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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
张后对太子拉拢不成反而谋害,既有些无奈,也很愚蠢,另外,这样无疑是促成了李辅国和太子的联合。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一方面她不能坐以待毙,一旦对手占得先机,她的地位势必不保,何况太子并非她的孩子,所以如果肃宗去世的话,张后在朝中等于没有了根基,这些都促使她要先于李辅国下手;另一方面,张后固然地位是国母,可是手中没有实际的权力,尤其是兵权,禁军是掌握在李辅国手中,连肃宗都忌他三分,所以张后要想和李辅国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虽然历史上也有一些成功的击碎石头的“卵”,可是也要看到,他们都必须同时有着成功所需要的必然和偶然条件,而且要采取非常之手段,否则其下场都将是十分悲惨的。越王系轻易地做出决定,透露出来他政治上的不成熟。按说越王是肃宗的第二子,在玄宗带领着儿孙逃出长安的时候,应该是跟着一起逃出来的,但史书却没有明确记载,给人的印象肃宗身边好像就只有广平和建宁跟着一样。之所以这样也许是因为越王当时没有什么作为,连个随声附和的功劳都没有,更无法和建宁的屡献计策相比。后来副元帅李光弼“愿得亲王为之副(事实上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由于此时原先的主帅广平王升为太子,所以这个位置空了下来,不禁为建宁王感叹,如果他能等到这个时候……)”,肃宗此时“派去”的便是时为赵王的李系(后来改封为越王),但赵王却是连长安的大门都没出的,纯粹是挂个名罢了。据此推出这位皇子才能上是没有什么突出之处的,张后找到他,也纯粹是因为他年长的缘故。李豫不同意与张后联合,虽然不排除是为肃宗着想,但绝对有一部分原因是顾虑李辅国之势大。对照以前写到的他在太上皇未到之际辞为太子的事,更加印证了李豫无疑比他的弟弟们都要更适合政治。轻易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可见越王是比较武断的——自然,如果他们事成的话,这个词就要换成果断了,但他们一方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小于李辅国。
乱后的曙光·肃代两朝纪实(17)
张后及越王之谋被程元振知晓,于是李辅国一方伏兵在陵霄门,等太子一到的时候,就劝太子不要进宫。李豫也反抗了一下,但随后被程元振派兵送到了飞龙厩保护了起来——其实这是带有强迫性的,和监禁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其目的确实是为了李豫的安全,否则双方一旦交兵的话,太子难保不出事。
准备工作做完了,当夜李辅国便把越王及其党羽收捕入狱,并以太子的名义要将张皇后迁到别殿——这时争取到太子的优势便显露出来了。张皇后此时是在长生殿里陪着奄奄一息的肃宗,也是寄希望于借皇帝之威保护自己。但李辅国根本不吃这套,当时肃宗病重,也无力再管辖李辅国。面对着咄咄逼人的使者,宦官宫女都惊骇得逃散了,肃宗真成了孤家寡人,张后和她左右数十人就这样被强行带到了别殿。叹息啊,可怜的张皇后,更可怜的肃宗……
本来没事的话,肃宗还不见得能挺多长时间,遇到这件事,估计肃宗又气又恨又悲,于十八日悲凉地离开了人间。他死后,张后及越王系便被李辅国毫无顾及地杀掉了。
肃宗真的很可怜。战战兢兢地当了十几年的太子,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好容易抓住机会提前做了皇帝,可是面对的又是一个混乱的局面;没当几年皇帝,自己就病得不轻;不想临死又眼看自己的妻子遭人迫害,自己却又无力救援,一向仁孝的太子李豫又一直不见踪影,气怒愤恨之下一命归天。让我们向肃宗表示哀悼吧……
