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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就,一点肥都没有减?”她难得的结巴了。
“你说呢?”我拎着我的灰色万用裙裙边,潇洒而圆润地在她眼前转了一圈,向她全方位地展示了我依然安居乐业的肥肉们。
“你是想干什么啊!”她在静默五秒之后爆发了,如同一个火车头一样冲进了我的房门,直接把我撞进客厅——她哪儿有这么大力气啊?要知道,我的惯性可是非常大的!
“马上就要和苏珥见面了,你这样是想说自己还没有结婚就直接进入了师奶阶级吗?你这德性纯粹就是为了衬托她是不是?天哪,郑娆之,你什么时候这么烂泥糊不上墙了?就算你也不会蒸馒头,好歹你争口气啊!”
话音未落,她就从她的小手包里甩出三物——一个是束腰,一个是美腿袜,另一个,是一件黑色的礼服。
“你是让我穿这些?”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在前男友的婚礼上尝试这种诡异的组合。
“废话。”她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接着补充:“快点,给我把你这耗子皮脱了。”
“什么耗子皮。这是我前几天才在淘宝上买的,居家旅行必备啊。既宽松又不失时尚,你不觉得它的灰深深浅浅还怪迷人的吗?”我难以容忍她对我爱衣的亵渎。
她乜斜了眼瞄我一下:“好吧,假设它是,但你现在赶紧给我换衣服。”
我觉得言琳一定是把她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那可怜的束腰的几排钢扣子上,才大略将我横溢的腹部给捆成了一个没有明显外凸的圆柱。
于是,在用了那个束腰之后,我喘不上气来了,言琳喘不过气来了。
“累累死我了死胖子,你举着这身脂肪到处走,难道从来就没有觉得人生充满拖累过吗?”
我对着镜子晃晃,发现用了束腰之后还能显出自己的曲线的,对言琳也就生了几分好意,便怜悯地望着她:“亲爱的,自从我的生命中出现了你,‘拖累’这个词就再也冠不到其他事物上去了”
“你这个混蛋。”她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完整的:“下次你饿肚子的时候我一定不再拖累你我保证你翻遍每个角落都找不到我,死女人。”
“你是说自己是个死女人吗?”我抖开了那件小黑礼服:“言琳,你太狠毒了,让我穿黑的去参加人家的订婚典礼看起来像是出席一场丧礼。”
“你敢说你不希望出席的是一场葬礼么?”她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像是一条丢上沙滩的鱼:“黑色显瘦啊,亲爱的,顺便还能诅咒那对男女一次,有什么不好的?”
我沉默了两秒,捡起被丢在地上的那条黑礼服,开始努力地把我自己往那小得可怕的布筒子里塞。
说真的,这东西若是能让我显瘦,应该也是靠了这该死的剪裁而和颜色没什么关系吧?我箍着束腰,依然得非常努力非常小心才能把我的一身肥肉给塞进这个筒子里头去。
终于大功告成的时候,我觉得汗都能把我淹死了真累啊,要是让我每天穿一次这玩意儿,我肯定能成功地减肥!
但是,就在我马上就能把拉链拉拢的时候,听到了不祥的细小声音。
终于,那声音在某一刻爆发——没有拉链的那一侧腰线,完美地崩开了
言琳抿了抿嘴,我不知道她的心情如何,只能感受一种沉重的哀悼之情从她的眼梢唇角流露出来,无孔不入地渗透了我那蜗牛壳的每个角落。
终于,她在一声哀叹后宣布:“这已经是最大号的礼服了,于是,死胖子,现在你要怎么办?”
我摇摇头:“我可以把这该死的束腰解下来了吧?我快被它勒死了”
“你搞没搞错啊!你以为我给你搞来这么一个东西容易吗?现在你居然把它穿毁了!现在你要怎么去参加订婚仪式?你是故意要让苏珥把你比成一坨牛粪吗?!”也许是我不诚恳的态度激怒了一心为我好的言琳,她一根指头按在我嘴唇上,止住我欲言的反驳,然后无比流畅地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他们觉得你故意打扮丑人多作怪,但是,至少你也得给自己留点儿面子吧?我告诉你,苏珥今天肯定穿得无比漂亮!你本来就不如人家好看,把自己收拾得有点儿精神行不行?还真把今天当追悼会了?”
