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兄长来之前,我不会走。”
(三)
秦海青从亭下江边的石头旁拿起行囊系在身上,长剑也仍安好的躺在地上,于是她拿它起来,抽出来看看。
“这剑太普通,很容易断的。”胭脂走到石头上坐下来,除下木屐,舒服地把脚伸到凉爽的江水中划摆。
“我用它的时候并不多。”秦海青把剑抽回鞘,回头看看,可以看见薛轲很激动地在与鲁峦争着什么,鲁峦则只带着无可奈何地笑容相应。
“你们的小兄弟似乎不太愿意按你们的要求去做?”秦海青问。
“薛轲?他说我们是自寻死路呢。”胭脂格格地笑,“放心吧,鲁峦会说服他的,他是这孩子唯一的朋友,薛轲只听他的话。”
“你不是他的朋友?”
“他一向厌恶女人,所以也讨厌我。”
“厌恶女人?”
“他妈把他抛弃在杀手门中,从小到大,他没有接触过杀手以外的人,这些人中的女人除了杀人还是杀人,即使有感情也是用来杀人的武器,所以他不信任任何人,特别是女人。”
“那他为什么会跟着你和鲁峦。”
“他只是想保护鲁峦罢了,毕竟鲁峦是为他落到今天这一步。我?他是根本不关心的。”胭脂很无聊地用脚拍拍水,“何况他觉得是我害了鲁峦。”
“这怎么说?”
“如果不是我坚持不要薛轲当杀手,那么鲁峦也不会背叛师门,我们就不会被追杀。”
“你不想他当杀手?”
胭脂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远远地望着江心的明月。这是一个容貌极其俊秀的女人,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出的风情很难不让人心醉,秦海青背手提剑站在一边,看她弯腰伸手轻划水面,忽然就觉得如此绝佳的女人竟做了十几年杀人不眨眼的恶煞,实在是暴殄天物。
“捉我们回去是因为我们杀了很多人吗?”许久,胭脂问。
“是。”
“是死罪?要砍头?”
“大概是的。”
“你可知道我们不一定能活到明天早上。”
“知道。”
胭脂从身边拣起一颗小石子,在江面上打出一串水漂,“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先别告诉那孩子。”
“……我答应你。”
秦海青等的人一直没来,她想他可能是在路上耽搁了,不过总是会来的。
鲁峦和胭脂约的人提前来了,这第二批人比前批人数多些,其中还夹杂了上次逃走的四个,这批人打斗的招式也多些,人未露面,数道火光已织成网,向岸边的鲁峦飞去。鲁峦是有些懈怠了,与薛轲口舌纠缠半天,竟是半点也不能令他怒气稍减,自打随着他们从门里逃出来,薛轲似乎已横了心要保他的命在,长这么大只有鲁峦对他呵护备至,似父似兄已难离,如今明明可逃却要束手就擒,这在薛轲是怎么也不能接受的。
鲁峦很费劲地劝着薛轲,因而也就稍稍懈怠了身后。
火光如网直罩鲁峦。
薛轲扑上来,把鲁峦罩在身下。
火光迸裂,那是火药做的炸果子,炸得薛轲背上一片血花。
胭脂惊叫一声,从江边石上抽身跃起,直扑过来。
鲁峦无恙,薛轲背部鲜血淋漓,不省人事。
敌手们呼啸着从阴暗处纷纷跃出。
胭脂满面怒色,持剑欲上,鲁峦一把拉住她,摇摇头,胭脂看看他,看看薛轲,强忍住了,回头叫道:“秦姑娘?”
秦海青步出亭中:“何事?”