如果比较一下的话,他当太子的艰苦大概只有被流放十四年的中宗可以超过。而当皇帝后面对的形势,除了唐末的几位皇帝,其他人和肃宗相比都不能叫苦,要知道肃宗即位是连个像样的宫殿都没有的。虽然没有顺宗当年即位就因中风瘫痪退位做太上皇可怜(退位是在当年,得病是前一年),也比不上其他几位皇帝死于宦官之手来得窝囊和凄惨,但综合来讲,如果把唐朝皇帝按悲惨指数排一下的话,肃宗准是名列前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们在同情肃宗的同时,也不免嗟叹他对玄宗的态度。
玄宗是在四月初五去世的,比肃宗之死稍早。这个可疑的时间,再加上后人推测出来的一系列疑点,使得玄宗之死蒙上了一层扑朔的迷雾。后人怀疑的原因主要还是由两人死亡时间接近带来的问题。就如同清朝光绪皇帝的死一样,由于他的死离慈禧之死很近,所以人们也都猜测是不是慈禧太后害死了年轻的光绪。同样,人们也怀疑,玄宗是否为肃宗害死。由于自己病重而担心玄宗会危及自身的地位,肃宗的确有理由这么干,所以单看动机的话,后人的怀疑可以成立。既然如此,有没有支持这个假设成立的根据呢?“甲寅,上皇崩于神龙殿,年七十八。”——这是史书上的记载,从两唐书到通鉴都是如此,再多一句都没有了。离此最近的关于太上皇的消息,也就是高力士等人被贬之后,玄宗“浸不自怿”。还有一次肃宗来看望,此外,太极宫中十分安静,连个骚扰的人都没有。既然史书可以记载李辅国强行把太上皇迁到西内,如果李辅国再来虐待一下太上皇的话,也并非不可以记,因为李辅国后来被定的性质并不好,如果再多几件虐待太上皇的罪过,更可以以此为理由给他抹黑。可是没有。再考虑到玄宗这一年已经七十八岁了,而且自上元二年起又病着,并不是一直都很健康,所以元年四月玄宗并非暴卒,的确是病故,顶多再加上一条,即“晚年心情郁闷,影响身体健康”。如果再以此来推测的话,甚至连唐高祖的死也都可以怀疑一下,因为当时太宗病得也十分严重,相信当时太宗要是不幸死了的话,那么现在就会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高祖之死有问题了。另外,不是还有人怀疑太宗是武则天谋害而死的吗?其实从很多方面来看,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许我们对史书存在太多的怀疑了,而事实上历史也许真如史书上记载的那样简单,只不过我们在“尽信书不如无书”的指导思想下,已经习惯了把古人想像得更加复杂。
此后,高力士回到了长安,听到玄宗去世的消息之后,非常难过,“号恸,呕血而卒”。盖棺论定的话,高力士事实上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坏。不错,在玄宗时期,他的确参与政治,而且势力相当大,算是为后来唐朝的宦官之祸开了个头。可如果不是玄宗给了他这样的权势与地位,还会有后面的事吗?那么高力士本人倚着这些势力,有没有做什么大的坏事了呢?“力士善揣时事势候相上下,虽亲昵,至当覆败,不肯为救力,故生平无显显大过”,也就是说,高力士不会替自己亲昵的人向玄宗求情,固然他是为了自保,但这样已经很难得了,而后面又直接道出力士生平无大过。据史料记载,在玄宗晚年怠于政事的时候,高力士还有几次劝谏。
帝曰:“我不出长安且十年,海内无事,朕将吐纳导引,以天下事付林甫,若何?”力士对曰:“天子顺动,古制也。税入有常,则人不告劳。今赋粟充漕,臣恐国无旬月蓄;和籴不止,则私藏竭,逐末者众。又天下柄不可假人,威权既振,孰敢议者!” 帝不悦……天宝中,边将争立功,帝尝曰:“朕春秋高,朝廷细务付宰相,蕃夷不龚付诸将,宁不暇耶?”对曰:“臣间至阁门,见奏事者言云南数丧师,又北兵悍且强,陛下何以制之?臣恐祸成不可禁。”其指盖谓禄山。帝曰:“卿勿言,朕将图之。”十三年秋,大雨,帝顾左右无人,即曰:“天方灾,卿宜言之。”力士曰:“自陛下以权假宰相,法令不行,阴阳失度,天下事庸可复安?臣之钳口,其时也。”帝不答。
乱后的曙光·肃代两朝纪实(18)
高力士没有一味奉承,这几次说实话还惹得玄宗很不高兴。可惜的是,范祖禹在《唐鉴》中却说“高力士帷幄之臣,非有深谋远虑,心知其事而不忍嚓默,此非其忠义过人,盖朝廷无贤,百官失职而至于宦者言天下之事”,感觉范老先生对高力士多少还是有点偏见的,为什么宦官进谏就不能说是“忠义”了呢?当时没有人敢再对玄宗说这些实话,因此高力士的劝谏显得弥足珍贵。还有肃宗太子之位的确定,高力士功不可没。这么说也许会有抬高高力士的嫌疑,但和唐朝日后的宦官们相比,就拿李辅国来讲,高力士确实算是很不错的了。其实肃宗朝的张皇后和李辅国的地位,分别对应着玄宗朝的杨贵妃和高力士。但是杨贵妃没有参政的愿望,高力士对玄宗之忠诚也远远胜过李辅国之于肃宗,因此张李二人为祸比杨高二人为祸要深得多。天宝政事的懈怠玄宗要负主要责任,而肃宗最后两三年却是他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唐朝宦官之祸此时真正露出端倪。