“嗯。”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就算是追悼会你也得化个淡妆吧?你不是想把死人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在一片哀乐里和你玩跑跑抓吧?!”
不知她从哪儿奇迹般变出了一个镜子,直接送到我面前:“你看看你的皮肤,说你二十四岁有人信吗?我妈的皮肤都没你差吧?!你平时宅在这儿不出去就算了,没人管你的皮肤是像砂石路还是搓衣板,也没人看你的毛孔是像草莓还是能种草莓,可是今天你还这个德性对得起谁啊?郑娆之,我求你,你振作点行不行?咱丢人能不丢到前男友这种怪物面前吗?”
我被她说傻了,看着她停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送到嘴边时才终于灵魂归位:“停下!别喝!那是我的”
来不及了。
我看着她把我隐形眼镜护理液一饮而尽,痛苦而绝望地捂上了眼睛等死。
“你”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发飙,而是直接无力掉了:“你为什么要把隐形眼镜护理液给倒进水杯里摆在这儿?”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鬼才信话说你还是换衣服吧,我去卫生间吐一会儿”
从卫生间出来的言琳看起来老了三岁,她看着我身上那件被她称为“耗子皮”的灰裙子,痛苦不堪地摇了摇头:“你穿这个就穿这个吧资深萝莉郑胖子!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你敢失态我就我就不给你带吃的来了,让你被地沟油防腐剂和没洗干净的农药给变成木乃伊!”
我点点头:“也好,木乃伊很骨感。”
言琳彻底瘫在了我的万用垫子上——这垫子可以当床当沙发当任何东西哦!它摆在我客厅的墙边,摞在地铺的一角,稍微高起来一点,晚上我觉得冷就会爬到这垫子上头睡觉。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对言琳的口头胜利,是建立在我的人品值清零的基础上的。此时颇有几分得意的我怎么都不会想到,惨痛的一天,就会在我下出租车的一刻全面展开
出门的,是烈士
今儿天气还是很好的,地上没有积水——但是我为什么还会在下车的时候差点四脚朝天摔倒呢?
从围观这一幕的群众之素质就可以看出来易玄这孩子还真的是上了心了。且不说一个订婚仪式,他居然选在了假日酒店——那地方在郊外别墅区啊,打个出租车过去都花了我和言琳二百大元!单只是说说那些雪白的手套的门童,领花整齐的侍应生,严肃到看着我差点摔翻这么喜感的场景时都只是微微抽了抽嘴角,就可以看出他们这得受过多好的训练啊!于是价格又得多贵哇!
就我所知,易玄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好像爸妈都是小公务员苏珥真是个祸水。像蜻蜓家那么有钱的,婚礼也没选到这种和洗黑钱没两样的地方啊。
但是,我心底的感叹在看到易玄的时刻就彻底变成嚎叫了——他居然穿着阿玛尼?这是他多少个月的工资啊?
按照“婚宴一定比订婚仪式上档次”的规矩来说,他爸妈应该会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抱头痛哭的。他们是做错了什么,才生下这么一个败家子儿子,还招来一个不吃空婆家誓不罢休的准儿媳啊?多可怜的老两口啊!
不过,他穿阿玛尼确实很有范儿,那是不能用帅来形容的范儿了。他本来就长得好,这么一穿戴,看起来真是王子一样啊。
我不知死活地看着他看呆了,于是只能承认我还喜欢他。
所以我不想来他的订婚仪式我不想看着他幸福,而那幸福不是我给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善良到不嫉妒不自私不任性的圣女,我洒脱不出来啊。
可是我知道,言琳和蜻蜓要我来的目的就是把我的疮疤揭开,然后我就有可能痛定思痛,从如同中国股市一样连续走低的运气中挣扎出来。也许我内心也认同她们的看法,所以不知死活地来了,来了才发现——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我绝对不可能认清楚并且接受他不可能是我的人这种残酷的事实!
我曾经以为我的努力会让他明白我的可贵,可是时间证明给我看的,却是爱情回合里最残忍的定律——他喜欢你的话,你表现得多么可恶都是可爱的,而他如果不喜欢,你付出的再多也不过是让你成为增加他心理压力的罪魁祸首。
但是,易玄看起来已经把我们从前那码子破事丢到脑后去了他在看到我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不过也许他什么都没有想到,只是我自作多情?
