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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强好胜,讲了句不该讲的实话,结果得罪了江湖歹人,导致妻女二人都被仇人所害,自己当时悲痛欲绝,无奈之下便堕入空门,想用易经和天象学把自己的精力耗光,遗忘掉这段已逝感情。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愈想忘记却愈记得刻骨铭心。由于妻女遇害也之日也是个暴雨的天气,故而每当刮风下雨之时他便神情凄然,惶惶中想一死谢罪。他与我说:倘若那天我没有进屋避雨与他促膝论道,或许他此刻已化为一只孤魂野鬼,几个天大的秘密也就永远随着他埋入地下了。
我知他善观天象,便问他有何天大的秘密。他先摇头不言,沉吟许久才说道:“此乃天机,倘若如数泄露,本门九族均要受到牵连,落得一个永世不能超生的下场;但此事又事关重大,倘若我只字不提又对不住自己的良心。这样吧,我且吟一首短诗,你若解得出来,就算破了天机,以后此事你随意传播都会无碍;但你若解不出那也就算天意。莫怪我寡情少义就好了”。说完此言,他便稍作停顿吟道:
‘西南双耀紫微星,
东北五爪月永凌。
解铃人远天边处,
却在咫尺吴蜀中。’
说完这四句,老者的脑瓜往下一耷,再也没了动静。我上前伸手一摸,那鼻息已然消失得干干净净。这道兄分明飘然升天许久了。
之后贫道便掩埋道兄,独自一人回到关东。在回程的路上,那四句怪诗有如幽灵一般,无时不缠在贫道左右,使我挥之不去。同知焉一样,第二句的‘五爪’和‘月永’很快便被我识得是‘龙脉’二字。而第一句也相对好懂,意为西南方向即将出现两个能够开天济世之人。但后两句我花了半月研究也无济于事,无奈之下,我只能暂且将此事放开。
之后我便重新回到关东。一入抚松我就在当街碰见妙仁堂老掌柜的。这老掌柜不见则可,一见我的照面,他一把将我拉进自家后院,速速将我藏匿于柴房之中,我心中十分不解,但又知道这老掌柜是心慈面软的大善人、活菩萨,料定此番动作定然是有益于我。待一切全都安排妥当,我问老掌柜此番动作所谓何故。老掌柜便答:‘那抬参的四爷已被吉林巡抚抓去参场抬参了,洪屠户也远走他乡不见了踪影,现在官府正撒下天罗地网追捕四爷身边的几个能人,倘若你此刻被官差给瞧见了,则必定要与四爷落得相同的下场。所以你赶快趁一会儿天黑速速逃走去吧’”
听到‘妙仁堂老掌柜’这六个字,我猛然惊醒。静虚道长口中的老掌柜的非是旁人,那正是我爹啊。于是我赶忙问道:“道长,我爹他老人家可否安好?我家生意可否安好?”
“安好!安好!”,静虚道长微笑答道。“你爹他老人家一生施善,在抚松本地没有一个仇家,纵使周围兵荒马乱也有许多好人在旁维护,而你在店中留下的小二也可以独当一面了,你家的生意做的很好,这些你大可放心”
“哦……”,我长出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继续听静虚道长叙述。
“老掌柜见无人跟踪便好吃好喝地款待我一顿,又趁天黑时遣小二用马车将我送出抚松。通过在半路与小二的攀谈我才知道,原来你离家已有半年之多了,途中除了一封飞鸽传书之外可谓是音信皆无,老掌柜的整日急得如坐针毡,就盼望有人能带回你的口信。
于是贫道又想起半年前在大鸦山上给知焉种下的一个‘随念诀’,趁小二赶车之隙,我忙掐指运功将知焉的方位算了出来。那时你正在云南勐马与一个叫方唯清的诸侯会面,方唯清左右有孙文黄兴两人,而与你同去的,也有江湖上出了名的盗墓贼‘一只燕’邓宠和‘鬼玉王’独孤璞二人”
“没错,没错!”我吃惊地说道,“道长果然是神机妙算”
“于是我就和你家小二说:‘你大可放心告诉老掌柜的,我刚才给知焉算了一卦,你家少爷他好得很,约莫再过个半年四月就能回来’,小二闻听自是喜得不行,将我送到辽吉边界便喜颠颠回家禀告去了。待他在我眼中消失得没有影踪之后,说来也巧,一个念头猛然自我脑中划过:云南不正好是地处‘西南’么,而且方唯清又是云南的一方诸侯,倘若日后天下真的大乱,他必是西南诸君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支。这正应了我道兄的第一句诗。但是我道兄的第一句诗却是‘西南双耀紫微星’啊,按理来讲,这云南的能人不应是一枝独秀的局面,而该有并领风骚才对。
