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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天儿不早了,回家吧。”丫头明春小声地在身后提醒。
“嗯……”曲淑容含糊地应了一声,她还想再待一会儿。
“小姐,晚上风凉,对身体不好的。”明春又加了一句。
“知道了。”曲淑容烦躁地回答。
“可是小姐……”
“你烦不烦啊!”曲淑容怒道,猛地回过身来欲教训多嘴的明春两句。
手里的莲花灯随着她身形摆动划了个大圈,荡到了石桥的道中,撞在了刚刚路过的一个人身上。
轻轻传来纸破的声音,莲花灯碎了。
“对不起。”那是个高挑俊秀的男子,疲惫的脸上写着淡淡的歉意。他的肩上是简单的行囊,腰间挂着剑,撞破莲花灯的正是那剑的剑把。
曲淑容看了看破灯,又看了看那个男子,显然他并没有太多的歉意。当然,是自己把灯撞到过路人身上,他并没有什么责任。
“你要赔。”曲淑容毫不客气地说。
男子没有作声,伸手到怀中去掏钱。
“二两银子。”曲淑容骄横地说。
“小姐……”明春怯怯地在一边欲言又止。
男子掏出了碎银,二两。
“还要道歉。”曲淑容不接,得寸进尺,脸色越发骄横。
男子将碎银放在桥上,默默地走下桥去。
“喂!你没听见吗?”曲淑容大声地问。
男子站住了,回过头来,他眼中有轻蔑的神情。
“你以为你是谁?”
他走了。
曲淑容拾起了碎银,笑了。
明春走过来,“小姐,你……”
“这才是真实吧?”曲淑容苦涩地笑,“如果你们都这样该多好。”
(二)
“许爷,有客人。”小二敲了敲门。
许年把门打开了,门口站着小二和一个穿着讲究的青年。
“冒昧打扰了,在下曲子澄,前来还钱的。”青年深深的行了个礼。
小二走了,许年把客人让进了客房,虽然,他事实上并不认识这个镇上的任何一个人。
曲子澄在桌边坐下,拿出了二两碎银。
“我已听丫头明春说了敝妹的事,适才淑容在桥上刁难了许爷,在下替淑容向您赔礼。”曲子澄满怀歉意。
许年接过了银子,这种事很无聊,他并没有纠缠的意思。
“淑容其实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子,只是……她日子不多了,心情不好,最近突然变得刁蛮,还望许爷能体谅。”曲子澄犹豫着解释。
“病了吗?”
“是绝症,也许过不了中秋。”
许年点点头。
“知道了。”他说。
(三)
晨光中,许年踏上返京的路。
皇上在等着自己,应该回去。
曲集留在了身后,这是个与他无关的小镇,这里人的生老病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曲集后面是小山,山边有崖,崖下有潭。
崖上路边的石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曲淑容,一个是拿刀的小伙子。
“他绑架我,不打算救我吗?”曲淑容问许年。
许年站住了,看小伙子。
小伙子看见有人来,握刀的手在发抖。
“是曲家害了我兄长,我要报仇……”他用颤抖的声音解释。
“是你哥哥玷污了三姑的名声,三姑才会杀了他然后跳潭自尽,是你哥哥害了三姑。”曲淑容的脸涨得通红。
“不对!”小伙子激动起来,一刀向曲淑容砍去。
他的刀砍在了许年的剑鞘上。
“这姑娘病了,不要欺负她。”许年说,“要报仇的话,找曲家男人报。”
许年格开砍刀,转身继续他的路程。
谁也没想到,曲淑容突然像只发怒的狮子般一头撞了过来。
“谁要你们放过我!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崖边的青苔潮湿滑腻,曲淑容的冲势将三个人都撞到了崖下。
(四)
许年揪着曲淑容和小伙子的衣领,将他们拖到了岸上。
这是崖下潭边的山洞,在崖上就可以看见它,只是下不到那里。
小伙子抓着蜷着身子坐在地上的曲淑容痛骂了起来:“你自己要寻死自己去死,为什么把我拉下来!”
