泉得免米贵,而盗船无由接济,此为正本清源之道。但须妥议周详,不致窒碍,方为尽善,其速议奏。”于是乃定兵船护卫之法,而海寇亦渐平矣。
天津之约,许开台湾互市,英、美、法、德相继而来,派领事,划租界,设商行,建栈房,轮船出入,次第渐兴,而交涉亦愈繁。咸丰九年,设通商总局于道署,由道办之,置提调官二员,委员四员,翻译官二员,稿案书二名,清书二名,以理租界商务,保护游历,领事往来,教堂传教,以及华洋互讼之事。沪尾、鸡笼、安平、旗后各设分局,驻委员。光绪十三年,藩署亦设通商总局,归布政使,而台南仍归道。当是时,贸易虽少,而递年增加,油光绪十九年,竟至一千一百十七万余两,可谓盛矣。盖自刘铭传巡抚以来,垦田治产,茶脑大兴,运至欧美各埠。居民既多,几至三百万人,所需洋货亦盛,出入足以相抵,且有溢过,故能百事俱举,民户殷庶。使长此以往,台湾之富未可量也。夫外国贸易,以英为首,美、德次之。英货之多,以阿片为最,每年四千箱,箱值五百圆,则为二百万圆,此则台湾之漏巵也。台南土产以糖为巨,其始多配天津、上海,同治九年,旗后陈福谦乃自运至横滨,岁率二三万担,颇赢其利。十三年,又设顺和栈于其地,以开台糖贩路,是为台人互市日本之始。是年又以夹板装糖三万担至英伦,以前此多由香港转配也。光绪十一年,刘铭传任巡抚,官山府海,大拓其利。十二年,设招商局于新加坡,委革职道张鸿禄、候补知府李彤恩偕赴南洋,考察商务,招徕华侨,以筹兴物产。又购驾时、斯美两轮船,航行上海、香港,远至新加坡、西贡、吕宋,而飞捷、成利、万年清三艘,则往来沿海及东南各省,运载货物,无有积滞。夫欲兴商务,必速交通,故内建铁路,而外开航运,以启开地利。初,天津之约,许开淡水,而范围广漠,凡淡水河所至之地,皆可互市。其时竹堑置厅之地,亦称淡水,而清廷臣工昧于地理,荒忽订约。淡水德领事欲扩商权,铭传知之,乃以城外之大稻埕为商埠,濒河而居,可通航运,遂说富户林维源、李春生合建千秋、建昌二街,为市廛。内外茶商多僦之,其后日盛。十三年,邀江、浙商人集资五万两,设兴市公司,创建城内之石坊、西门、新起诸街,以栖商贾,治大路,行马车。聘日本人凿井,曰自来水,汲者便之。翼年,设电汽灯,燃煤为之,凡巡抚、布政各署、机器局及大街均点之。而大稻埕铁桥亦以是年成,费款七万余圆,上利行人,而下通船舶,设机为纽,可以启闭。当是时,省会初建,冠盖云集,江、浙、闽、粤之人,多来贸易,而糖、脑、茶、金出产日盛,收厘愈多。其后遂改招商局为通商总局,以董其事,而台湾商务乃日进矣。
各国立约通商表
英吉利 咸丰八年五月十六日,天津条约第十一款。
法兰西 咸丰八年五月十六日,天津条约第六款。
美利坚 咸丰八年五月初八日,天津条约第十四款。
俄罗斯 咸丰八年五月初三日,天津条约第三款。
普鲁士 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八日,天津条约第六款。
丹 墨 同治二年五月二十八日,北京条约第十一款。
荷 兰 同治二年八月二十四日,北京条约第二款。
西班牙 同治三年九月初十日,北京条约第五款。
比利时 同治四年九月十四日,北京条约第十一款。
义大利 同治五年九月十八日,北京条约第十一款。
奥大利 同治八年七月二十六日,北京条约第八款。
日 本 同治十年七月二十九日,天津条约第一款。
台湾外国贸易表(略)
台湾糖出产表(略)
此表据海关造报及外人著书而列之,唯中有可疑者,则光绪六年自用之额为三千一百九十二万余斤,而十二年降为一千一百七十万余斤,仅以六年之间,锐减约三分之一,似有不当。夫糖市之盛衰,虽系收成之丰歉,而以台人用糖程度计之,每人年约五斤,则全台三百万人,应用一千五百万斤,故以此额而推算台湾产糖,表之于后:
台湾产糖推算表(略)
台湾糖出口表(略)
卷二十六 工艺志
