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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信才短呢,什么都没说!”
志远笑了笑,不知怎的,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他走开去开车了。志翔敏感的觉得自己 说错了什么,这也不能怪哥哥的!他一定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写信!或者,他那演员生活, 多少有些“糜烂”,所以来信不愿说得太多,思想保守的父母,会无法接受。想通了,他暗 暗的点点头,不管哥哥的生活怎样,他永远是他心中的神灵,他会站在哥哥一边。突然一阵 喇叭响,他抬起头,志远正从一辆“车”上走下来。他睁大眼睛,望著那辆“车”。天!这 也算车吗?哥哥说的竟是实话!这是辆名副其实的小破车!原来的颜色可能是红的,现在却 红褐分不清了,因为已被斑斑的铁锈布满了,车头灯是破的,车尾瘪了一大块,车身是东歪 西扭的,……小破车!在台北要找这样的小破车也不容易呢!
“意大利人开车毫无道德,就喜欢乱冲乱撞!”志远说,把志翔的行李放进行李箱。 “有好车子也没用!如果不是我住的地方离歌剧院太远,我才不开车呢!”他扶着车门,忽 然抬起头来,望着志翔,想说什么,却又咽下去了。“上车吧!车上再谈。”志翔困惑的蹙 了一下眉,觉得志远似乎有些神秘。
上了车,志远发动了马达,那车子像坦克车般鸣叫了起来,然后,一阵颤抖,又一阵叹 气,再一阵震动……最后,却熄了火。志远嘴里发出一串希奇古怪的诅咒,大约全是意大利 话,志翔一个字也听不懂。志远再发动,又发动……终于,那车子很有个性的,“呼”的一 声冲出去了,差点撞到前面一辆车子的尾巴。车子上了路,志远掏出一支烟,燃着了烟,他 一面抽烟,一面开车,脸上有种犹疑不定而深思的表情。志翔闻着那绕鼻而来的烟味,情不 自禁的说:
“哥,你抽烟很凶吗?”
“唔……还好。”“烟不会坏嗓子吗?”“唔……”车子一个急转弯,又差点和迎面而 来的车撞上,志远一面猛按喇叭,一面却又低低诅咒,志翔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哥,在意 大利开车,我看需要很大技术呢!”
“如果你能在意大利开车,你就能在世界各地开车!”志远说,望着前面的道路,车子 在无数的车群中穿梭。志远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牙齿咬着烟蒂,他的眼光笔直的瞪视着前 面,好半晌,他取下了烟,哑声说:“志翔,我必须告诉你……”
志翔的眼光正浏览着车窗外面,那些古典的欧洲建筑,那些饰着浮雕的教堂,那些街头 的喷泉……他忽然大大的喘口气,就惊呼了起来:“噢,凯旋门!我以为巴黎才有凯旋门! 噢,那是什么?竞技场吗?古罗马时代的竞技场吗?噢!马车!这时代还有马车吗?噢! 哥,我要发疯了,这些东西会使我发疯!你能停车吗?我要拿纸笔把它画下来”
“志翔!”志远沉着的说,唇边浮起一个略带萧索的笑容。“你的时间多着呢!先回家 休息休息,下午再出来吧,这不过是你来罗马的第一天而已!”
志翔压制了自己那兴奋的情绪,为自己的失态而有些讪然。他心不在焉的问:“你刚刚 说要告诉我什么?”
“唔……”志远又燃起了一支烟。“回家再说吧!”
志翔忽然回头望着志远,热烈的说:
“哥,你现在带我去看一个地方好吗?”
“什么地方?”“你表演的那家歌剧院!我要看你的海报,你的戏台,你的化妆 间……”“哦!”志远唇边的肌肉牵动了一下。“改天吧!为了你要来,我昨晚兴奋得一夜 失眠,现在好累好累!而且,也快要吃中饭了。”噢!原来如此,志翔望着他,怪不得他面 有倦容,怪不得他猛抽香烟!和哥哥比起来,他未免太“寡情”了。初到异地,对什么都新 奇,对什么都有兴趣,而志远呢?显然他最关怀的是弟档的来到。他有些惭愧了。
“对不起,哥。”他喃喃的说。
志远伸过手来,抓住了他的手,安慰而宠爱的紧握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车子穿过了 闹区,那些漂亮的建筑渐渐少了,车子越走越远,志翔狐疑的望着窗外。心想,志远住的地 方实在很远,想必,有钱的人才住在郊外吧!可是,这也不算郊外,车子滑进了一条窄巷, 巷子两旁,栉比鳞次的盖着一些矮屋,有些像台北的违章建筑。矮屋前,一些意大利妇女挽 着裙子,裸露着腿,在门前洗衣晒衣,孩子们在街上追逐叫骂。车子转了一个弯,巷子更窄 了,面前出现了一些摇摇欲坠似的危楼,可能盖了有几百年了,可能即将拆除了……车子停 了下来,正在一栋危楼的前面。“到了!”志远简单明了的说。“上二楼,左边的一家,别 走到右边去,右边住了一个酒鬼,不好惹!”
