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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了俄国人寻找美的艺术的思想史。他的现实精神,他的思想品格,给东西方许多国家的作家都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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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有两个刊物在俄国影响很大。一个叫《现代人》,一个叫 《祖国纪事》。这两个刊物具有鲜明的民主主义倾向,并扶植了大量的作家。提起这两个进步刊物,人们自然会想起一位诗人的名字——涅克拉索夫。涅克拉索夫不仅是一个正直的民主主义战士,而且也是一位杰出的现实主义诗人。他创造了俄国诗歌的新的风气,从民间艺术中吸收了广泛的经验。他深深地热爱人民,表现人民的饥苦,因而被文学史家们喻为“人民的诗人”。他一生创作了大量诗作,并在自己主编的《现代人》、《祖国纪事》两个刊物上,为俄国的民主进程,做了大量的工作。他把自己的一切,统统献给了俄国的解放事业。
尼古拉·阿列克塞维奇·涅克拉索夫,1821年生于乌克兰一个小地主家庭。中学读书的时候,他开始了诗歌写作。在1840年出版的第一部诗集《幻想与声音》里,他还笼罩在浪漫主义的情调中。不久,他认识了理论家别林斯基,受到这位学者的指点,他的艺术走向开始与现实贴近了。从四十年代后期开始,他的作品日益表现出现实主义的特点。《诗集》、《诗人和公民》、《守菜园子的人》、《学童》、《被遗忘的乡村》、《晚上我上不上黑暗的大街》、《现代颂歌》、《萨沙》、《货郎》、《铁路》、《祖父》、《俄罗斯妇女》、《谁在俄罗斯能过好日子》等,具有强烈的忧患感和批判意识。在这些作品中,他已走出了早期浪漫的天地,把人民的苦难,和社会的黑暗,收入到自己的眼底。为人民而写作,成了他后来从事创作的精神支柱。
涅克拉索夫的诗作并不华美,但它的忧伤,它的热烈,它的直白,给人的震撼力是强大的。他从伏尔加河春天涨水的季节里,联想起到处泛滥的灾难;他在流浪的农民那里,发现了下层人内心可爱的品格;他描写批评家杜勃罗留波夫去世时的心情时,曾发出过令世人警觉的咏叹:“一盏多么明智的灯熄灭了啊!”他的诗有时简直就像一个宣言,理直气壮,气吞山河,令你读后精神大增。涅克拉索夫在自己的世界里,包容了俄国人众多的苦难,众多的不满,众多的呐喊。在他的作品中,你几乎找不到一点顾影自怜、卿卿我我的影子。虽然他缺少普希金那样典雅、浑厚的悲壮气质,缺少冲荡的、多层次的精神意象,但他的理性主义的独白,一直深深地鼓舞着当时的人们。
《谁在俄罗斯能过好日子》,是诗人一生中最有影响的长诗。作者在七个农民找寻世上快乐和自由的故事里,再现了俄国社会的图景。狠毒的地主、坚强的农民、进步的民主主义者等众多的形象,逼真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在这部作品里,作者揭露了俄国农奴制改革后农村的黑暗,对农民的生活现状进行了真实的反映。诗中的七个农民,背井离乡,去寻找“不挨鞭子省,不受压榨乡,不饿肚子村”,但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在俄罗斯广阔的乡村里,看到的都是些更加失望的东西。广大农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有人权,没有自由,被专制主义长久地折磨着。诗人站在农民的立场上,用深切的情感,暗示了在俄国进行真正变革的必要性。诗人在描写俄罗斯时写道:
你又贫穷,你又富饶,你又强大,你又衰弱,俄罗斯母亲!
奴役压不服
自由的心,——
人民的心
就是真金!
人民的力量
强大无比,——
良心坦然,真理永生!
人民和谎言
不能共存,谁也不愿
为谎言牺牲。
俄罗斯昏睡着,一动不动!
但是她地下
燃烧着火星,——
不唤而起,不召而来,一粒粒种子
汇成了山峰!
亿万大军
正在奋起,无敌的力量
终将得胜!
你又贫穷,你又富饶,你又苦难,你又全能,俄罗斯母亲!