“谁叫你们要这样对我!”曲淑容的声音更尖更亮,“我不要你们的怜悯!”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抽泣:“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怜悯我?即使我怎么不讲理,怎么刁蛮,你们总是要让着我?”
小伙子一甩手,“你简直不讲道理!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以为怜悯就是好心吗?”曲淑容仍然在哭,“身体有残缺便了不起吗?从小到大,全镇的人都让着我,就因为我有病……其实,我也希望大家真实地对待我……即使是一天也好,我也想你们平等地对我……”
小伙子沉默了,半晌,他抓抓脑袋转过身去。
“说真的,我没生过什么大病,不太理解你的感觉……不过好像真的不全是你的错。”他想了想,“不管那么多了,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吧,听说这个洞以前和外面是连在一起的,也许可以找到出口?”
曲淑容仍蜷在地上。
“想别人正常地对待你就别撒娇,快走吧!”小伙子不耐烦地叫道。
曲淑容不动。
“喂……”小伙子又要骂了。
“闭嘴。”一直默不作声的许年开了口,小伙子闭了嘴。
许年解开行囊,拧干一件黑色的长衫,扔在曲淑容身上,曲淑容红着脸将它裹住自己因湿透而略显透明的薄衫。
“对不起……”小伙子脸红了。
(五)
洞并不深,依稀看得见里面的景物。
泥石塞闭了洞的另一个出口,洞口边有两具紧紧相拥的白骨。
“是哥哥!”小伙子认出了男装的白骨。
“是三姑!”曲淑容认出了女装的白骨。
许年拾起了泥石边的一把断剑,剑上满是泥,洞口有用剑挖过的痕迹。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都葬身潭底了吗?”小伙子惊诧地叫,“难道传言是假的?”
“不会假,我亲眼看见三姑跳潭。”曲淑容说,“那天你哥哥从你们镇上到我们这儿来找三姑,被族长发现,三姑为了保住名声,在潭边用剑杀了你哥哥,然后自己也跳下去了。我们都亲眼看见的。”
“剑很早就断了。”许年端详着断剑的缺口,“并不是挖泥断的,看缺口至少断了十年。”
“不可能!”小伙子叫道,“这事情是五年前才发生的!”
好久一阵沉默。
“也许可能的……”曲淑容苦笑了起来,“我们两镇不是世仇吗?如果这样能够私奔成功,真的可以骗过所有人的。”
小伙子呆住了,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对了对了,那几天下了暴雨,一定是山上滑下来的泥土把洞口封住了而他们并不知道。真是个傻哥哥!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逃了,可是没想到两个人都死在这里。真是傻哥哥……傻哥哥……”
小伙子抱着脑袋,面对两具白骨蹲下来,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
(六)
中元节的河边,河灯盏盏。莲花中点着小小的蜡烛,随着河波缓缓流向远方,消失在天水之间,化成天上的星光点点。
曲淑容把新莲花灯中的白烛点燃了,轻轻地把灯放入河中,看它慢慢飘远。
“三姑,安心去吧。”
身边,邻镇的小伙子也把点着白烛的莲花灯放入了河中。
“这个,给哥哥。”
他虔诚地说。
和许年在一起是他们的幸运,到下午时份,被泥封住的洞口清理得差不多了,许年惊天动地的一掌击穿了厚厚的泥壁,也给他们找回了自由。
两具白骨的发现对于曲集和邻镇都是震动的消息,当夜幕降临时,世仇的两镇人终于决定将他们合葬在一起,而今年的中元节,两镇的人们,也第一次在一起为这两个不幸的年轻人放灯。
许年站在河边柳树的阴影下看河灯远去,他并没想到会在这里多停留,然而,天晚了,最终还是在曲集留了下来。
这时,他看见曲淑容款款走了过来。
“河灯好看吗?”