于是我循着这个线索一直追查着云南的事情,到后来我才了解到:原来方唯清一家虽是云南最大的武装,但却一无军师、二无大将,方唯清本人也是为了报一己私仇才与清廷对抗的,由此可见,他胸无大志,更难以承担开天辟地的重任。于是我便更迷惑了,不知这诗中的‘双耀紫微星’究竟指的是谁。
好在之后我又用‘随念诀’跟了你几回,其中有一个叫孙文的我很是感兴趣,通过对他言谈举止的观察,我越来越觉得,此人胸襟广阔、纲领得当,倘若假以时日,必将成就大器,于是我道兄中的‘双耀紫微’在冥冥之中似有得解。而后我又考据了孙文周围的旁人。那黄兴似是‘紫微第二’但他忠厚有余、霸气不足,性格又过于谦和,做一个将相正是材料,但改朝换代的浪尖人物恐怕他是承受不起。
而你周围的两人均是年迈粗鄙的江湖术士,难登大雅之堂,外加方唯清后云南竟没有第二个人可称得上有开天辟地的英才。于是我手掐着道兄留下的七言诗反复研习,直到有一天我终于识得了答案,将那第二个紫微星探掘出来”
→第三十八章 … 龙脉(十三)←
闻听静虚道长探掘出‘紫微第二’的消息,我心头不觉一振,下意识将头脑中紫微星的形象与我自身对比一番才算罢休 —— 其实这便是人之本性:纵使外表多么光鲜,内心总要掺杂着些许的自私。其实这也不能算是自私,但凡是个活物都会去争,而人终究是人,总会去趋利避害、扬长避短。这本是无需回避之事,更与孔孟之道、大俗大雅之类统统无关。
举个例子,就拿童心未泯的儒生来说。倘若教书先生突然朗声宣布:‘昨日默写的四书五经中仅有一人得了满分……’,每个儒生心里最先想到的肯定是:‘是不是我?’,之后再去想:‘究竟是谁?’;又比如,在京城最繁茂的烟花柳巷,老鸨子突然在厅堂中间大声宣布:‘我们老店头牌名妓如花姑娘向来是卖身不卖艺的,今日她难得雅兴,决定无偿为一名顾客单独鸣奏小曲聊以怡情’时,所有嫖客肯定会先想到:‘是不是我?’,然后再去想:‘究竟是谁?’;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而我听完静虚道长的话,心头所想也便也如是:唉,倘若那紫微星是我该有多好。挥斥万军、开天辟地的英雄们正是我年幼崇拜的偶像,而这一年中的山海凶险和墓葬鬼魅,也让我经验阅历暴增、性格愈发坚忍。我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同其他英雄一样,我现在所缺的,不是天下皆知的威名;也不是富抵诸侯的厚利。那应是上苍的一个额外眷顾,一个转瞬即逝的良机。只要老天能再给我一指半臂的提携,我便也能攀上改朝换代的荣耀之巅。
我就这样自得地想着,而后脸上不觉浮现出一丝自嘲的微笑。倒是洪屠户与胡老三两人仍然保持着清醒,继续盘问静虚道长紫微星的答案。静虚道长听罢起身,反问道:“胡三兄弟,贫道倒想先听听你对于后两句诗的解释”
胡老三深吸一口气,将肘子拄在桌面顶着下颚想了好一会而才扭头回道:“道长,俺胡老三在山东老家没读过几天书,对于这些诗词歌赋更是没有研究。但从这最后两句来看,仿佛这第二颗紫微星虽在半年之前离你有天涯海角之距,但他最终必定也会近你至咫尺片刻之遥”
“没错!”,静虚道长赞叹道。“‘解铃人远天边处,却在咫尺吴蜀中’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在此之前,贫道一直无法参透‘吴蜀’二字所代表的具体含义,直到我发现了孙文其人”
“这么说来,那孙文的天命也在诗中?”
“没错,孙文的叙述也在其中。 首发在此之前,我只把‘吴’和‘蜀’二字解做地名,以为享有天命二人,其籍贯必然是吴蜀两地。但这实际却是一个隐喻。众位请想,‘吴蜀’二字除了指代地名之外,在三国里面还有什么其他所指?”