涅克拉索夫的诗歌,情感丰富,理性色彩很强。他在诗中,把心里的独白,直接地用口语化表现出来。他关心的不主要是艺术的形式问题,而是怎样把生活的真实和进步的理想,艺术地表现出来。《谁在俄罗斯过好日子》,十分典型地呈现出诗人的思想追求和美学理想。诗人一方面揭示了俄罗斯下层生活的不幸,另一方面,直言不讳地号召人们,用自己的双手,用斗争的方式,建立自己的自由生活。要么仍然默默任人宰割,要么起来争取解放。在俄国农民面前,没有别的选择。《谁在俄罗斯过好日子》,在涅克拉索夫诗歌中,最具有社会意义和文化意义。作者在思想性和艺术的民间化方面,迈出了可喜的一步。它不仅是诗人的一部杰作,而且也是俄国诗史中一部难得的批判现实主义力作。有的史学家指出,它与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一样,在广度和深度上,丰富了俄罗斯的长诗创作。在诗中大规模地展示现实生活,显然要比小说、戏剧等形式,具有一定的难度。涅克拉索夫不愧为一个杰出的诗人,他从思想领域和艺术领域,为俄国史诗的发展,摸出了一条新路。
7
社会矛盾的加剧,和新兴的民主意识的滋长,给俄国作家带来了丰富的生活内容。十九世纪的俄国,小说的成就是最大的。冈察洛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契诃夫等人,或从思想上,或在小说技巧等方面,大大地丰富了小说的世界。冈察洛夫的《奥勃洛莫夫》,在对人物的个性的把握上,是很有深度的。他通过单一的个人类型,折射出具有普遍意义的社会内容。冈察洛夫以讽刺的手法,再现了在封建农奴制度下,农奴主奥勃洛莫夫醉生梦死、虚妄、无聊的一生。作者这种对生活的典型化的把握,继承了普希金、果戈理的传统,其认识价值是很深的。而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那里,小说的内容,已超越了单纯地表现个体形象的模式,进入了全景式的精神深层洞穴里。这样,小说艺术在俄国开始发生质的变化,广阔的生活画面,无情的精神自省,大大拓宽了小说的领域。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构成了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两座高峰。此后,伟大的小说家和剧作家契诃夫,又在小说和戏剧的形式方面,将俄国文学艺术,推入到纯熟、出神入化的境界里。在上述几位作家那里,批判现实主义的力度、强度,都是空前的。尤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他们把人与社会,人与命运,人与精神信念,放到了极高的层次上,加以审视,加以观照。从他们那里,成千上万的读者受到了无穷的教益。
俄国小说的这种发展,一方面要感谢人文主义思潮的冲击、演进,另一方面,是生活的多样化,以及普希金以来的传统影响所致。这些小说家的自我意识是苦涩的,他们在生活与精神两个领域,都承受着剧烈的创痛。他们不再满足于普希金式的精神独白,而是更入木三分地捕捉和表现生活的本质。在对生活的表现方式上,陀思妥耶夫斯基注重的是对人的内心的挖掘,通过人的心灵的变形,反衬现存世界的苦难。托尔斯泰则是一个理性主义者,他既真切地描绘了俄国人的生活现状,同时也不断把自己的信念昭示给后人。托尔斯泰是一个典型的文化说教者,他敢于大胆正视生活的一切,不回避尖锐的矛盾冲突,同时,他又以真诚的态度,在作品中向世人倾诉真善美的重要性。对陀思妥耶夫斯基而言,生活是灰色的,他十分残酷地把人的不幸,血淋淋地表现在小说之中,使人看后,心灵被一片浊雾包围着。他的这种无规则的叙述方式,为后来的非理性主义哲学和艺术,奠定了基础。托尔斯泰不像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么神经质,他的内心也负着沉重的苦难,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内心的那块净土,他永远都是人类良心的保护者。读托尔斯泰的小说,你会感到一种庄重、神圣、典雅,虽沉重而不失辉煌,虽郁闷而不失明朗。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则把人抛在炼狱之中,让人的五脏六腑都随之猛烈地颠动。陀思妥耶夫斯基把人世间的一切美丽都驱走了,他把最丑陋的、最难堪的、最可怖的图景,形象地留在了小说的天地间。这是俄国社会灰暗历史的记录者,他拒绝了一切浪漫,一切粉饰,一切虚幻的理念。他与托尔斯泰不同的精神走向,正是俄国人面临现实的两种人生态度。在这两位作家那里,可以看出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内涵的丰富性和精神的深远性。但他们一个共同的特征是,都不约同时地概括了俄国历史那痛楚的一瞬,他们把人类面临困境时的不同心态,栩栩如生地再现了出来。