鲁峦忽然将怀中的薛轲直抛过来,秦海青忙伸手接住,就着这一抛的瞬间,鲁峦一把拉住胭脂的手,二人竟携手向远方逃去,顷刻已奔向黛色的山梁。
众敌手发足急追,只听啸声阵阵,也是眨眼间便远离了。
秦海青看着手里的薛轲,只能跺脚。
为薛轲匆匆裹好伤,秦海青打了声口哨,沿江边跑来一匹马,她一直放它在江边自转,好在马儿听话,不曾跑远。
秦海青将薛轲放到马背上,牵马走向山梁。
梁上胜负已分,一地残血,胭脂与鲁峦靠着山石相拥而坐,衣襟被血浸透。秦海青走过去,鲁峦睁开眼睛,他们还活着,是他们胜了。
“你带他走吧,”鲁峦疲倦地指指马背上的薛轲,“我们已经没路可走,但他可以去过正常的生活。”
秦海青回过头,看看来路,可以看见江边小亭处有人影幢幢:“已经回不去,你们的仇家又来了,他们截断了回去的路。”
薛轲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为他背上的伤口小心地抹药,他看不见那人的脸,只听见胭脂的声音:“薛轲,你要忘了这一切,把你学到的一切都忘掉。”
薛轲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都怪你!”他恨恨地骂道。
胭脂没有应声。
鲁峦往梁下看去,看到那些人影慢慢地聚集,越集越多。
“可以回去的,”他木然地回答,“只要我和胭脂被杀死你们就可以回去,他们不认识你,也不知道薛轲。”
“你打算把薛轲交给我?”
“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剑是杀人的,你的剑是救人的。”
秦海青看到刀光剑影在亭边的月色中闪动。
“这样值得吗?”她问鲁峦。
然后她看见鲁峦笑了,很释然地笑了。
“你们真的会死。”她对他说。
“我们并不是好人。”鲁峦回答。
(四)
夜,似乎没个尽头,鲁峦和胭脂拉着手站在梁上,向山下眺望,亭子那边有火把,有人声,仇家们根本不在乎被他们看个透彻,或许就是故意要让他们看清的——如此多的人,如此大的势,是志在必夺。
十几年来行走江湖,杀了多少人他们已经是记不得了,杀的是什么人他们也不是都清楚,他们只是杀手门下的两颗好卒子,门里安排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从来没问过为什么。一直以来没有谁能拉起这么大的复仇队伍,因为鲁峦和胭脂并不只有两个人,他们背后还有整个杀手的组织,杀了他们将会被杀手组织追杀。他们为门里杀人,门里也保护他们。
只是今天没有人会保护他们了,从鲁峦和胭脂从门里打出来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谁来保护他们,现在所有人都可向他们复仇,十几年的仇人都可以来。
门里并没有派人来追杀他们,虽然他们反对把门里一手养大的薛轲变为杀手并私自带他离开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挑衅,但是,掌门很清楚根本不用门里出手。
掌门用很不屑的语气说过,这三个人活不过三天。
十几年欠下的重债,足够压断参天的树。
今天正好第三天。
薛轲看到秦海青牵着马向他走过来。
“我们走。”秦海青弯下腰,要搀薛轲起来。
薛轲拍开她的手,“你想干什么?”他不那么友善地问。
“你以为留下拼命就能活下来?我得带你离开。”秦海青回答。
“那为什么不带他们走?”
“他们的仇家太多,我不是神,我的本事只够我救一个。”
“你以为你能带我走?”
“你以为我不能?”
薛轲象头小豹子一样跳起来,抡拳向秦海青砸去,秦海青只是偏了偏头,拳头带着凌厉的风声擦着发丝而过,薛轲在发现拳头落空的同时感觉到秦海青的手中的剑鞘扎扎实实地打在他的腹部,在失去知觉之前他听见她说:“你还太嫩,留下来也只是拖累。”
鲁峦走过来,把薛轲抱到马背上,“把他交给你了。”他说。
秦海青点头:“我不能保证他长大以后不报仇。”
鲁峦叹了口气:“那个,已经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啊……”
胭脂呜咽出声。
鲁峦用手搂住胭脂的肩膀,把她拉开,“快走吧,”他对秦海青说,“等他们攻上来连山路也不能走了。”
秦海青点头,牵马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如果过了这一劫,你们在江亭等我,我天亮回来带你们走。”
鲁峦的笑意淡淡:“不必等,死定了。”
秦海青见胭脂与鲁峦神情恋恋,对薛轲显然是舍不得,摇摇头,牵马离开。
山路崎岖,有的地方就干脆不是路,马儿走起来吃力,秦海青牵马也吃力。走不多久就听见背后的喊杀声,她想这一夜下来地方的官府定然要头疼一场,虽然江湖人在这种大规模的打斗完后常常会收拾战场以免和官家纠缠不清,但每每留下一些抹不去的血迹断痕令地方上兴师动众查实一番。今夜不知鲁峦二人会如何收场?还有那些已经死去或将要死去的江湖复仇者,谁又为他们收场?想到此处,秦海青不禁黯然。
她什么人也救不了,这不是她能阻止得了的决斗,她只能试图去救下一个孩子,可救得下来吗?