连横曰:吾读《考工记》,而知古人制作之精也。轮人为毂,舆人为轸,辀人为辕,一车之成,各致其艺,通工合作,其用溥矣。夫人能群者也,群故能相生,相生故能相养;不生不养,群乃日涣。涣则离,离则争夺,而群德败矣。古老圣人之治天下也,设耒耜以耕之,结网罟以渔之,建宫室以居之,画衣冠以差之,作弓矢以威之,制钟鼓以和之。利用厚生,使民不匿,道乃大备。后儒不察,以为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谈空说玄,维精维一。而所以福国益民者,乃置而弗讲,其道废矣。秦、汉以来,史家相望,而不为工艺作志,余甚憾之。夫钟律量衡之设官,陶匠梓舆之相变,进化之迹,可以类推。泰西文明,后于中夏,东来旧法,致效愈宏。降及近代,汽电并用,工艺之巧,乃可以侔神明而制六合。黄人不慧,自亡其制,是故周公之指南车,公输子之飞鸢,张衡之浑天仪,诸葛亮之木牛流马,艺术之士不能由而效之,以发皇光大,而且贱之为器。器亡而道何存?可不痛哉!台湾为海上荒岛,其民皆闽、粤之民也,其器皆闽、粤之器也,工艺之微,尚无足睹。然而台郡之箱,大甲之席,云锦之绸缎,驰名京邑,采贡尚方,则亦有足志焉。夫大辂成于椎轮,岑楼起于尺础,后之视今,能不愈于今之视昔乎?故纪其梗概,以资参考。若夫开物成务,则有俟于后之君子。
纺织
台湾天气和燠,厥土黑坟,最宜蚕桑,而开辟以来,尚少兴者。台人习尚奢华,绸缎纱罗之属,多来自江、浙,棉布之类消用尤广,岁值百数十万金。其布为宁波、福州、泉州所出,商船贸易,此为大宗。郑氏之时,曾筹种棉,以自纺织,而封略初建,其议未行。雍正元年,漳浦蓝鼎元上书巡台御史吴达礼,以论治台事宜,其一条云:“台地不种蚕桑,不种棉苧,故其民多撸Ф瑁九络猜蓿敝榇洌糜纬伤祝蛏B橹豢苫阂病V聘鍪保⒅恫仙Rā罚媸迹湫锌は亍Lㄍ量砜酰钜耸魃#煞露兄U摹⑷嗄久蓿孜街矗闪蠲裼谀诘厥掌浜耍疤ㄖ种⒘罟阒致槠r,织纴为冬夏布。妇女有蚕桑纺绩之务,则勤俭成风,民可富而俗可美也。”然其后至道光之间,蚕桑之业尚未有行。盖以台地肥沃,播稻植蔗,获利较宏。沿山之园始种麻苧,安嘉为多,新竹次之,配至汕头、宁波,用以织布,乃再配入,而台人不能自绩也。凤山县辖素产凤梨,刈叶缫丝,可织夏布,而台人亦不能自绩也,唯以凤梨之丝配至汕头,转售潮州,岁率十数万圆。台地多暑,夏布用宏,而不能自给。天然之利,遗之于人,可谓昧矣!
咸丰初,江南大乱,有蔡某者为南京织造局工,始来郡治之上横街,织造绸缎纱罗,号曰云锦。本质柔韧,花样翻新,渲染之色,历久不褪,消路甚广,驰名各省,凡入京者多以此为土宜。然其丝仍取之江、浙,尚未能自给也。蔡某既死,传之其子,以为世业。同治初,广东人凌定国为城守营参将,深以台湾蚕桑有利,自广东配入其种,租屋于做篾街,延工饲蚕,种桑东门之外。盖以台桑叶小,不宜养育,故移其佳种也。然初办之时,颇少成效,或蚕多而桑少,或桑丰而蚕稀,经营数年,损失不赀,其事遂废。光绪元年,开山之议既成,台东亦设官分治,兵民渐至,巡道夏献纶乃命戍兵种棉,以兴地利。而台东多雨,棉每腐败。及刘铭传任巡抚,日以兴产为务,十五年十月,委云林知县李联奎等赴江、浙、安徽各省,搜集蚕桑之种,及其栽饲之法,编印成书,颁与人民,大为奖励。又购棉子,通饬厅县晓谕农家播种。于是淡水富绅林维源树桑于大稻埕,以筹养蚕之业,一时颇盛。迨铭传去,而事亦止矣。初,云锦织造绸缎,既闻京邑,光绪大婚之时,内廷命台湾布政使采贡,为款数万圆,帐■衣褥之属,皆能照图织成,内廷大悦,以为江浙官局所织犹有逊色。云锦得此令誉,不能扩大其业,子孙游惰,日就式微,能不惜哉!当是时,竹堑福林堂尼素莲,亦设织机,以资衣食。素莲姓黄氏,少失偶,持斋守节,与其徒共事纺织,所出之布,人争购之。
台湾之番能自织布,以苧杂树皮为之,长不满丈,台人购以为袒,善收汗。而水沙连番妇以苧麻杂犬毛为纱,染以茜草,错杂成文,谓之达戈纹。道光中,大甲番妇始采兰草织席,质韧耐久,可以卷舒,汉人多从之织。于是大甲席之名闻远近,其上者一重价至二三十金。大甲人以此为生,至今不替。
刺绣
台湾妇女不事纺织,而善刺绣。刺绣之巧,几迈苏、杭,名媛相见,竞夸女红。衣裳裁纫亦多自制,绿窗贫女以此为生,故有家无担石,而纤纤十指,足供饔飧。近唯淡水少女争学歌曲,缠头有锦,而女红废矣。台南妇女尤善造花,或以通草,或以杂彩,一花一叶,鲜艳如生。五都之市,则有售者。
雕刻
雕刻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