志翔拿着行李,跟着志远往二楼爬,没电梯,楼梯是木造的,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每一 步都似乎可能把楼板踩穿。到了二楼,志远取出钥匙开了门,志翔默默的走了进去。门里, 是一阵扑鼻的霉味。暗沉沉的光线下,志翔打量着那简单的“客厅”,一张破沙发,上面堆 满书报杂志,一张书桌,上面光秃秃的放着一盏没罩的台灯。几把椅子,一张餐桌。墙上, 早已油漆斑驳,到处都有水渍。窗帘是陈旧的,旧得像电影中的老布景。他向“卧室”看 去,“卧室”门口,触目所及,是一张像对联似的东西,贴在墙上。上面是志远从小就练就 的一笔好毛笔字,写着:
“春去秋来年华渐老天涯海角壮志成灰”
他愕然的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志远,志远也正默默的面对着他。兄弟二人无言的对视 着。好一会儿,谁也不说话,室内沉寂得可以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然后,志翔终于开了 口,他轻声的、小心的问:
“你并没有在歌剧院演大角色,是吗?”
“工作并不那么容易找,”志远哑声回答。“尤其,对于东方人。”“你真在歌剧院工 作吗?”
“是的。”“是配角吗?”志远默然。志翔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志远的手臂。
“不管你是配角,还是配角的配角!”他激动的、大声的说,脸涨红了。“你是个伟大 的声乐家!你是我最敬佩的哥哥!我来了,我们要一起往一个理想上走,爬得再慢,也要往 上爬!我会瞒住爸爸妈妈,可是……”他跑到卧室门边去,一把扯下那张纸,撕碎了它。 “你还有壮志的,是不是?哥哥?”
“是的,”志远眼睛里闪着光,热烈的盯着他。“都在你身上,志翔!”
人在天涯 3
志远和志翔终于面面相对的坐下来了,志远又燃起了一支烟,他身边小几上的烟灰缸 里,已堆满了烟蒂,室内被烟雾弄得迷妹茫茫的。透过那浓重的烟幕,志远悄悄的审视着志 翔;二十四!不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了!和他当年初抵罗马时的年龄一样,也和他当年一样 充满了兴奋,雄心,壮志,豪情,与新奇。志翔,那微卷的一头黑发,那年轻的光润的面 庞,那发亮的眼睛和宽阔的前额……他多漂亮,像透了八年前的他!是的,志翔原是他的影 子!
“哥哥,”志翔下定决心的抬起头来。“现在我懂了,这些年来,你并不像我们想像中 那么得意,而你却不断寄钱回家,不断支持家用,又负担我的旅费……现在,我来了,让我 告诉你,我要先去打工……”
“你下星期一开学,学费已经缴了。”志远简单明了的说,深吸了一口烟。“明天你就 带着护照,跟着我去办入学手续,你来罗马,是来念书的,不是来打工的!”他盯着弟弟, 语气里充满了命令的味道。“你会住得苦一点,吃得苦一点,可是,我保证,你的学费和生 活,我还负担得起!”
“哥哥,”志翔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听我说……”“你别说了!”志远站起身,在室 内兜着圈子,一面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你的一切在你来以前,就都安排好了!到了罗 马,你得听我的,不是我听你的!”他忽然停在志翔面前,脸上那份凝重已消失无踪,扬起 眉毛,他笑了。“小画家,别把你的天才哥哥想得太窝囊,好不好?是的,我没演上大角 色,是的,我只是配角中的配角,是的,我的待遇不高……可是,路是人走出来的,是不 是?志翔,你信不信任我?”
志翔看着志远,后者脸上忽然涌起的那份光彩,和欢乐的气息振作了他,他不由自主的 挺直了身子。
“我当然信任你,哥哥!”