薛轲在秦海青牵马走过崖间一条不知是何年代留下的绳桥后醒来了,他从马上跳下来,向来路跑。
这里已经离山梁颇远,但夜是很静的,静得让人可以听见隐隐传来远处的喊杀声。
秦海青没有追,只是一剑斩断了绳桥的索,绳桥向深涧中落去,天堑横亘于薛轲面前。
“你!”薛轲发了疯般向秦海青扑去,但他不是对手,很容易就被打倒了——没有刀在手上的时候,薛轲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半大孩子。
“我的刀呢?”薛轲绝望地喊。
“胭脂拿走了,她不要你再拿刀。”秦海青在他面前的石上坐下来,不动声色的回答。
“凭什么!”薛轲叫道,“你们女人都这么自私和专横,她自己要死就死,凭什么不让我救鲁峦?”
“她希望你过正常的生活。”
“就为她这随口的一句话,鲁峦就把我带出来了,她害了鲁峦!鲁大哥本来是可以当掌门的!”薛轲粗着嗓子吼道,“我要不要当杀手关她什么事?她有什么权利决定我该过什么生活!”
秦海青不再理他,只是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青色的山梁上,胭脂拉了拉鲁峦的袖子,“你看,他们打算绕道呢。”
在他们身前,新倒了数具尸体,有山石的庇护,下面的人一时还冲不上来,此刻冲杀暂停,似在商量如何再来。
鲁峦打量江边,果然看见有火把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会碰上薛轲他们吗?”胭脂问。
“要不我们下去?”鲁峦试探着回答。
胭脂把手交到鲁峦手中:“阿峦,你有没有后悔过?”
“现在要悔也来不及了吧?”鲁峦攥紧了她的手。
两人相视而笑。
鲁峦摇摇手中剑:“为了女人。”
胭脂笑得极脆:“为了孩子。”
鲁峦楞一楞,“那就为了女人和孩子!”
当夜风中传来的喊杀声再次停止之后,秦海青在大石上站了起来,踮脚向来路望去,来路上一片黑暗,黑暗中,远远有火光。
“胭脂是你的母亲。”她说。
拖着树枝准备就着崖边石头搭桥过崖的薛轲站住了。
“你说什么?”半晌,他迷惑地问。
“她说,等她死了才可以告诉你,现在他们都死了。”若有若无的火光映在秦海青的眼睛里,薛轲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的母亲和你的朋友。”
(五)
人都散去很久以后,秦海青才带着薛轲回到来时的地方,在山梁通向江边的青石板路边,他们看到一处烧过的痕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人是一把火烧了,连信物都没有留下一个,这世上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两个人,也从来没有过这一夜的杀戳。
薛轲不死心,草丛里石头后拼命地找,他相信总会找到点什么,到底还是被他在石头后找到了几根剑穗,穗是黑色的穗,常见的那一种,不过前两批的仇家中并没有谁使过悬这种穗的武器,薛轲便认准这是鲁峦留下来的东西,把穗子抓在手里哭得很伤心。
秦海青在梁上的草丛中拣到一方白绢帕,她记得在离开的时候,胭脂是没有系着它的,想必是在第二次打斗中就遗失在深草中了。
秦海青把绢帕给薛轲看,“你母亲的,你不要吗?”她问。
薛轲只是蹲在地上抓着残穗哭:“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她。”
“但至少能让你不再恨她。”秦海青把帕子塞到他怀里。
“我不要她管!我已经杀了人!我已经是杀手了!”薛轲赌气地把帕子抖到地上。
“是门里要你杀的人对不对?做为试练?”秦海青把帕子拣起来,抖落上面的灰,“你杀他的时候他是