肃宗死的当日,李辅国奉太子在九仙门与宰相相见,把宫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两天后,李豫即位,便是唐代宗。其实“代”宗就是“世”宗,只是为避唐太宗李世民的讳,所以取个近义词的“代”代替了“世”。
代宗即位了,但是他面对的形势也并不美妙——虽然相对于肃宗,算是好了很多。
那么代宗朝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十四
郭子仪像
如果说肃宗皇帝的主要任务是平叛,那么代宗的后半辈子则主要用来铲除朝中的四个绊脚石。但当务之急还有一个,就是平定一直纠缠着的安史之乱。
第一次洛阳之败,副元帅由郭子仪换成了李光弼。史思明第二次攻取洛阳之后,到了上元二年,有人和鱼朝恩说,洛阳敌军中基本上都是燕人,他们在洛阳戍守的时间也很久了,现在必定想念家乡,如果趁此时机赶快攻打的话,一定会取胜。没有军事头脑的鱼朝恩听后非常高兴,所以又屡次向当时仍健在的肃宗提议攻打洛阳,于是肃宗下令要李光弼照办。李光弼回奏说:“贼锋尚锐,未可轻进。”此时仆固怀恩的话起了决定作用,他支持鱼朝恩,也说洛阳可取。之所以仆固怀恩这样说,是有原因的,排除嫉妒李光弼功劳这条因素,他对李光弼执法严格也有些不满。仆固怀恩手下的将士多是蕃、汉劲卒,“恃功,多不法”,大概都被李光弼管教得有些不高兴。而在郭子仪时期,由于郭子仪管得比较松,对此能够包容,因而摩擦较少。正是有了仆固怀恩的这句话,肃宗便接连派使者催促李光弼攻打洛阳。
这个情形颇似当年哥舒翰守潼关,哥舒翰当时不得已大哭一场后带人出战,李光弼接到要他出兵的命令后也是硬着头皮上战场了。不是有句话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有时不受是不行的。我们现在一提起宋高宗强命岳飞在连胜之后撤军时,无不感慨,岳飞悲愤而下的泪水也弄得我们跟着一起心酸。强命撤军令人悲痛,而强命出战有时也让人难过。之所以不愿出战,自然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旦出战,战场上刀枪无眼,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呢,也许就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还有众多士兵,更是为了君主不了解情况胡乱下达的命令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李光弼强行出战,命人依险布阵,结果仆固怀恩非要在平原列阵。也许这次仆固怀恩并非有意不听号令,他有他的理由,“我用骑,今迫险,非便地,请阵诸原”,的确在险地上骑兵的优势是发挥不出来的。但李光弼所虑并不在此,而是万一败军的时候撤退的问题,他说,依险布阵可以进也可以退,而在平原列阵万一打不赢就全完了,史思明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啊。当初在邺城史思明五万人和官兵斗得不分胜负,而对抗史思明的将军当中,就包括李光弼。那是不是李光弼被打怕了有些输胆呢?应该不至于此,因为此前李光弼按照他对形势的判断,几次击败了史思明,否则这个副元帅怎么可能当到现在?论能力李光弼绝对不差。但依然要“批评”李光弼一下,还没打就先想着撤退,别的不说,首先就不是一个好的先兆。结果史思明的军队趁官兵还未完全布好阵的时机,一下子冲了过来,把官兵杀得大败。而《唐书》上的记载有些差异,当时叛军用计,“委物伪遁”,使得官兵一下子乱了阵脚,一拥而上全去捡东西了,然后史军伏兵突然出击,官兵自然会大败。无疑这样的描述更详细生动,而且也更准确,所以这件事应当还是取《唐书》的记载为佳。
无论如何此战是败了,李光弼也只好引咎辞职。接替他的果然就是仆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