如果读这两位作家的作品,你就会惊异地发现,他们对人性世界的把握,是极其高超的。例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长篇小说《罪与罚》中,描写了拉思科里尼可夫这个穷大学生的形象。拉思科里尼可夫是个利己主义者,他把人分成两类:“不平凡的人”和“普通的人”。“不平凡的人”可以拥有一切,而“普通的人”则倍受压迫。在贫困中挣扎的拉思科里尼可夫,为了摆脱窘境,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竟然杀死一个放高利贷的老太婆,同时又无意中杀死了老太婆的妹妹。事发后,他被自己的这一残酷的行为深深地折磨着。他好像是成了一个“不平凡的人”,但那种杀人后的惊恐、欺骗、变态的心理,实际上表明,他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拉思科里尼可夫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更深的窘境里,罪感、良知、虚荣心、惊悸等情绪,把他推向绝望中。后来,他在一位信仰上帝的姑娘索尼亚的感召下,终于向警察自首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很生动地再现了拉思科里尼可夫内心的冲突,请看他的描写:“那个时候我猜到,索尼亚”,他兴奋地讲下去,“权力仅仅给予那种敢于伸出手
去拿的人。这里只有一个条件,唯一的条件:只要你敢!那时候我生平第一次有了一个念
头,这个念头在我之前从来没有,也没有谁想出来过!谁也没有!我突然明白,就好像在
阳光底下那样清楚,为什么看不到这些荒唐的现象,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这种胆量,现在也
没有这种胆量简简单单伸出手去拿,把其他一切都抛在脑后!我……我想有这种胆量,所
以杀了人……我仅仅想有这种胆量,索尼亚,这就是全部原因!……“我老是想忘掉,重
新开始,索尼亚,不再说空话!难道你以为,我像一个傻瓜,糊糊涂涂就去了?我去的时
候是一个聪明人,正是这一点毁了我!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比方说,这一点:如果我
开始问自己和拷问自己:我有没有权利取得权力?——那么,很明显,我没有权利取得权
力。或者,我如果提出问题:人是不是虱子?——那末,很明显,人对我来说并不是虱子,只是对那些根木不想到这个问题而且一往直前从不产生任何问题的人来说,人才是虱
子……。如果我为拿破仑会不会去的问题已经苦恼了几天,那末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我
不是拿破仑了……我经受了所有这种空话的全部……全部痛苦,索尼亚,我就想一下子把
这种痛苦摆脱掉:我,索尼亚,想不经过诡辩就去杀人,为了自己而去杀人,只是为了自
己一个人!在这方面我甚至不想骗自己!我杀人不是为了帮助母亲——这是废话!我杀人
也不是为了要把金钱和权力弄到手以后,成为人类的造福者。也是废话!我就这样杀了人,我为我自己,只是为自己一个人:至于我会不会成谁的恩人,或者整个一生就像蜘蛛那样,把他们全捕到网里,吮吸他们的鲜血和脑髓,在那个时候,对我来说应该是无所谓的!……
在杀人的时候,索尼亚,我所需要的,主要不是钱,与其说是钱,还不如说是别种东西……
我现在都清楚了……。你要理解我:我走了这条路,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杀人了。我要知道
别种东西,正是那种东西引透我干了这种事:那时我想要知道,尽快地知道,我,像别人
一样,是虱子呢,还是人?我能跨过这条界线,还是不能够?我敢伸出手去拿,还是不敢?
我是胆小的畜生,还是有权利……”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厌其烦地表现着主人公内心的状态,这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