“那么,振作起来,别愁眉苦脸!”志远笑着嚷,竭力让声调中充满了轻快。“今天是 你第一天到罗马,我为你也有点小安排”话没说完,门上传来轻微的敲叩声,志远顿时精神 一振,一半喜妹,一半神秘的说:
“她来了!”“谁?”志翔困惑的问。
志远没回答,却对他更神秘的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某种难解的期待,和一份压抑不住 的兴奋。走到门边,他打开房门,志翔看过去,惊愕的发现一个满脸含笑的东方少女,正亭 亭然的站在门口。黑色的,像丝缎般光亮的长发,中间分开,从面颊两旁自栽然然的披泻了 下来,垂在肩上。一对温柔的,沉静的,笑意盈盈的眸子,正悄然的凝注在志远的脸上,只 是一瞬间,这眼光已从志远脸上移开,落到志翔脸上了。志远让开身子,眼睛里闪着光彩, 对那女孩说:“忆华,你看,我没吹牛吧!我弟弟是不是很帅?”
原来这是个中国女孩!志翔站起身子,被哥哥这种介绍的方式弄得有些尴尬。哪有如此 “乱捧”弟弟的人!那名叫忆华的少女走进来了,大大方方的,安安详详的,她微笑着对志 翔看了看,就又把眼光转回到志远脸上,她的眼珠好黑,好深,好温柔。“这下你该高兴 了,”她说,声音轻柔如水,说的竟是一口好国语。“你早也盼,晚也盼,总算把弟弟盼来 了。”
“志翔!”志远对他一招手。“来,你见见忆华,高忆华,意低的高,回忆的忆,中华 的华。她父亲说打她一出生起,就想带她回国去,所以取名叫忆华,从小就教她说国语,可 是,到现在,她还没回去过,她是在意大利土生土长的华侨!你别轻视这件事,在国外长大 的华侨,十个有九个是不会说国语的!是不是?忆华?”忆华仍然微笑着,眼光始终悄然的 凝注在志远的脸上。志翔敏感的觉得,她和哥哥之间一定不简单!这样一想,他就情不自禁 的、更仔细的打量这高忆华,好年轻!大约只有二十来岁!一件简单的米色麻布衬衫,下面 系着条浅蓝色小花的裙子,朴素中流露着自然,端庄中不失清丽,最特殊的,还是她浑身上 下带着的那抹恬静与温柔的气质。多好!他模糊的想着,兴奋了起来,哥哥在国外,并没有 虚度他的青春!
忆华在志翔那敏锐的注视下有些不安了,她很快的扫了志翔一眼,两人眼光接触的那一 刹那,忆华不知为何的红了红脸,就很快的说:“好了,志远,家里饭菜都准备好了,你们 也该过去了吧,别让爸爸老等着!”志远没有忽略忆华的“红脸”。他一手拉住了志翔,一 手挽住了忆华,说:“志翔,我是男人,可没办法弄出什么吃的东西来,所以,我麻烦忆华 给你做了些菜,为你接风。忆华的中国菜是第一流的,包你在馆子里都吃不到!这也是我不 让你在路上停留,急急把你带回家的原因,总不能让人家忆华做了菜等不着人啊!吃完午 饭,下午如果你还有精神,我们三个人,可以开着咱们的小破车,去观光罗马市!”
“哥,你真是… ”志翔不知该怎么说,又看了忆华一眼。“这样麻烦人家高小 姐… ”
“得了!得了!”志远叫着说:“八年不见,你真成了绅士了,那来这么多客套?忆华 就是忆华,什么高小姐,她还有个意大利名字,叫茀兰西丝卡,噜苏极了,就叫她忆华吧, 咱们不是意大利人!走吧!我们到忆华家里去。志翔,你别认生,忆华家就和我自己家差不 多,你来了,也要把她家当成自己家,用不着客气,也用不着分彼此!”
话说得很明显了,志翔暗中微笑了一下。自从在飞机场见到志远,还没看到他像现在这 样神采飞扬。
走出了房门,下了楼,他们置身在阳光里了。罗马的阳光,罗马的陋巷!志翔打量着周 围的环境,心里模糊的想着,是不是任何著名的城市里,都有着这样嘈杂零乱的角落!可 是,零乱归零乱,那异国的情调仍然浓重,地是石板铺成的,巷尾有古老的小教堂,竖着孤 寂的十字架。路边有各种小店,面包、酒吧、小咖啡馆、PIZ#A(一种意大利饼)店, 一个胖大的意大利女人,正站在饼店门口吃PIZ#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