许年点点头。
“许爷真的很少说话,”曲淑容温柔地笑着,躬身深深地行了一礼,“淑容对许爷多有冒犯的地方,还望许爷不要放在心上。”
许年拱手还礼,“不要紧。”
曲淑容抬起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许年问。
“许爷明天要回京吗?”曲淑容迟疑地问。
许年点头。
“那末……”曲淑容脸红了。
“什么事?”许年问。
“明年中元节,如果可以的话,能否为我放盏河灯呢?”曲淑容低声问。
许年楞住了。
“如果可以的话,”曲淑容低着头说,“许公子……”
她快步地走开了。
许年呆呆地站在阴影中,风阵阵吹来,凉。
“爷,要买灯吗?”一个小童提着莲花灯走了过来。
许年买下了一盏小小的莲花灯,点着了烛,放下了水。
灯飘远了。
许年看北方。
北方,星光灿烂。
572007年10月28日 星期日 2:01:36 PM《香蝶作品集》 2007。8烟波江南系列·烟波江南外传之断剑
香蝶作品全集·烟波江南系列烟波江南外传烟波江南外传之琵琶行
(一)
越往十五里去,月亮就越发的黄圆。月光落在暗碧的湖面上,宛如不安分的无数条小小金蛇,随波扭动着身躯。
湖边上静静地分泊着几只小船,渔火点点。夜,静悄悄的。
一只小船在湖中静泊,船尾点着一盏渔灯,青衣的男子盘膝夜钓。船帘开处,素衣少女手捻棋子,颦眉打谱。
琵琶声划破夜的静寂,忽地传来。少女与男子俱是惊了一惊,向乐声来处眺望,那里,同样泊着一只小船。
少女欲起身出舱。
“望大小姐专心功课。心不宁,棋如何下得好?”男子皱眉道。
“知道。”少女无奈坐下,“只是学棋甚是无味,不能换换别的吗?”
“琴棋书画,大小姐还差得远。”男子不动声色。
少女只是笑着摇头:“罢了,又来教训,只当我没说过罢!”
人虽安坐,心却随着琵琶声走,听那琵琶声忽急忽缓,一时若万军齐发,一时若冰下流泉,铮铮铿铿,摄人心魄。
少女听那琵琵声入了神,想起江州司马之句:“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
忽地,听见船尾男子亦在自言自语呤念:“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想是也将那琵琶声听得入了神,与自己竟想到一处去了。
少女楞了楞,笑一笑,弯个兰花指儿一弹,手中捻的棋子飞向船尾男子的额角。男子正听琴入神,闻得风响,微微侧身,抬臂随手接住飞来棋子,脸上神情颇为讶异:“怎么啦?”
少女抿嘴顽皮笑道:“自己心不静,何以要他人心宁?老头儿,你亦会感怀呤诗吗?忒的酸!”
(二)
四月十五,卧虎庄密室,死者庄主李虎,全身无伤痕,无中毒迹象;
五月十五,狂龙堡书房,死者堡主王雪狂,全身无伤痕,无中毒迹象;
六月十五,天鹤院卧室,死者院主贺行天,全身无伤痕,无中毒迹象,侍寝小妾熟睡未闻任何动静,无迷药余香。
但是,他们死的那一天白天,都听过琵琶。
“卧虎庄、狂龙堡、天鹤院?听名字也知是江湖上三流人物的居所。”秦海青摇头叹道,“真不敢相信会来管这种江湖乱事。”
“大小姐虽说已做了一年的官捕,可是在江湖上仍然个新手,接触些乱事也好添些江湖经验,有何不妥?”被她唤作“老头儿”的池玉亭确也是一付沉稳的模样,不以为然的言道,“何况,既是皇上宠妃的拜托,你不接这案子也不行罢?”
“话虽如此,这个色鬼却怎么也算不上好人。”秦海青向坐在堂上左拥右抱的飞鹰谷谷主祝全鹰摆了摆头,“四十好几的汉子,却千万百计去做萧妃的干儿,品性着实恶劣。”
“既是和宫里扯上关系的案子,不喜欢也得查。”池玉亭宽容地笑笑,“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很多,大小姐能忍就忍了罢。”
秦海青满脸倦意,悻悻道:“这不是忍了吗?只是昨天盯了一夜也未见异常,莫非我们想错了?”
池玉亭道:“这可难说。反正五日后又是十五,是不是那个女人做的到时候自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