言琳挽着我胳膊的手不动声色地拧了我一把,估计是想提醒我不要失态——可是她有必要用这么大的劲儿么?一把下去,我顿时两眼泪汪汪地望住了向我们走来的易玄。
于是,他在我们面前两米处,猛然停住了,看向我的眼光只一瞬间就被写满了讶异和恐惧。
也许这么说是有些夸张了,但是我能肯定,他被我盈眶的热泪吓着了!是啊,除了我谁知道我的眼泪是被言琳那一爪子给掐出来的呀!他们肯定都以为我是看到了无情抛弃我的前男友所以激动得哭了
我恨死言琳这尽帮倒忙的混蛋了。
不过,这么尴尬的场面也不会持续太久。易玄很忙的。他要去招呼别的客人,看起来还真像个新郎了。
哼。
等一切都折腾完,已经到了中午。但是奇怪的是——今天的女主角苏珥还是没有到。
易玄的焦急显而易见啊,我看着他在这边窜窜,去门口窜窜,到处窜窜,还拿着他的手机不断拨号,但是就是不见接通。
门外不断到达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却都不往我们这儿走。我这才发现原来易玄只订了一个包间而已——所以今天这些彬彬有礼的门童侍应生,都不是为我们准备的真正的主角是一对给女儿过生日的中年夫妇,看他们在外头的大庭院里折腾的那个排场,我顿时对易玄的命运产生了那么一点儿担忧。
要知道,苏珥是个再爱排场不过的人,如果让她看到了人家给女儿过个生日都能包下假日酒店整个庭院的场景,她一定会为自己未来的婚宴讨个说法的。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我瞥了一眼四处乱窜像被追杀的蟑螂一样的易玄,深深叹了口气。
终于,在他第五次在狂乱地流窜中路过我们桌子的时候,电话拨通了。
顿时大家都松了口气。蜻蜓本来是蹭在她老公芦苇怀里的,听到易玄那声激动的“喂”,居然也一下坐直了,一脑袋磕上了正张嘴准备说话的芦苇的下巴。
芦苇那张白净的鹅蛋脸儿瞬间变成了被烧红的鞋拔子,一声凄厉的哀嚎震得房间顶部的三盏水晶大吊灯都颤了三颤。
于是,大家都忙于安慰意外受伤的芦苇,自然就忽略了易玄的脸色变化。
直到易玄用吼叫来宣布他要去苏珥家一下失陪片刻时,大家的目光才回到他身上,然而,狂奔而出的他根本没留给我们正脸可供瞻仰。
我用了“瞻仰”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懂的——易玄这一出去,就是烈士了。
他满足革命先烈的一切特征,英勇,无畏,对自由和正义有无比强烈的渴望,同时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于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考虑到他可能还在出租车上;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考虑到也许堵车了;两个小时,也许苏珥在闹意见可是五个小时过去了,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终于,芦苇收到了一条连标点都省略了的短信:“我现在过不去你们先吃吧”。
按道理说,大家都应该被他这句话调动起八卦的热情,可是,在主人失踪五个小时吃饭时间也被一拖再拖之后就没有人关注易玄的死活了。反正大家都是熟得都是懒得多看对方一眼的老同学,没什么形象好顾忌。
唯有芦苇还有残余的理智,他牺牲了抢夺龙虾的时间给易玄回复了一条短信:“钱你付过了吗?”
在得到易玄肯定的答复之后,桌上的东西瞬间消失了。
芦苇的战斗力不是“人类”级别的。当年我请他去蜻蜓家的火锅店吃了一顿饭,由于有求于他,所以主动担负了往锅里下食材的重任。可是,任何东西在达到完全成熟之前,就会被他捞起来迫不及待地吃掉。牛肉羊肉也就算了,连五花肉也会在还泛红的时候神妙消失!我明明心头滴血,却只敢在腹中翻腾一句话:“猪肉绦虫爱你爱你很爱你!”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胃口有增无减啊!眼看他就要对桌子上最后一块天鹅蛋糕下手了!
我瞬间想起了无数次与芦苇争食惨败的悲催历史,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