“唔…… 倘若在三国志中,这个‘吴’字还指代‘孙吴’”,胡老三答道”
“没错!这个‘吴’的确引喻的是一个‘孙’字;而蜀呢……”
“蜀应隐喻了一个‘刘’字!”,胡老三这次抢着回答。
“正是!所以依照推测,我那道兄探知的两个天命,应该是一个姓孙、另一个姓刘。至于这姓孙的,没有疑问自应是孙文其人,而这姓刘的……”,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话来,将脸扭向我继续说道:“就是你,刘知焉!”
静虚道长一席话落地,就宛如平地惊雷一般将我的脑子瞬时凝住。
沉默,深呼一口气之后,我身边是死一般地沉默。
见我如老僧入定一般,静虚道长说道:“知焉,贫道料你也无法相信。但我在这一年里已然考察你七八个来回了。倘若你真是个肉胎凡人,那这山洞、老鹰、群鼠、图志、海险、剧毒、寒水、探墓诸多的灾难你是如何安然渡过的?仅仅是靠运气么?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静虚道长说完便也不再继续,自顾微笑地直视我。闻见此景,我不禁想起在不咸山上抬参时的情景。只见他那眼光深邃如初,扫在我脸上,烧得我面颊微微发烫。
楞了半天之后,我终于也逐渐接受了现实,答道:“道长!的确,我这一年多来我可以说是经历了无数的灾难,身旁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而我自己却全然无事。有时我也感到疑惑,甚至认为其中有些蹊跷,但却一直不敢贸然空想,更不敢去将自己与什么紫微天星联系在一起”
静虚道长听我回答之后频频点头,笑道:“其实我起初的想法同你一样,又怎能相信这开天之命竟能落到你一个未及弱冠少年的身上?但此后的两件事情彻底改变了我,其中之一便是你在与森田搏斗之中所展现的超人能力;第二就是你在老者家身中迷魂阵……”
说到这里,静虚道长微顿一下,略微思考过后才说:“知焉,其实迷魂阵的事情贫道甚是对不住你。那个马市的老者乃是我特意雇的,而老者所说的祖孙的玄奇故事也是假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勾起你的好奇,诱使你住在此处,再借由阵脚的威力去验明你的正身,结果你果不出所料中了法阵。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是如此,贫道便也更加坚信你就是那第二颗紫微星。
听静虚道长说完,我终于长呼出一口气。多少年来,我一次又一次感叹生活枯燥无趣,一次又一次抱怨自己的出身卑微。而今,那梦中的一切却在顷刻之间通通实现了,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我一时难以接受。于是我又问道:“道长,小侄自觉平常无奇,又怎能揽得开天之命?”
静虚道长笑道:“知焉,这我就无法解释得通了。不过按照我的理解:你很可能同努尔哈赤一样,自打出生便背负着某种天命。而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凡人根本就无法猜解出来,所以你也不必去猜”。
待静虚道长说完,洪屠户与胡老三两人均起来过来向我祝贺。一通寒暄过后,四人的话题又重新回到四爷和龙脉身上。静虚道长继续说道:“知焉啊!此番贫道在此待你,并非只有通告你天命之身这样简单。我们眼下还有两件大事要做,那就是救出四哥和保护龙脉”。
“保护龙脉?”,三人齐声问道,脸上表现出的惊异神色并不啻于方才。
“没错”,静虚道长答道。“背负天命者,要以天下兴亡为己任,你既然也是紫微星宿之一,则必须要承担紫微须肩负的责任”
“但是 …… 这龙脉在哪,甚至它究竟是个什么形状,我尚且还不知道呢”
“这些你都不必操心,只要我们能去再去探探那个山洞便已足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从老参场里救出四哥,因为只有他才识得不咸林中的崎岖山路”
一听说要拯救四爷,洪胡二人全都来了劲头,胡老三一拍胸脯说道:“道爷,依俺的意思:现在马上去俺的山头,将山里的八九十个爷们儿悉数带上,去老参场杀他个片甲不留”
静虚道长听罢忙摇头说道:“胡兄弟,此招万万不可用!非是贫道贪生怕死。那吉林巡抚曾永铭可在老参沟子附近布下了五六百名荷枪实弹的官兵,他们所携的,全都是俄国人军用的制式装备。借助着山况天险,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